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鬧別扭

大過年的，汪忻難得和爸爸媽媽鬧了場別扭。

她在說完要上四小的願望後就被寧夢毫不猶豫的否決了，寧夢看着女兒固執的神色，哭笑不得的問：“忻忻，你鬧什麽？你小學要上六小都是已經定下來的事情了，怎麽可能去四小？再說了，六小是最好的小學離家裏也近，你跑去四小幹什麽？”

“不要不要！”汪忻鼓着圓圓的臉蛋，出奇的執拗；“忻忻就想去四小！”

這下子就連汪文臣都不理她，只當是小女孩鬧脾氣在耍小性子。

随後任汪忻再怎麽耍賴撒嬌，抱腿哭求，汪文臣夫妻倆都沒理她要上四小的要求。胳膊擰不過大腿，縱然冬去春來，半年的時間裏汪忻都在奮力抗争想去四小，但最後還是被寧夢送到了六小的新生報道處。

開學的那天，上二年級的季明言特意過來帶着汪忻一起玩。他長相俊秀，唇紅齒白，可是學校裏的小小紅人。周圍一群小女孩看着季明言拉着汪忻在學校操場到處走的時候，氣的都咬小手絹了。

“明言哥哥。”汪忻雖然一向熱情開朗，但對于周圍不友善的情緒也很敏感的，她有些不安的小聲問季明言：“為什麽周圍的同學都看着咱們兩個啊。”

“因為她們都喜歡我啊，都想跟我一起玩！”季明言信心滿滿的說着，擡着下巴的樣子像只驕傲的小孔雀：“忻忻，有好多女孩子都給我送小星星來着？”

“什麽小星星呀？”

于是季明言攤開手心，裏面躺着幾個小學生最喜歡折的紙星星，一個個鼓鼓的，亮晶晶的。汪忻捧着小臉，一臉羨慕的看着季明言：“真漂亮！”

“嘿嘿，我不喜歡這些女孩子的玩意。”季明言大方的把星星都塞給她：“給你吧！”

“嗯？這些不是喜歡你的人才能送給你的嗎？”汪忻眨巴着水靈靈的大眼睛，無辜的看着季明言：“明言哥哥喜歡我嗎？”

“才、才沒有！”季明言白嫩的小臉一下子紅了，磕磕巴巴的說：“我就是嫌拿着礙事，你不要就扔了吧！”

他幾乎是有些憤怒的一跺腳，說完就跑了。八歲的孩子已經開始懂什麽叫喜歡了，但七歲的小女孩并不懂。汪忻看着季明言倉促逃跑只是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然後把手心裏的三顆小星星收了起來。

季明言說這星星是要送給喜歡的人的，汪忻想，她要好好保存起來，下次見到小哥哥送給他。回家之後，汪忻把這幾顆小星星放在了她漂亮的玻璃瓶中。

只不過今後的許多年，汪忻玻璃瓶中的星星越來越多，卻始終都沒再見到過季明玦，仿佛那天栀子花從微笑看着她的男孩是一個夢一樣。

汪忻直到五年級，快要結束小學生涯的時候，才從季家的仆人中聽到了關于季明玦的只字片語。那天是周五，她趁着午休的時間去季家大院陪季風昌，在路過拐角處的時候聽到了管家柳叔和保姆陳媽的竊竊私語——

“老劉，老爺子真想把那個私生子接回大院來麽？”

“噓，別說那私生子的事兒，咱哪知道，我就聽說那孩子的媽沒了。”

“啧，好歹也是姓季，季明玦那孩子也挺可憐的。”

“可憐什麽？誰讓他媽不知檢點勾引季家的少爺......”

聽到季明玦這個關鍵字，靈巧的少女心頭重重一跳，下意識的躲到了廊柱後面，一雙水眸亂飄的聽着他們的對話。只覺得心底一股莫名的氣息竄來竄去，一種小鹿亂撞的感覺。

“除了三爺以外其他當家的都反對，估計也是接不回來的。”

“而且八小少爺和九小少爺現在都跟老爺子一起住在大院，估計老爺子沒精力顧他。”

“何止顧啊，那私生子好幾年連除夕都不來拜訪了，老爺子對這事兒氣的很呢。”

“他來了老爺子也不見，為什麽還生氣？”

“你這婆娘這還看不懂？老爺子見不見是一回事，他來不來又是一回事。”

兩個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漸漸遠去了，汪忻才敢從廊柱後面走出來。她現如今已經十二歲，少女的身形漸漸抽條，纖細靈巧，初初暴露了甜美動人的嬌憨苗頭，而智商也跟着身形一起快速成長了起來。

