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夜
水流溫柔地劃過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虞飖跳入湖泊不過兩三秒的時間,李娜麗、卡拉和那名隊員眼睜睜看着她不假思索地跳入湖泊的舉動。上輩子的虞飖是個半旱鴨子,她只會初學者都不一定會去學習的狗爬式。但這輩子,虞飖克服了自己的半旱鴨子,她學會了游泳。
水下的世界是透明清澈的,不同于岸上看到的墨綠色,水下的世界是柔和的淺綠色。正中央旋起的白色是漩渦,而漩渦的下面有一個人,那人是神田優。神田優垂在身側的一只手上握着一個包裹着晶綠色的晶體透明橢圓形的玻璃體,裏頭的晶體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将他整個人淡淡包裹住。
innocence!?
晃動四肢往神田優游過去,虞飖可以清晰聽到湖泊上的戰鬥聲音。在她跳下湖的時候已經讓比比放開去戰鬥了。比比的确有些兇殘,李娜麗他們站在岸邊就那麽看着比比将那些藤蔓燒毀,并将那只躲藏在漩渦下面的惡魔給拖了出來。
比比将惡魔從漩渦處拖出來的瞬間,李娜麗回神從結界裏跑了出去。水上之踏技.水枷是她的innocence的能力之一,能夠立于水面上并戰鬥。比比拖出來的惡魔長了一張魚的臉,用兩個字來概括的話那特麽就是一條魚人。
對,是魚人,不是人魚。
起碼,人魚長得還美觀點,它完全離美觀這個詞遠了不止八條街。
二話不說直接踢了上去,李娜麗一點都不想跟這條魚人模樣的LV2惡魔多廢話。與比比合力将這只還沒多說一句廢話就被幹掉的LV2後,李娜麗立足在水面上,與比比一起焦急地等待着跳下湖泊的虞飖。
湖泊下面,不斷靠近神田優的虞飖終于來到他的身邊。伸出雙手,将神田優牢牢抱住,虞飖使出吃奶的力氣帶着他往上游去。湖水上方的渾濁不知不覺散開,漸漸恢複了湖底般的透徹,耳邊傳來水上不斷呼喚着她名字的李娜麗的聲音,虞飖一點點往上靠近,最終将神田優和那一個被他握在手心裏的innocence一起帶出了水面。
回到湖面上,新鮮的空氣重新到達肺部,虞飖還沒緩過神,她的眼前就出現了一只手。那是一只纖細柔美的手,白皙的皮膚卻不帶一絲病态,這只手說明了它的主人的身體很健康。
将神田優往上一托,交到李娜麗的手上,虞飖順勢攀上比比,騎上它,跟着一起回到岸邊。岸上的卡拉和那名隊員在李娜麗她們的腳剛沾上地面時就馬上迎了過去,一人一邊幫李娜麗将昏迷的神田優扶好平放在地上。看了眼神田優手上握着的innocence,虞飖從比比身上下來,對卡拉道:“卡拉先生,麻煩你将innocence妥善裝好。”
卡拉點頭從背着的箱子裏拿出一個鐵盒子将神田優手裏的innocence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這次的任務照現在來看,算得上是比較順利的,可神田優的狀況卻讓人不得不在意。
虞飖的手貼在神田優的臉上,冰涼的觸覺讓她止不住打了寒顫。
那不是正常人該有的體溫。
神田優受了重傷,他的衣服上有濃重的血腥味。黑色制服有個好處,那就是無論如何都看不清身上的血跡,但虞飖知道包裹在神田優的衣服下面的那具身體一定受了很重的傷勢,不然他不會呈現一種不正常的體溫。
跪坐在神田優的邊上,虞飖彎下腰,低下頭将自己的耳朵貼上了神田優的胸膛。隔着衣服和那層皮肉的胸腔內的心髒在微弱地跳動着,頻率雖然緩慢,卻是真實在跳動的。
李娜麗在旁邊已經讓卡拉他們第一時間打電話去通知就近的支援隊員過來。
虞飖直起身體,伸出手指來到神田優的鼻間,那裏沒有一絲呼吸,如果不是剛才她去聽他有沒有心跳聲,在這一刻,虞飖會以為神田優死了。
“神田君……神田君……神田君!!”用力拍打着神田優的臉,虞飖正在努力想辦法讓他醒過來。
有意識總比現在沒意識好!
