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長夜漫漫
長夜漫漫
嚴蓋抱着他從浴室裏出來後,便半趴在了陸狩身上。蹭了蹭他的脖子,又把懷裏的人抱緊了,然後哼哼兩聲,懶洋洋地說:“睡覺覺。”
陸狩也是累得厲害,眼睛一閉,靠在他懷裏就這樣睡着了。
《史官手筆》拍攝時間長,要等兩位主角都完全進入狀态後,導演才會喊開拍,一晃兩三個月便過去了。
沒過多久之後,嚴蓋又請了假。
這次不是因為私人原因,而是《東籬下》獲獎。
沈池就是把它當做一部商業片來拍的,《東籬下》賣得好,上座率高,在白桦先是拿了一個最具商業價值獎,又讓嚴蓋拿了一個男主角。
頒獎的時候,嚴蓋依舊是第一排,和沈池坐在一起。
“你最近在拍《史官手筆》?”沈池主動問他。
嚴蓋颔首承認:“拍了好幾個月了。”
“那應該快了?”沈池問:“接下來是準備休息還是繼續工作?”
“工作吧。”嚴蓋笑笑:“賺錢養家。”
他說這話之前,當即想起了一個人,頓時化成了甜甜的一團萦繞在心頭。
“那好,”沈池點點頭:“我這裏最近沒有劇本,但是以前和我們一起聚餐的李導那裏倒是有一個,關于抑郁症的,我看了劇本,覺得很好,你要不要看看?”
沈池推薦的肯定不會差,嚴蓋颔首:“好。”
因為有姚多意和沈池那層關系,嚴蓋還在拍《史官手筆》的時候就拿到了劇本,只是李導告訴他,這還是在籌備期間,所以劇本後半部分還有一些地方沒有修改。
嚴蓋去沒怎麽在意,當晚就直接拿回去看了。
他在接戲方面一項自由,段北不會怎麽限制他,而且在選劇本的途中,也有很大一項要素是要挑他喜歡的,都是由着嚴蓋自己來。
按段北的話來說,就是搖錢樹要開心了,才能搖得下錢來。
晚上嚴蓋回家後,就窩在沙發上開始看劇本。
沒過多久後,陸狩也回了家,又悄無聲息地坐到了他後面,讓嚴蓋在自己懷裏窩着,然後和他一起看劇本。
嚴蓋看到眼睛有些疼的時候,下意識往後一靠,便觸到了他的懷抱。
陸狩伸手将他環住,而後将下巴擱到他的肩膀上,親昵地問:“我瞧着這個對話怎麽這麽壓抑?”
“嗯?”嚴蓋回頭看他一眼,陸狩順勢在他臉上親下的時候,才聽到他說:“我覺得還好啊,不算壓抑,這個劇本是寫抑郁症的。”
“你自己挑的?”陸狩怔了一下,又笑了:“還是段北?給你沖擊影帝用的?”