她不至于聽不懂那兩個傭人說的是什麽，事實上三四年級的時候，她漸漸懂事，就已經明白了季明玦在季家的處境了。

也稍微明白了為什麽每個人都不喜歡他，叫他垃圾，季家那些哥哥們打他欺負他。但是......這一切又和季明玦有什麽關系呢？季家覺得自己光輝的家族中有了污點，但季明玦也是個受害人而已啊。

現在柳叔又說他母親......汪忻心中恍若被針刺了一樣，麻麻的發疼。

他會回來這個大院住麽？這個讓他飽受其辱，四面楚歌的季家大院？汪忻發現自己對此是又害怕又期待的，她害怕季明玦會受欺負，可也期待他住進來，這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時常見到他了？

事實上，汪忻現在就想見到季明玦。

小姑娘爽了陪老爺子一起去釣魚的約，偷偷摸摸拿着自己儲物罐裏積攢的零錢，跑出了大院。

汪忻人生中第一次逃課，她坐了二十分鐘的出租車到了第四小學門口。小學的午休時間尚未結束，偌大的校門口人來人往的都是穿着四小校服的學生，于是就顯得汪忻這個穿着六小校服的學生特別格格不入。

夏季的校服是白襯衫和半身裙，少女背着白色的雙肩書包，馬尾辮高高的梳起來，露出來的兩條小腿白白細細的踩着一雙球鞋。她站在校門外，有些無措的轉來轉去，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糟糕，她還不知道季明玦在哪個班級呢，該怎麽找她呀？而且她不是四小的學生，門衛伯伯會讓她進去麽？汪忻懊惱的皺眉，瓷白的貝齒不自覺的開始咬嘴唇。

人無論在什麽年齡段的時期，都會不自覺的被漂亮的事物所吸引。本來穿着六小校服的小姑娘就夠惹人注目了，再加上汪忻本身白白嫩嫩，漂亮的像個洋娃娃一樣，周圍不管是學生還是來來往往的家長，都忍不住朝着她這邊看。

“嗯？六小的學生，怎麽跑咱們學校來了？”正巧有幾個六年級的少年買完午餐回學校，看到了在門口轉來轉去的汪忻，立刻眼前一亮竊竊私語着說：“哇！那個女生長的好漂亮！”

“是啊，皮膚也好白！”

幾個男生邊說邊走過去，一股腦的湊到了汪忻面前。眼前突然多出了幾個人腦袋，汪忻吓了一跳，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

“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呀？”幾個男孩興致勃勃的問：“你不是我們學校的，是來找人的麽？”

“你可以跟我們說呀，我們幫你一起找！”

“呃......”汪忻看了看眼前這幾個看起來比她大一點的男孩，有些糾結的抿了抿唇。要不要問他們呢？或許他們認識季明玦也說不定呀。

“請問你們，你們認識季明玦嗎？”

“要不然你跟我們一起去吃午飯吧！”學校學生那麽多，幾個男孩當然不知道季明玦是誰。但她們不想看着眼前漂亮的小姑娘，偷偷摸摸的把剛買回來的盒飯藏到身後，嘻嘻笑着問：“等吃完飯我們幫你一起找啊！”

汪忻搖頭：“我不......”

“答應我們吧！”男孩們七嘴八舌的勸說道：“我們請你吃好吃的！”

小學生都比較囊中羞澀，但加起來還是能請漂亮小姑娘吃飯的！幾個小男孩信心滿滿的一拍褲兜：“走吧小妹妹！”

季明玦還沒找着，汪忻一點吃東西的閑心都沒有，她搖了搖頭：“謝謝，不用了。”

“別這樣嘛。”男孩有些喪氣，下意識的就想伸手去抓汪忻：“我們會幫你找人的......啊！！！”

男孩話沒說完，就猛地痛叫出聲。周圍的幾個人包括汪忻都吓了一跳，只見男孩的手腕被人抓住，疼的直嚷嚷：“啊啊啊疼死了！”

有人默不作聲的走了過來，抓住男孩那只試圖碰向汪忻的手，極為用力。

汪忻一怔，順着那只手腕看了過去，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站在旁邊，面無表情的抓着男孩的手腕。看着男孩疼的蹲在地上哇哇大叫的模樣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蟻，毫無情緒波動。

他身形修長，黑發略有些淩亂，細碎的劉海垂在額前影影綽綽的擋住那雙漆黑淩厲的雙眼。面容蒼白清隽，高挺的鼻梁下嘴唇緊抿，線條精致的下巴延伸至下颌骨上方處，有一道明顯的五厘米左右的疤痕。

這道疤痕讓本來長得精致俊美的少年平添了幾分戾氣，加上身上冷冰冰的氣質，幾個男孩看着都覺得可怕極了，瑟瑟發抖的不敢說話。

而汪忻看到卻是眼前一亮，她忍着心中的小鹿亂撞又驚又喜的開口大聲叫道：“小哥哥！”

雖然都五年沒有見過季明玦了，但汪忻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認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