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中考

最後汪忻還是接過茶葉, 忍辱負重的出了門——沒辦法，誰讓她聽話呢。而且也确實有點想季爺爺了, 上周她補習班課多，就沒跟季風昌一起釣魚來着。

S市每年中考高考時節天公都不作美, 六月份十五, 十六這兩天, 天熱的仿佛下了火一般。汪忻出門只穿了條牛仔短褲和灰色的短袖, 卻感覺迎風撲面的熱浪把她整個人都曬的迷迷糊糊的了——一瞬間, 汪忻就有種想折返回家的沖動。

空調房不好麽？哪有人這種天氣出來的！

但是一想到手裏的茶葉，汪忻抿了抿唇，還是不情不願的揮手打了個車。做事不能半途而廢, 她剛剛已經告訴季爺爺去看他了，如果不去的話季風昌會很失望的。

只不過這天氣熱出租車師傅都不愛出車, 汪忻在大院邊上招了半天的手也沒等來，剛想着要不然去坐地鐵算了, 反正考試的十八中離的也不遠時，就被不知道為什麽匆忙跑過來的寧夢又捉了回去——

“哎呀，我剛才都忘了跟你說了, 你怎麽能穿成這樣子就過去呀？”寧夢上下掃了一眼汪忻身上極簡風格的短褲半宿，秀眉一皺：“這樣太随意了, 換一套衣服。”

“？？？”汪忻有些納悶的問：“我去見爺爺，幹嘛要穿的很正式呀？”

“傻姑娘，那又不光是爺爺一個人，好多人呢。”

最重要的是, 還有季家那些哥哥呢。雖然汪忻現在只是個小姑娘，但寧夢依然不想讓她在未來有可能是夫婿的人面前留下不好看的印象，畢竟她的姑娘本身長得漂亮可愛，比誰都美。說話間寧夢已經迅速的找出來一套白色的連衣裙，是某個奢侈品的青春少女早春款，連連催促：“趕緊換上。”

汪忻自小對‘錢’和‘物質’這些東西，是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的，因為她口袋裏從來沒有缺過錢，買什麽東西都是不問就付賬，衣服日用品這些更是寧夢春夏秋冬按照季度早早給準備好的。所以汪忻面對這條看着就血貴的裙子思考的并不是為什麽要穿的這麽莊重去看爺爺，而是......覺得好繁瑣哦。

她剛剛穿的那麽簡單出門都一身汗，現在她媽媽讓她穿這套衣服......汪忻不自覺的皺了皺眉，撒嬌道：“媽媽，我不想穿，外面好熱哦。”

“不行。”寧夢無情拒絕：“趕緊換上。”

“......”

最後汪忻還是穿着這條繁瑣的連衣裙出的門，由家裏的司機開着車送她去的十八中門口擠擠攘攘的人群中——這身衣服不适合坐出租車或是地鐵，甚至都不适合走路。

汪忻坐在車後座，有些不開心，不自覺的摳着白嫩嫩的手指，歪頭靠在冰涼的車窗上，郁郁寡歡的也不理司機，直到司機說：“小姐，到學校門口了。”

這才回神，汪忻隔着窗戶看了一眼，幾乎是一瞬間就看到季家那輛分外顯眼的加長林肯。她記得那是去年季東擎在這款豪車剛出來時候就飛速定下空運過來的，全世界也沒有幾輛。但是出現在人頭攢攢的學校門口......就還是太招搖了一些。

“謝謝叔叔。”

汪忻同司機打過招呼之後下了車，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那輛車前面敲了敲門，裏面的人大概早有準備，聽到動靜就拉開車門，

“忻忻。”季東擎的妻子也就是季明言的母親舒蘭見到汪忻眼中閃過一絲溫和的笑意，忙側身讓她進來：“找爺爺的是嗎？”

“舒姨好。”汪忻甜甜的打招呼，探頭一看——寬敞的跟房車有一拼的加長空調車廂內擺着一張桌子，上面準備了一大堆蛋糕甜點以及各種飲料，全都是汪忻平日裏愛吃的。寬敞的車廂內不過三五個人，季風昌坐在桌子前面扶着拐杖，修長骨感的大手上戴着的玉扳指極為顯眼，見到汪忻就招了招手——

“丫頭，過來坐。”

他說着，擡了下下巴指着桌上的東西，這下汪忻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特意給她準備的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走過去，汪忻先是把拎着的茶葉雙手遞給季風昌，笑着說：“爺爺，這是我爸爸去H市出差給您帶的。”

老爺子這一輩子，什麽好東西沒嘗過，這兩盒零售價十幾萬一斤的武夷大紅袍在他看來也就是普通的茶而已，只因為是汪忻笑呵呵遞過來的，才多看了幾眼。

“舒蘭。”老爺子示意孫媳婦兒接過去，吩咐了一句：“泡一壺吧，給你奶奶喝。”

他不大愛喝茶，但是季老夫人喜歡。季老夫人在一邊給汪忻拿了瓶草莓牛奶，笑着問：“忻忻，是來看明言哥哥的麽？”

“不是呀。”汪忻沒注意到季老夫人和舒蘭笑盈盈且意味深長的對視，她坐在座位上兩條細白的小腿晃悠着，喝着牛奶搖頭道：“我是來看爺爺奶奶的。”

“......我們兩個老家夥有什麽好看的。”在季風昌的低笑中，季老夫人無奈的撐着頭，也笑了：“也不知道明言考的怎麽樣。”

“奶奶，不用擔心啦。”車裏的除了季老爺子夫妻倆，就是季明言的父母季東擎和舒蘭了，此刻面上雖然都不顯，但不着急是不可能的。雖然中考不比高考，可也是人生路上一個不小的關卡。

汪忻還記得去年季明塵季明賀兩兄弟中考成績出來的時候，氣的老爺子臉色鐵青差點要家法伺候的畫面——

“這麽點分數你們兩個也配姓季？給我滾！”

那是季風昌極少在她面前發火的場面，因此汪忻記憶特別深刻，雖然最後季明賀季明塵還是因為家庭背景的緣故花錢上了市重點七中，但兩個人可是真的沒少被季老爺子收拾。

想到那段時間季明賀和季明塵的苦不堪言，汪忻就在心裏默默的為季明言捏了把冷汗，不過......