“我自己接着先看看。”嚴蓋的目光已經移回了電腦屏幕上:“老師說我拍《史官手筆》的時候代入非常好,有很大進步,是指日可待的事。北哥倒是不急,說我才27,再熬個幾年應該能拿到手。”
“那你自己呢?”陸狩笑意盈盈,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我啊。”嚴蓋這次直接把劇本放下了,轉身也笑了:“我又沒那麽渴望影帝,一個稱謂而已。”他說着一把撈起陸狩:“先賺錢養家最重要。”
“我養你我養你。”陸狩急切道:“養你一輩子。”
“偷電瓶車養?”嚴蓋打趣道。
“不,井蓋。”某人回。
當晚睡着之後,嚴蓋半夜就又忍不住起床了。
陸狩本來也有些醒了,但是被他親了兩口哄了一下,又昏昏沉沉睡過去了。
嚴蓋一個人裹着小被子,再次打開了劇本。
劇本暫定名叫《長夜》。
《長夜》的主人公是一個少年,一個抑郁症少年。
抑郁症少年家中貧窮,自有記憶起父母就對他打罵不斷,但是少年自小便聰穎出衆,努力自己賺錢,長到高中。
高中時,他看了一個勵志人物的采訪雜志後,就決心要改變命運,出人頭地。
直到吸毒的父親和賭博的母親将他打到頭破血流,親手撕碎了他的夢想,将他賺來的錢揮霍幹淨。當他将忍痛傷口擦去,前往學校後,才發現學校裏的人扔了他好不容易湊錢買起的書,将他關在廁所裏群毆。
少年受盡冷眼嘲笑,此後休學,整日窩在家裏的角落裏,無視瘋了一樣的父母,身形枯槁,宛如瀕死的人。
父親吸毒過量而死在家中後,膽小怯懦的母親誤以為是自己殺死了他,拿走了所有的錢,跑了,走的時候沒有看少年一眼。
從鄉下聞訊而來的奶奶将他接了回去。
奶奶與父親母親完全不同,她是個寬厚的鄉下女人,雖然受到了封建思想的殘害,但她不過分愚昧,還很善良。
當她用皺巴巴的錢帶着少年去醫院,得到的卻是一個抑郁症的結果時,她也沒放棄,盡管她聽不懂抑郁症是什麽意思。
少年看到的天空是黑色的陰雲,他并不躁郁,只是安安靜靜地坐着,用刀子一下一下刮自己的手,看着血留得滿地都是,然後又被奶奶救回來。
然後少年離開了奶奶,他四處游蕩,吃着殘羹剩飯,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去哪兒,他很想離開,又很想回去。
直到他再一次看到那本雜志,他曾經拿到的那本雜志。
他撿起雜志,沒有感情地再次看了一遍,發現雜志的最後一頁居然有一張雪山的圖片,是從前激勵他的那個人拍的——他的那本沒有最後一頁,拿到手的時候就已經很爛了。
少年想,我去雪山吧,死在那裏也很好。
于是他就真的去了。
一路步行,衣衫褴褛,後來他想,自己不能凍死在去雪山的路上,于是又開始邊走邊打零工賺錢,目标就是去雪山。他遇到了很多和他一樣的抑郁症,他們有的不被家人理解,有的在求救失敗之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因為他們身邊的很多人都覺得抑郁症沒什麽,都覺得抑郁症是矯情,刀不落在自己身上,當然不會覺得疼。而少年帶着有他們的記憶,走着。
少年到達雪山時,是個長夜。
他借着最簡單的攀登工具,向前努力地爬着,當他第一次摔倒在地上的時候,四肢仿佛都散在了雪裏,手電筒不知道滾落在了哪兒,照出一片片紛紛揚揚的白雪,即便白雪後是像鬼窟一樣的黑色山影,但白雪依舊讓人心醉。
少年倒在了雪裏,待白雪鋪滿他的身體時,然後他動了動僵硬的四肢,又向上爬。
長夜漫漫,他想起自己一路走來,無數次想要結束生命,他面對衆人的冷眼,已然麻木,不知道該如何求救——就算求救也不會被人當真。
他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滿頭銀絲也像皚皚雪山,他若是回去,也有他的歸宿。
可是雪越下越大,他只想倒落在這皚皚雪山,與雪共葬長安。
長夜漫漫,何時能夠終止?
他也曾想站在太陽下。
故事戛然而止。
陸狩半夜醒了,他下意識摸了摸身邊,是空的,沒有人。
于是陸狩下了床,迷迷糊糊的推開門,開門聲驚動了坐在沙發上的嚴蓋,他轉頭來看陸狩的時候,已然淚流滿面。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川槿”、“加貝小妹兒”兩位寶貝兒的雷~“魅惑魔妖?狐”、“貓喜歡吉良吉影”兩位寶貝兒的營養液~
麽麽麽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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