50

卡裏錢不少,往後幾天都是在學校解決的晚飯。

吃完出來就在裏面散會步,合着大學生的氣息,連帶他們自己都變得年輕起來。

他們刻意避開着一些東西,凝滞的氣氛有所緩解,葛戈一直在努力,有那麽幾個瞬間她甚至覺得好像看到了希望。

再次見到席慕禮是在一個天将黑不黑的時候,路燈亮了,西方天際只剩了淺淺的藍,薄薄一層,一戳就能碎的樣子。

葛戈扔完垃圾,側身看站在幾米遠處的大男人,高大的黑影,沉沉的一片,視覺上的壓抑堆疊以往的種種讓她感到一種明顯的窒息感。

一段時間不見,她對這個人的驚恐并沒有消減分毫。

席慕禮淡淡的掃了她一圈,“過的好嗎?”

“還行。”

“瘦了不少。”

葛戈看着別處,“有事嗎?沒事我就先上去了。”

“你很久沒回家了。”他說:“還沒玩夠?”

葛戈動了動手指,最後拽住衣擺,“我之前說的你不懂?”

“我當你開玩笑。”

葛戈看他,光線昏暗,依舊能看到她眼裏的堅定,“我沒開玩笑,席慕禮,完了就是完了,變态的開始,你還想要什麽樣的結果?”

很寂靜,死一樣的寂靜,天邊的藍悄悄退了下去,夜幕徹底降臨。

席慕禮挺直的身影不動,輕笑一聲,自語一樣,“變态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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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他繼續說:“過程呢?享受過嗎?怎麽說都好幾年,你當不存在?”

葛戈快速接口,“我就當不存在,不管你信不信,我們就這樣了,我們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還不夠嗎?”

“不夠,代價完就該是收獲的時候了。”

聲音很輕,說的話透着濃濃的商場氣息,果然是商人。

葛戈微微低頭,随後轉了身。

“站住!”席慕禮靜靜的瞧着她,緩慢踱步過來,在她身側停了,微微俯身,湊近人。

“我還沒說完就想走?”

“你還想說什麽?”

真是恨死這人坦然自若到激不起半點情緒的樣子,卻又毫無辦法。

鏡片後的目光透着極濃的不甘和嫉妒,視線死死攪在這人身上,恨不得一刀一刀刮了她。

“你覺得——”

“做什麽?!”突起一聲暴喝。

他們轉身,是姜亦,出現在樓道裏,修長的身影,快速朝這沖了過來。

多年前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各自趟過地獄,重生在眼前,一個衣冠楚楚還是人上人,一個已經更加破敗到所剩無幾。

姜亦一把扯過葛戈拽到身後,冷冷的和席慕禮對視。

“你又想做什麽?”

席慕禮掃了眼躲在姜亦身後的葛戈,“你覺得呢?”

“這裏不歡迎你,你趁早給我滾。”

他笑,“你開玩笑?我來接我的人,這有錯?”頓了頓,加重音量重複道:“你聽清楚,是我的人!”

誰是誰的人?

不願面對的事情,就因着這麽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而暴露在空氣裏。

葛戈身子狠狠抖了下,目光快速落敗,她用力閉了閉眼,覺得什麽都完了。

他們依舊對峙着,姜亦整個人都是緊繃的,只潛意識的和眼前的男人對視着,不能躲,不能逃。

“你聽清楚我說的了?”席慕禮淡淡的開口:“我接走葛戈再正大光明不過,四年半,近五年的時間,她都是和我在一起,她是我的人,也只屬于我,你來晚了,懂嗎?”

經歷的東西多了,曾經的沖動被消弱,很少會再盲目做事。

然而對一個幾近一無所有的人而言,那些所謂的理智并無多大用處。

姜亦的隐忍很有限,對着席慕禮更是所剩無幾,身體裏的暴怒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噴發。

他腳步一動,腰部突然被人狠狠摟住了。

葛戈額頭頂着姜亦的脊背,緊閉着眼,低聲開口:“不要動手。”

他沉默着,然而想要沖上去的勁頭并未消失。

“姜亦,不要動手,你不能再進去了。”

他們沒有那麽多的五年可以耗,也耗費不起。

“他有病,禁不起你揍。”葛戈氣息不穩,低低的,近乎祈求的說着:“不要動手,千萬不要動手。”

“你這還是心疼他了?”姜亦側頭,目光不知落在何處,“你難道不知道我巴不得他死?”

“你不要動手......”

姜亦震怒,“葛戈!”

“不要動手......”

葛戈只無意識的不停重複着這句話,摟着姜亦腰部的手越收越緊。

夜深了些,席慕禮面無表情的看着摟抱在一起的兩人,目光鎖在葛戈交疊的手上,纖瘦的十指那樣用力的禁锢着這個男人。

突然被刺痛,他轉過頭,“我今天把話落這了,葛戈只能是我的。”

“你給我滾!”

“怎麽?”席慕禮看他,“你還想要收別人穿過的破鞋?”

姜亦渾身一震,氣血直沖腦門。

“不要動手!”葛戈聲音帶了顫,眼眶瞬間潮濕,絕望道:“忍着,姜亦!”

怎麽忍?誰來教他怎麽忍?

再呆不下去,姜亦猛地扭身,拽着葛戈就走,速度很快,橫沖直撞的進了樓道,快速上樓,直接進了葛戈的公寓。

他把人一甩,雙目通紅的瞪着她,怒吼道:“你居然還護着他?!”

葛戈踉跄過後撐牆站着,整個人仿佛大病了一場,室內明晃晃的光照下,整張臉都是白的。

她低着頭,“你知道不是的。”

“對,不是的!”姜亦指着她,一字一頓清晰道:“你現在告訴我,我走之前告訴你的是什麽?!”

“......”

“說啊!”

“......”

“不說是嗎?你不說我說。”姜亦搓了把臉,整個人顯得異常過激,“我叫你好好照顧自己,我叫你好好防着那個畜生,我叫你不管出什麽事都不能妥協,你做了什麽?”

姜亦一腳踹翻了椅子,吼道:“你自己說你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呢?那是個只要回想一下就能作嘔的經歷,葛戈雙唇蠕動着,最後依舊選擇了沉默。

“你一直很想知道我是怎麽撐過來的對不對?”姜亦盯着緊緊貼在牆上的人,突然就平靜了下來,淡淡的語氣反而讓人覺得難受,“剛開始其實是辛苦的,但是每一次獄警告訴我有人來看我的時候,我就有了勇氣走下去,我每個月就等着獄警的通知活着。”

“可是......”

他困難的吞咽了下口水,“幾個月後我在裏面的生活突然好了起來,同時我再也沒有接到通知,四年零三個月,我一個通知都沒再接到過。”

“葛戈,”他輕聲叫她,“你真以為我蠢到什麽都想不明白嗎?”

“你妥協的原因我懂,但是我原諒不了你,我做那麽多是為了什麽?我寧願我死在裏面,也不希望自己成為那個讓你屈服的理由。”

“我面對不了這樣的自己,更面對不了這樣的你。”

葛戈擡頭,終于看向他,眼底都是無望,“你不要我了。”

“對。”姜亦說:“你怎麽不去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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