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閉目待死

當楊晨等得不耐煩，過來叫上馬如莺時，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馬如莺這樣子，除了打扮還算光鮮，活脫脫就是副難民模樣，手提肩扛，腰系懷抱，那架勢大有把地上那座小山扛到自己身上之嫌，這倒讓幾個孩子替她頗為擔憂，怕馬如莺這麽貪心，也會遭到鄭大官人同樣的下場。

其實馬如莺又何嘗沒有這份擔心了？雖說自己哥哥和楊晨他們是一起的，可三個哥哥有多少斤兩，她還能不清楚嗎？而從剛才那少年口中陸續聽到的信息表明，那神秘莫測的方仲永，以及陪她同來，嬉皮笑臉的楊晨，都有鬼神般的能力，不說這些童言中有幾分可信，至少楊晨那幾個護衛，就已經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而身為主人，能力更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至少自己三個哥哥絕對沒能力與他們對抗，如果因為自己的貪心惹怒了他們，下場孰難預料。不過馬如莺也知道，憑着自己哥哥的關系，加上剛才楊晨也說了，随便她拿，那稍微過分些該沒多大問題，至少她沒象鄭大官人那樣一窩端，應該沒到他們的底線。而且，更重要的是，馬如莺實在太喜歡這些東西。

但願不要因此連累哥哥們吧。馬如莺心裏暗暗祈禱着。一邊挑着寶貝，馬如莺一邊在想，如果會連累到哥哥，那這寶貝還要不要了？如果會把三個哥哥一起連累了，那自然不要什麽寶貝，可如果只害一個呢？是不是再考慮考慮……可是，想到三個哥哥的笑容，想到他們對自己的照顧，馬如莺頓時為自己這個念頭而羞愧無比，幾乎想放下東西逃走了，可才站起來，又忍不住蹲了下去。

若在平時，這裏任何一件東西都會成為她愛不釋手的寶貝，可現在，這麽多寶貝堆在一起，任自己選取，卻也是種痛苦，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選些什麽了。與那幾個少年不同，馬如莺博聞強記，又懂得欣賞，對這些寶貝不但知道它們的價值，更打心底喜歡它們，馬如莺現在真恨不得爹娘再給她多生幾對手出來才好，拿起這樣又放下拿樣，而剛放下就後悔了，重新把它拿起……就這麽反反複複中，馬如莺渾沒覺得時間的流逝，根本不知道楊晨都在考慮是不是把她扔在那兒算了。

最後，馬如莺還是選中了李唐那幾幅字，雖然它們與書聖名作相比，似乎略有半分遜色，可身為武林中人，李唐玉麟高手的名頭，甚至比他一代明君的稱號更吸引人，而馬如莺也正是因為這個，才選了這位武林前輩的真跡。而其它物事，剛才那少年說的夜明珠，馬如莺也在懷中塞了兩個，而與夜明珠塞在一起的，是五個小方盒，那少年介紹說，那玩意能放出聲音來，竟然還是名聞天下的洛陽丁鐵嘴的說書，聽那少年說，裏面說的是《大唐英烈傳》，可當少年放給幾人聽時，确實是丁鐵嘴的聲音，但說的卻是另一回書，這下馬如莺，以及那少年都大是驚奇，連換了幾個小方盒，竟然個個不同。最後，馬如莺還是選了《大唐英烈傳》，《破虜記》等五個，其它則被幾個少年瓜分了。

另外，馬如莺還看上了一塊漂亮的布料，聽那少年說，那是窗簾布，不過他已經帶了一塊回家讓他娘給他做新衣服了，馬如莺看着喜歡，自然要了，雖然這布本身不見得多麽值錢，可它現在有個很大的功能，就是把各種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包在一起，這些小玩意有的是精美的裝飾品，工藝品，而那些看似平常的，卻往往另有妙用，馬如莺不管三七二十一，扛上了兩個巨大的包袱。而那幾個少年受到啓發，也各自包了一包，不過他們可不敢象馬如莺這般貪心，還在挑挑揀揀的。

看到馬如莺這樣，楊晨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其實，幾乎每個看到這些東西的2號星人，包括那家財萬貫，見多識廣的淩雲龍，也都是這般模樣。而且，越是有見識的人，比如淩雲龍，就越顯得激動，從這點上，楊晨倒是逐漸摸索出了些經驗，只要讓來客看看這些東西，看他反應，就能大致知道他的文化層次了。而馬如莺無疑屬于層次較高的人物了，不過，就是這樣楊晨才覺得頭疼，可他也不管了，反正要帶就帶着吧，到時自有她哥哥來勸她。

事實上，這些東西确實如楊晨所說，只是麗春院的棄物。這些都是楊晨和方仲永從手镯中仔細挑選出來的，供那些老人把玩和裝飾房間，有些連楊晨都還是第一次見到，因為品種太多，楊晨就把它們堆到了草坪上，讓老人們自己挑選需要的，而那些挑剩的，楊晨本想讓方仲永直接删除，但想想不如免費送給平民百姓們，只是這些提供給幾百名老人的東西很快就被第一撥百姓搬走了，而得到消息的第二撥人又很快趕來，楊晨不想讓他們失望，于是又複制了一堆東西出來，甚至還專門根據這個星球的情況，複制了一些相關物事，比如說書名人的錄音等。這幾天，懲治了幾個特別貪心的人後，來挑東西的人越來越少了，不過楊晨知道，一旦消息傳到別的城鎮，麗春院的門檻恐怕又要被踏破了，楊晨剛才就是與方仲永讨論了半天對策，覺得有些累了，就出來散散心，才碰上了馬如莺。

