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沒有一點聲響

沒有一點聲響

陸狩被這句話氣笑，反問道：“哪裏不正常了？”見嚴蓋沒有立即回答，他又很快将話接了上去：“是叫你好哥哥不正常呢，還是誇你不正常？”

他說到這裏，湊得更近了些，嚴蓋的餘光只看到那張臉在屏幕上越來越大，又聽見陸狩帶些委屈意味地說：“好哥哥，你看看我？”

嚴蓋轉過眼，目光再次停留在他身上。

這人也不知道怎麽了，大概是知道視頻的效果的，但還非得把臉湊得這麽近，弄得一整張屏幕上——

全是他，全是他。

至于其他的東西，幾乎一點都看不到。

他想着，眼底又漸漸起了笑意，不禁開口打趣：“大臉貓。”

“你不是喜歡大臉貓嗎？”陸狩見縫就鑽：“不然一直盯着人家大臉貓看幹什麽？看得好羞澀呢，啧。”

嚴蓋：……

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靠在了沙發上，将手機就立在自己面前，此後便依陸狩所說的，當真開始盯着他看。

他向自己說話時，嚴蓋也只是敷衍性應下一兩句，情緒在一雙眼中，注意力全部在屏幕裏的那只大臉貓臉上。

因為一系列“嗯”、“是”、“哦”這樣的詞出現，導致陸狩不得不正視面前的這個問題，再度問對方：“你盯着我做什麽？”

嚴蓋依葫蘆畫瓢，就連神色也學到了對方的精髓，嘴角笑意輕輕漾開，語氣中帶着一種莫名其妙的理直氣壯：

“一，你長得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去看。二，陸狩你很可愛。三，我不是喜歡大臉貓嗎？不然我一直盯着人家看什麽？”

說完後，他又想起了對方演技中的關鍵成分，依舊保持着笑意：“對了，我還是第一次這樣盯着一個人看，還有點小羞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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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狩不氣反笑，隔着屏幕颔首，表示自己的肯定：“嚴蓋這演技，不是我吹，那真是流量扛把子，你看看，比原主還像原主。”

他不動聲色反擊回去，一雙眼彎彎的：“也比原主還要好看，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好看的人，都快昏過去了。”

好了，三言兩語之間，嚴蓋已經知道自己哪裏沒做好了。

學的其實還可以？至少得到了原主的肯定，可就是少了誇張和濃濃的……中二氣息？所以還是不像。

他心裏默默總結了一下，随後擡頭，問陸狩：“你明天什麽時候開工？”

“我想想……”對方聞言，真的開始思考，過了幾秒鐘，才回答：“十點前要到片場，沒剩多少戲了。”

聽到回答之後，嚴蓋也看到了一眼手機上方。

不知不覺間，已經快到五點了。

從他發的信息來看，對方應該是通宵了。

他又重新把手機從桌上拿開，翻了個身，趴在沙發上，也直接将自己的臉對在了屏幕上：“準備什麽時候去睡？”

陸狩垂眼看了下時間，随後答：“都五十一了，不睡了吧。”他問嚴蓋：“你想睡了嗎？想睡就去吧，別累到，我等會兒再打游戲也行。”

嚴蓋看着視頻裏不以為意的大臉貓，對方似乎早已經适應了這樣的生活，理所應當的樣子。

熬夜、喝可樂。

半響後，他再度開口：“我在想一個問題。”

“嗯？”

陸狩看他一本正經的神色，以為他會說什麽很好聽的話。

比如……變相關心自己。

直接關心說不出來，變相轉化也是可以的嘛，反正他陸狩聰明的很，也能聽懂。

不想嚴蓋只是看着他，慢悠悠地問：“一天一聽可樂，熬夜，打游戲，你為什麽不是肥宅？”

陸狩：……

行吧，他濾鏡厚，也能勉強把這個當作變相關心，大不了心裏罵兩句傻子不會說話就好了。

他臉上笑意未止，心裏正小聲嘀咕着，誰想嚴蓋又開口了：“去睡吧，熬夜多了對腎不好。”

他這句話說的一本正經，竟讓人無力反駁，而且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一聽到這句話，陸狩鼻尖就像是真的嗅到了一股屬于腎寶片的那種藥味。

男人什麽對重要？

當然是腎！

這種感覺讓他十分難受，掙紮不過片刻後，陸狩再度擡眼看他，嘴唇動了動。

嚴蓋見狀，又開口：“哦，我給你放搖籃曲？”

陸狩瞬間覺得振奮了，小心翼翼地得寸進尺，試探道：“不如你自己唱？”

聽到這句話後，嚴蓋拿手機的手抖了一下，沒能回答。

陸狩看着屏幕裏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想要太多，最後一無所有。

不想半響後，他緩緩開口：“也行，”

陸狩心中大喜，表面上掩飾的平平淡淡，結果接下來就看到嚴蓋凝視着他，眼底隐隐有憐憫：“但願你聽了能睡着。”

……雖然，雖然陸狩覺得可能沒什麽好事，但是，嗯，他還是信誓旦旦地很颔首：“好哥哥，絕對可以。”