“爺爺奶奶，五叔叔蘭姨，你們放心吧。”汪忻想到季明言的成績，便自信滿滿的幫他說了句話：“明言哥成績很好的！”

跟季明賀季明塵不同，季明言從初二在季老爺子的威脅下是真的奮發圖強的那一個，一直能穩定在班級前五年級前三十的。正常發揮，考上七中根本就不是什麽問題。只是，學習越好的孩子人們對他的期待也就越大，随之而來的也就是更加擔心一些。

“就是不知道發揮的怎麽樣，緊不緊張。”季東擎低低的嘆了口氣——人到中年最在乎的就是孩子，他就季明言這一個獨生子，自然對他更加期待。

像季家這樣的大家族，如果想被季老爺子看重，在這個家裏有地位的話，必須處處拔尖一處也不能落下才好。季東擎可不想讓自己兒子像自家三哥那個草包季明賀一樣不招老爺子待見，因此自小還挺注意在各方面都把他培養的彬彬有禮的。

他知道，老爺子喜歡少年人身上有朝氣傲氣，但不喜歡莽氣。

看着周圍一群等着季明言考完試出來，緊張不已的季家人，汪忻不禁抿了抿唇。今天......季明玦也中考呢，如果沒有一個人期待他的成績的話，他會不會難過呀？可惜小哥哥不告訴她他在哪個考場，要不然她就去等着他了。

所有孩子在中考的時候都會有人等的，他也應該有。

汪忻思索片刻，拿出手機背對着季家人給季明玦發了條信息：小哥哥加油，好好發揮哦。

“忻忻。”剛放下手機，汪忻就聽到季風昌叫她，連忙回頭應了一聲。只見季風昌沉吟片刻，問：“明言在他們班級裏，成績能排第幾？”

汪忻如實回答：“每次都能考前五左右的。”

汪忻也知道初二的時候季老爺子對于季家三兄弟鞭策的事情，自那以後季明言就卯足了勁想超過季明玦，所以汪忻每次等到出成績的時候，都很關注他們兩個。

季風昌長眉微蹙：“他們班第一是誰？”

汪忻心中‘咯噔’一聲，下意識的不想把季明玦的名字說給他們聽，她在季風昌鷹隼一樣的目光注視下小手不自覺的絞起。半晌後，汪忻嗫嚅着小聲說：“是，是一個女同學......”

“嗯？”聽了這個回答，季風昌眉目稍稍舒展，偏頭看向有些坐立不安的季東擎，自然而然的問出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不是東城家那個野孩子麽？”

季風昌對外事不太關心，也不知道汪忻其實跟季明玦玩的挺好的，他只記得一年多以前看成績單的時候，季明玦和季明言是一個班的。

“呃。”每當提起季明玦，季家的人都會有些尴尬，此刻在幾乎靜寂的氛圍中，季東擎斟酌着開口：“爺爺，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你連你自己兒子的班級情況都不清楚。”季風昌聞言，不滿的睨了一眼季東擎，訓斥道：“怎麽當父親的。”

“爺爺。”汪忻正如坐針氈着，往窗外一掃卻看到已經有大批的學生從考場裏走出來了，她忙轉移話題：“考試結束了！”

聞言，也沒人管剛剛那個話題了，簇擁着齊刷刷下了車。汪忻扶着老夫人走在最後面，下車的時候就看到季明言已經找到這個過分顯眼的車，走過來了。他臉上的表情還不錯，顯然發揮的挺好，面對四面八方的疊問，還反倒有了絲寵辱不驚的味道——

“也就那樣，考上七中沒問題的。”

“呵，臭小子。”季東擎按捺不住臉上的喜色，抓了季明言的頭毛一把：“嘚瑟！”

季明言嘿嘿笑着，見到汪忻和季老爺子夫妻兩人下車，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太爺爺太奶奶，忻忻，你們也來看我啦？”

“明言哥。”汪忻笑着問：“你考試緊張嗎？”

“有、有點。”

不知道是不是太熱的原因，季明言看着眼前一身連衣裙，漂亮的不可方物的汪忻，白皙的臉上泛起一絲微微的紅暈。汪忻發現了之後，就遞給他一瓶冰水：“明言哥，你臉都熱紅了！”

周圍的大人見狀，立刻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季明玦背着包從學校側門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喜氣洋洋的一幕。學校外面幾乎是人頭攢攢，但是季家那輛張揚的車依舊很顯眼，但是季明玦覺得汪忻要比車還更加吸睛。

她很少穿裙子，穿着一身白色連衣裙淡淡微笑的模樣就好似舊時油畫裏面跳躍出來的仙女一樣。

纖細，靈動，無比好看。只是......有點刺眼。看着她被季家人衆星捧月似的圍在中間的畫面有點刺眼，也可能是今天的太陽太熱烈。

季明玦閉了閉眼，喉頭微微滾動了一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