拉上馬如莺，楊晨正想離開，卻被一個少年認了出來，随着一聲“楊公子”，衆少年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這與平時跪那些達官貴人不同，那些少年知道麗春院中這些人甚是和氣，自然不是因為害怕，他們是打心底感謝方仲永和楊晨他們，尤其是方仲永，不但提供這些真正的寶貝供他們挑選，在前幾天人多時還耐心地為他們解釋每樣寶貝的功用，甚至還讓他們自己提出要求，問他們有什麽困難，想要什麽寶貝。這樣的好人，出了這麗春院，要到哪兒找去？

這樣的情況，楊晨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再沒有了開始時的手足無措，而是先将少年們一一勸了起來。類似的話，楊晨可以說已經練得爛熟，并沒有什麽難的，可楊晨還是有些遺憾，自己武功強則強矣，實用性卻還不如普通武者，對着這些普通人，用不着黃山來客這樣的高手，只要有現在麗春院中的任何一個老頭的程度，那麽就能輕輕一揮長袖，迫使少年們從地上起來了，要多潇灑有多潇灑，可楊晨卻不敢這麽一試，因為只要他稍微一個拿捏不準，那些少年只怕留個全屍都難。

想了想，楊晨對其中一個少年道：“小兄弟，你家住哪兒呀？”

“楊公子，我住在火井巷。”少年怯生生地道。

“火井巷？在哪個方向？離這兒多遠？”楊晨問道。他顯然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這回卻是那少年一愣，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而邊上一個十歲模樣的孩子卻搶着道：“楊公子，我知道，我家就在火龍巷邊上，到這兒大概兩頓飯功夫，就在那個方向。”說着，小孩向西邊一指。

馬如莺在邊上聽得一頭霧水，這楊晨問人家住址幹什麽？難道是嫌他拿得多了，要去找麻煩？想到這個，馬如莺看了看自己肩上兩座小山，不由擔心起來。可楊晨卻沒向她看一眼，而是呆呆地站了會兒，也不知他在想什麽。

在馬如莺和衆少年忐忑了良久後，楊晨才回過神來，搖搖頭道：“不行，那地方太擠了，沒大塊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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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如莺聞言一愣，楊晨怎麽知道那兒沒大塊空地的？他不是不認識了那兒嗎？疑惑中，只聽楊晨又道：“你們回去跟你們爸爸媽媽說，以後這兒沒東西拿了，這地方可是給這些爺爺們養老的，就是圖個清淨，要是天天有人來打擾，爺爺們會不開心的。”楊晨指了指身後的孤氏四老他們，繼續道：“不過，也不是不給你們東西了，從火井巷再往西走一會兒，有個爛泥塘，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我知道。”少年們紛紛道。

“那好，”楊晨點頭道：“回去告訴你們爸爸媽媽，還有街坊鄰居，就說以後去那個爛泥塘拿東西吧，當然，明天開始，那地方就不再是爛泥塘了。”想了想，楊晨補充道：“明天我們會準備些新衣服給你們，還是老規矩，別太貪心就成。”

“你們随便選東西吧。”楊晨讓少年們繼續挑選東西，便扯了扯馬如莺，示意她跟上自己。

跟着楊晨向遠處的小屋走着，馬如莺即将見到許久不見的哥哥們，自然非常激動，可想到剛才挑選寶貝時的那個念頭，卻又有些羞愧。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不知不覺已到了小屋門口。

“龍虎豹，龍虎豹，快出來，看看是誰來了！”楊晨大叫了一聲，把馬如莺從失神中喚了回來。

等了一小會兒，不見有人答應，馬如莺卻已忍耐不住，不顧規矩地沖進門去。

因為室內外的光線差，馬如莺習慣性地眨了一下眼睛，可就在這麽一瞬間，當她再度睜開眼睛時，見到的卻是一道快逾閃電的劍光，正向自己面門刺來，似乎是筆直而來，卻又似乎劃着各種軌跡射來，似乎只是一劍，似乎同時又是千百劍齊出，馬如莺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世上竟有如此劍法，更不敢相信，能使出如此劍招的高人，竟會用這麽卑鄙的手段偷襲自己。雖然自己完全被那劍光吸引，瞧不見隐藏在其後的劍手，可馬如莺确信，那絕對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頂尖高手，盡管局限于自身實力，馬如莺無從判斷對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生平所見的衆多高手，無論是號稱塞北第一高手的德穆楚克，還是不可一世的長白派掌門蕭斷岳，亦或是那個方才一招就制住自己，武功同樣深不可測的老人，動手時都沒有這種舍我其誰的氣勢。自己曾見過蕭斷岳一人獨鬥河西三兇，當時，只覺得他的武功已高得不能再高，氣勢強得不能更強，可現在，馬如莺才知道，比起這個偷襲她的高手，蕭斷岳的那點武功，也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對上這種超級高手的突然襲擊，馬如莺連抵抗的念頭都不敢升起，在這樣的噩夢中，她所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一聲驚呼後，閉目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