“醒醒,你給我醒醒!!神田君!聽見了嗎?你如果能聽到我的聲音,就給我醒過來!!”虞飖雙手扯住神田優的衣領,将他半提起來不斷地搖晃着。
在水裏待得時間太長,導致神田優進入了暫時性的休克狀态。
如果是平時的神田優,他絕對不會變成這樣,那只被李娜麗和比比幹掉的惡魔有一個特殊能力,可怕的能力,能真實性的照應出內心最不想看到的記憶畫面。
在與那只惡魔戰鬥的時候,他的眼前突然浮現了上一輩子最終聖戰時的畫面。
虞飖滿身是血的死在缇奇手上,被扭斷的脖子失了支撐力,歪歪斜斜的被缇奇抱在懷裏,就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娃娃。
那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畫面。
也是他心中永遠都抹不平的疤痕。
因為這樣,他才會着了那只該死的,區區LV2的惡魔的道。
沉在意識海洋的神田優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熟悉而又悠遠的,那跟以往,上一輩子一直出現在腦海裏的女人的溫柔聲線不同,那是更加急切的呼喊。
倏地睜開眼,倒映在深色瞳仁底的影像是一張寫滿憂色的面孔。擡起一只手抓住那緊緊揪着他衣服領子,猛烈搖晃他的手。“飖.虞。”
虞飖見神田優醒過來,那顆拎起的心稍稍放松,長舒一口氣,她無形象地癱坐在地上。神田優剛才有一瞬心髒跳動弱到幾乎沒有,本來就沒什麽呼吸,那一瞬間,虞飖真的吓壞了,她不是沒見過死人,身為驅魔師早該看透生死,可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她都沒有經歷過同伴死在自己面前的倒黴事。
上輩子與神田優的确不深交,但怎麽說也是一起并肩作戰過的同伴。他如果真死了,她也是會傷心難過的。
擡起慣用的手臂,神田優借手臂的支撐力讓自己從地上坐了起來,看着坐在邊上露出松了口氣表情的虞飖,神田優那張冷冰冰的表情裏多了一絲柔和。虞飖伸直雙腿坐着,她側頭看了眼神田優,擡手就是一掌拍上了他的後肩。“我還以為你真的要死了呢,神田君!你很吓人好不好?考姆伊先生他們都說你很厲害,可你今天的表現離厲害是不是遠了點?把你從湖裏撈出來的時候,我真以為你快死了!下回,能別這樣吓人好嗎?拜托你!”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虞飖眼眶裏噙着的緊張淚水落了出來,她真的被神田優給吓到了。
透明的液體劃過面頰,在虞飖的右臉頰落下了水漬,看到這副模樣的虞飖,神田優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給牢牢抱住。
黑發少女纖細的身體牢牢禁锢在少年的懷中,他聽到了,聽得很清楚,在昏迷的期間,他聽到了虞飖的聲音,少女急切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絕望呼喊着他。因為這個聲音,他醒了過來,這樣的經歷不是第一次,在上輩子,懷裏的少女也曾不止一次用那樣的呼喊将他給叫醒。
上輩子的虞飖總是害怕他會死。
因為,他跟他們都不一樣。
神田優是由實驗制造出來接受innocence的人類。他的左側胸前有一個梵印,可以通過消耗生命快速愈合身體上的傷口。這個梵印也是第二驅魔師的一種标志。他受傷之後恢複得越快,則生命消耗越迅速。
上輩子在知道這件事後,虞飖總會時不時或是在很晚的時候将他給叫醒,生怕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死了。
神田優很感謝虞飖出現在他身邊,能有一個人那樣呼喊着他的名字,這種感覺也不賴。
李娜麗看着神田優和虞飖,不知為何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那不是因為神田優醒了而從心底油然而生的喜極而泣。
很奇怪,很複雜的感覺。
就是想哭。
兩邊臉頰濕濕的,李娜麗一摸,發現自己在不知什麽時候看着他們倆默默地哭了起來。
就近趕過來的支援部隊很快就到了,帶上其他六名幸存者,他們攜着innocence離開了這座已經沒有一個人的小鎮。來到附近的村鎮,那裏正好有一家不錯的醫院,神田優和其他四名受傷的先遣部隊的隊員被推進了手術室,而虞飖和李娜麗則先打電話給遠在黑色教團總部的考姆伊通報這次任務的情況。
神田優的傷勢沒那麽重,只是吸入大量湖水,導致腦子缺氧,出現暫時性休克狀态。與其他四名先遣部隊的隊員比起來,他的恢複速度簡直跟開了挂似的。
虞飖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靜靜地看着從走廊窗口外折射進來的淺金色光線。
神田優穿好衣服從病房裏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虞飖伸出一只手,五指張開,做着擋住外頭光線的動作。虞飖穿着白色襯衫,修身的黑色褲子和一雙黑色綁帶靴子,她伸直雙腿,身體下沉,靠在長椅的靠背上。只長到肩頭的黑發柔順的垂下來,左側的發被她捋到耳後,露出左耳上的亮銀色耳環。
看着現在的虞飖,神田優有一種她離自己很遙遠的錯覺。
快步走到她面前,神田優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突然被人握住手腕,虞飖吓了一跳,擡起頭入目的是神田優那張冷冰冰的臉。
攥緊手中纖細的手腕,眼前的虞飖明明近在咫尺,可神田優卻覺得她好遙遠。緩慢地單膝跪下,神田優攥緊虞飖的手腕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少女現在這副模樣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他也深切明白現在的虞飖是鮮活存在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腦海裏一直會不斷回憶起最終聖戰的時候,胸口被缇奇破了個窟窿,頭被缇奇殘忍扭斷,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的虞飖。
一點不想在經歷那樣的絕望。
攥着虞飖手腕的手松開,轉而握上她的手。手掌心的溫熱以及柔軟讓神田優忍不住慶幸時間的倒流。擡起頭,凝視着虞飖那雙黑色帶着一絲疑惑的瞳仁,神田優朝她微微勾了勾唇角。
那是冷漠的他絕對不會輕易流露給其他人的溫柔表情。
“記住了,飖.虞,你一定要記住,我會活着,跟你活得一樣久,絕對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獨自去面對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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