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不想成為別人

不想成為別人

沒過多久後,嚴蓋去試戲。

這兩天他已經完全熟悉了劇本,看了兩三遍不說,自己還嘗試了好幾次,提現了以往對于劇本從未有過的熱情。

段北看在眼裏,知道他喜歡,于是便去聯系導演,打算一早就把事情給定下來,到時候試戲走個過場。

只是沒想到導演和林奇征交好,在他的介紹和推薦下,原本屬意的人也是嚴蓋。因為方子擎這個角色,原本就只邀請了嚴蓋一位演員來試戲。

既然已經算是內定了,段北心裏放心,便沒有陪嚴蓋去試戲,但是他也沒有告訴嚴蓋已經穩了,只讓他正常發揮。

田宿倒是跟着來了……只是陸狩在這裏,他只覺得自己不像是助理,自己大概是空氣……還是情侶身邊的空氣,酸的……臭的。

陸狩在一旁靜靜等着,嚴蓋已經上了臺。

他有劇本,導演也就沒客氣,選的一段是,方子擎一邊探案,一邊和史官插科打诨的一段。

只是史官也是空氣,嚴蓋得對着空氣演。

他臉上笑意漾開,轉頭間頭已經微微仰起,目視前方,目光中卻又有意無意地看向一邊的史官,笑:“你說這城南紅芳館,那兒的小曲倒是唱的不錯……”

嚴蓋演了出來,可是心裏暗暗否定了。

不,不是這樣的。

他抱着懷疑演完這一段後,立刻停了下來,目光移向臺下的導演,林奇征還有制片人,問道:“我能再試一次嗎?”

陸狩隔着遠看着,默默地靠在了黑暗裏。

臺下的人點了頭,于是嚴蓋又開始重試。

這次他進場的時候,臉上先是沒有什麽表情,漫不經心地走了幾步後,突然俯身,像是在地上摘了一根狗尾巴草似的,輕輕搖了起來,又繼續往前走。

空氣裏流動着安逸和祥和的氣息,到此時,他方才像是有意無意的往旁邊看了一眼,頓時笑起來,吊兒郎當道:“你說這城南紅芳館,那兒的小曲倒是唱的不錯……”

不,還是不對。

嚴蓋心裏覺得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哪兒不對,明明準備已經充足,可他卻莫名地,總是進入不了狀态。

導演沒多說什麽,只是眉頭皺着,讓他先離開了,嚴蓋沒有直接離去,而是站在外面走廊上,和陸狩一起等林奇征出來。

導演側過頭對林奇征道:“感覺倒是不錯,只是總是……差了這麽一點,和我以前看到的關于他的表現不同,我沒有其他的人選了,不如你出去看看他?”

林奇征颔首,不急不緩地起身,走了出去。

嚴蓋正好和陸狩說完了話,一側頭就看到林奇征,喊了“老師”。

陸狩也十分禮貌,對着林奇征很輕的微笑起來,主動開口:“您好,我是陸狩。”

“你好。”林奇征待人處事一向禮貌,更何況他知道,這人是他寶貝徒弟的心上人,于是還帶上了點慈祥的笑,和陸狩握過手後,才問嚴蓋:“先會兒在臺上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嚴蓋搖搖頭,眉頭微皺:“我感覺自己已經理解這個劇本了,也懂了角色,這幾天有在家裏嘗試,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感覺自己進入不了狀态。”

“嗯?”林奇征知道他現在不是那種輕易緊張的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狀态這個問題,我明天和你見面說,這個角色已經是你的了,把自己放一放,加油。”

陸狩不負責載田宿,試完戲後短暫上班,田宿就得一個人溜回去了。

在車上坐着的時候,他腦子裏依舊想着自己先會兒試戲的狀态,倒沒有為了這個角色屬于他有多高興,反而平添了點異樣的情緒。

陸狩餘光一瞥,看着他居然怔了一瞬,而後又馬上側過了頭。

他現在是真的不敢保證,嚴蓋坐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不會危險駕駛。

還是生命安全最重要,陸狩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光顧着看嚴蓋,但還是不自覺開口,問:“感覺還是不好嗎?”

“嗯。”嚴蓋點頭,微微靠在了座椅上,又道:“我也沒想到原因,明明可以融入進去,但我自己在家裏和在這裏都不行,感覺挺奇怪的。”

他來之前其實就不是特別有把握,因為自己的感覺就不好,結果還真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演成這樣,導演居然還敢用他。

他閉着眼睛再去感受了一下,然而并沒有什麽感覺。

到最後只能頹喪地靠在座椅上,側臉看向陸狩,一時間覺得陸狩過于好看,居然比劇本什麽的要賞心悅目千百倍。

心情不好……我要親親他。

他這樣想着,就真的這樣做了,也忘了前幾天是誰說不能危險駕駛之類的雲雲,直接湊近親上去了。

親完後,嚴蓋溜得飛快,又縮回去,裝作什麽都沒幹一樣,看向另一邊車窗外。

陸狩拿他沒轍,心裏倒是很樂意,像是炸開了煙花一般。

第二天,嚴蓋按照決定去找林奇征。

林奇征一早就給他們泡好了茶,另一邊放着劇本。

等喝完茶後,他帶着嚴蓋去調整狀态了,陸狩想着還是跟了過來,但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站在了外面。

嚴蓋看了林奇征從劇本裏挑出來的部分,很快進入演繹。

方子擎和史官兵分兩路找線索,并且打賭誰能先找到。方子擎原本斷了線索,在街上疑惑前行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關鍵所在,很快到了城南紅芳館,準備找老鸨。