嚴蓋清咳了一聲，沒應話。

……但願他能說到……說到做到吧。

為了應和對方，陸狩當真規規矩矩地躺在了床上，只不過是側躺着，依舊将手機對着自己的臉。

他原本是睜

着眼的，是為了看嚴蓋，不想對方的語氣忽然十分柔和，似是哄小孩睡覺一般，開口：“閉眼。”

閉個大頭鬼啊。

陸狩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被他提起來了。

但他還是依言照做，規規矩矩地閉上了眼睛，只能時不時勉勉強強地偷看嚴蓋一眼。

嚴蓋看着屏幕裏看起來睡的很恬靜的人，心裏突然糾結起來。雖然他知道，就對方先會兒那種打雞血的狀态來看，剛才明顯是裝睡，但是即便如此，自己也實在不該……實在不該迫害他人。

但感情很快就戰勝了理智，再三确認陸狩剛偷看完，暫時不會再偷看之後，嚴蓋開口了。

他就原曲的調子，先是吹起了口哨，悠揚而輕快，還算好聽。

陸狩聽得心曠神怡，到剛才，是真的惬意地閉上了眼。

“睡吧~睡吧~”

“我親愛的寶寶~”

“媽媽的時候雙手輕輕搖着你~”

聽到第一句時，陸狩虎軀一震，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才勉強沒讓自己睜開眼。

聽到第二句的時候，他全身激靈，嚴重懷疑對方是故意的，但又苦于沒有證據。

第三句的時候，他已經外焦裏嫩，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只覺得自己再聽下去真的要死了。

真的，陸狩這次可以發誓保證了。

這他媽……他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遇到唱歌比他哥都還要難聽的，不，這不是難聽，這是根本就不能聽！

濾鏡果然只存在于臉上，陸狩閉上眼睛後，就感覺這個世界無比蒼涼真實。

假的，都是假的。

他總算知道為什麽以前七路的音樂資源那麽好，卻不讓嚴蓋順便唱幾首歌了。

誰敢讓他唱啊？這是在變相逼粉絲跳樓嗎？

同時，也總算是理解了，為什麽先會兒嚴蓋對于這個要求會答應得這麽爽快，還會用這樣的眼神來看着自己。

陸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嚴蓋以前常常在片場裏哼歌，他看嚴蓋哼的挺自信的，看着臉也就自覺過濾的哼歌聲，也沒覺得那麽痛苦，只是發覺他哼的歌居然沒有一首是自己聽過的。

剛才他終于明白為什麽沒有一首歌是自己聽過的了。

真不是嚴蓋自創，而是……可能原編曲來，也不知道這是自己寫的歌吧。

其實這樣也好，他要是不知道原曲的話，還可以勉強麻痹一下自己，說那是原創。

可一旦有了原曲在……對不起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嚴蓋還在唱着，陸狩聽着他這個狀态，發現對方又像在片場裏那樣，進入了盲目自信的狀态，全然沒發覺自己改編了曲子，沒有一個字在調上。

陸狩覺得自己好痛苦啊。

他為什麽要自找虐，非得讓人家給自己唱歌。

沒有濾鏡後，他感覺自己耳朵要聾了。

陸狩覺得自己快死了，于是連忙悄悄睜眼，企圖看一眼嚴蓋來續命。

看到臉之後，陸狩一邊痛苦着，一邊認真的想，其實要是嚴蓋假唱，閉麥對上口型的話，大概也沒人會發現。

誰能想到那麽認真那麽投入，長的這麽好看的人，唱歌是這樣的。

陸狩感覺自己勉強又活過來了，然而依舊有一種耳邊有二百五十只鴨子的感覺。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睡吧~睡吧”

“我親愛的寶貝~”

陸狩沉重的閉上了眼。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也他媽只有嚴蓋這種神人可以把《搖籃曲》唱的跟《殺人曲》似的了。陸狩感覺他唱的“睡吧”，是“殺吧”，“我親愛的寶貝”，是“我來殺人了~”。

屏幕那頭的嚴蓋看着他，忽然笑了。

他已經記不清剛才到底是今天的第幾次笑了。

就算是他媽，也最多只能聽他哼上幾句就不敢再聽了。她十分不能理解，為什麽作為編曲人的自己，生出來的兒子卻是五音不全的。

聽他唱歌能聽這麽久的人，生命力如此頑強的人，這些年來好像真的只有陸狩一個。

嚴蓋的歌聲漸漸停了下來，于陸狩來說，無異于系統在提醒他說“您已進入安全區”。

他依舊沒有睜眼，想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麽反應。

嚴蓋那邊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麽，沒有一點聲響。

直到很久之後，陸狩方才小心翼翼的眨了一下眼睛，想确定一下，對方是不是睡着了。

誰想他眼皮才擡到一半，嚴蓋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陸狩飛快地閉上了眼，聽見了他說的話。

“好了，別睜眼了，我沒睡着，你快睡，好嗎？”對方很有耐心的問他，幾乎看穿了所有。

陸狩嘴上沒有答應。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看在你剛才這麽溫柔的份上那就什麽都聽你的。

但是心裏已經幫他做出了回答。

電話沒有被挂斷，但又沒有聲響了。

沒有一點聲響。

你一直走到我心上。

陸狩在不知不覺間，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