未曾想史官比他要先到紅芳館,方子擎看到熟悉的身影,跟進去的時候,紅紗繞目,史官背影身形在酒色調笑柔靡靡聲中若隐若現。

方子擎不覺停在了原地,最後一路追尋史官,跟了上去。

史官清瘦,廣袖寬袍,黑衣格外搶眼,又容易匿入夜色,步步安穩。

少年高挑挺拔,白衣纏紅紗,一步一步踏在史官心上。

而後兩人在紅芳館中隔層紅紗珠簾見一面,各自心有靈犀卻又不出聲。

少年知道簾後人是史官,可是因此不敢揭簾。

史官知道簾後人是少年,所以靜候未曾離去。

兩人誰都沒有動,只有歌姬若有若無的聲音,飄過長夜紅紗,飄過無數燈盞,最後卻止步于咫尺距離的兩人之間。

最後歌姬一曲盡,二人再散開,一夜未曾見一面,未曾聞一聲,卻又如已然度盡春風,一生缱眷皆于此。

于是方子擎第二日拿了這件事開玩笑,不點破,只說歌姬唱曲好聽。

嚴蓋站在原地,閉上眼靜靜地想着。

四周不再是冰冷的地板高樓,而是古時的秦樓楚館,不是寂靜,是絲竹管弦,不是空蕩,是紅紗軟羅。

意氣風發的少年頓住了,因為他看到了史官的身影。

然後他又像魔怔一般,追了上去。

一步,一步,他離史官那樣近。

燭火仿佛就在他眼前跳躍,嚴蓋抓住了實際上空氣裏并不存在的紅紗,手指因為過于用力,發白,骨節突出,卻又在一刻之間松了。

這分明很有狀态。

林奇征站在一邊看着,非常滿意,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徒弟昨天會演成那樣,這會兒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意識到外面有人,于是不經意間一眼望過去,只見陸狩站在外邊,看着嚴蓋,唇角微微有笑意。

嚴蓋現在是追尋史官的少年……那陸狩……

他眼裏的光,就像是少年往上奔跑,想到能見到史官一面時的眼裏的那樣的光。

正好此時,陸狩也見到了他,随後對林奇征禮貌一笑。

林奇征微微颔首,也禮貌回予他一笑,最後兩人又重新将目光放到嚴蓋身上。

可是嚴蓋那邊的狀态卻不怎麽對了。

不知道是從哪一個瞬間開始,他身上突然沒有了方子擎的感覺,瞬間又變回了。

雖然很顯然,嚴蓋在努力想演下去,可是那種感覺已經消失殆盡了,動作雖然不僵硬很自然,但也已經喪失了這個角色身上的靈氣,演員和角色的共通瞬間就消失了。

嚴蓋自己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到這一段過去之後,也停了下來,看向林奇征道:“我再試一次。”

林奇征颔首。

他沒有休息,回到原地,閉目調節後,當即開始。

這次與上次也顯然不同,林奇征從開始的那一秒就微微蹙起了眉頭,到最後嚴蓋演完這一段,也沒能平下來。

要說動作神态細節處理,是絕對沒問題,因為要說起演技,新一代演員裏能超過嚴蓋的——林奇征還真不知道有誰敢當。

但是就是沒有那個神。

明明之前嚴蓋眼底已經有了光,已經将自己變成了方子擎,已經成功地将他演繹了出來,可是這種狀态卻突然斷了,甚至到剛才也沒能接上來。

他還是那個雙眸漆黑不見底,宛如水一樣的嚴蓋,方子擎只出現了一瞬。

嚴蓋也覺得不行,他能再次搭建出那個世界,可他卻無法再成為方子擎,于是試了一次又一次——雖然依然沒什麽用就是了。

等到他額頭都是汗水的時候,林奇征忽然喊了停。

他對給嚴蓋擦汗的陸狩道:“你先出去一下吧,我再看看。”

陸狩聞言雖然有些疑惑,但是還是給他擦掉了臉上的最後一點汗,又走出去了。

林奇征這才讓嚴蓋調整一下,來再試一次。

這次莫名其妙的,嚴蓋又進入狀态了。

明明是一樣的情節,一樣的地點,先會兒都不行,偏偏這次——

林奇征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

他又走出去,叫了陸狩進來。

果然如他所料,陸狩一進來,嚴蓋剛察覺到他的存在,就馬上從這個狀态裏脫離出來了。

林奇征:……

陸狩在的時候,嚴蓋根本進入不了狀态。

陸狩一走,嚴蓋又能瞬間進去了。

林奇征恍然間想起了自己多年前談戀愛的時候,兩人一心一意眼裏都是對方,誰也無法打攪——好吧,空氣裏很酸。

嚴蓋好像也忽然明白了。

陸狩在他身邊,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渴求這個人,移不出精力想去成為別人。

因為有陸狩的嚴蓋太幸福了,他舍不得成為別人,他只想做嚴蓋。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川槿”、“魅惑魔妖?狐”、“蒸籠裏的小籠包”三位寶貝兒的雷,“川槿”麽麽噠要謝三次~謝謝“朝聞道”寶貝兒的營養液~謝謝大家!

昨晚還有今天早上一直沉迷于搞隔壁《原來你是小號啊》的各種che中無法自拔,和基友一起腎透支了,來晚了,抱歉大家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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