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28一時糊塗

漫漫黑夜,一個多小時的高速行駛,方曉星眼睛都瞪酸澀了,那座名為龍頭溝的小山梁終于黑黝黝一片出現在視野,兩裏地外的夜色裏透着燈火微明,那就是苣城的二十裏鋪。

“哎,伯伯,我看到了,這就上去。”方曉星停好車,與那頭的老人保持着聯絡。

“姑娘,你小心點,這山上都是酸棗枝,不好走,……要不你等着我接你。”那頭說。

“不用,伯伯,您不用接我,您看好我朋友,我很快就過去。”方曉星趕緊拒絕。

黑黝黝的山林給她毛骨悚然的恐怖感,她腦袋裏此刻都是可怕的虎狼蟲蛇,就怕萬一老人丢下韓立,韓立會遭遇到危險。

方曉星拿了手電筒照着路,深一腳淺一腳往山上走。

山坡雖然不高,卻不是一般的難走,秋天正是野草叢生,枝葉茂密的季節,她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只得根據大學時參加過的野外生存訓練,折了一根樹枝,邊開路邊走。

走了沒多遠,首先不給力的便是鞋子,她的腳在半跟的皮鞋裏左歪右擰磨的生疼。

“龍頭溝妹妹,你不是一條溝嗎?什麽時候長成山坡的?你這麽調皮你媽媽知道嗎?……”方曉星忍着鑽心的腳痛自娛自樂。

“啊!”終于崴腳了,方曉星撲到地上,手肘磕在石頭上,差點把手電磕飛。

她撕心裂肺喘口氣,梁志華還等着她去救呢!方曉星很快就咬着牙爬起來,滿眼淚水迷蒙中脫下鞋子,把兩只鞋跟拿石頭磕掉。

哈哈,上帝不是說了,哪只鞋跟讓你跌倒,就把兩只鞋跟都扔掉,方曉星抹掉眼裏痛出的淚水,笑着把鞋跟遠遠抛掉。

她穿上鞋子,磨破皮的腳碰到鞋子的狹小空間,簡直跟上刑一樣,即使如此,她也不可能扔掉鞋子,扔掉鞋子恐怕半步都走不了,腳底下都是碎石和飽滿的蒺藜。

方曉星咧咧嘴巴嘶啦疼一下,搖搖晃晃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心裏裝着即将見到那人的安危,慢慢的失去痛覺,越走越快。

幸虧只是個半山坡,方曉星遙遙望見一盞昏黃燈光,她垂死的疲憊身軀登時滿血複活,幾乎是用小跑一樣跑過去。

再近些,她看到了提着蓄電池燈望向她方向的老人,驚喜叫道:“伯伯。”

“姑娘,來了?”老人望着眼前狼狽嬌弱的女孩子,一股佩服油然而生。

方曉星過去才看到地上蜷縮的男韓立,“梁師傅!”她喊一聲蹲下查看他的情況。

他穿的還是他們昨天分開時那身衣服,一身酒氣蜷縮着身子,兩手緊緊抓着自己胸口,像是那裏有難忍的疼痛,又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掏出來。

他的眼鏡不知哪裏去了,清晰可以看到他皺在一起的眉頭,他緊閉着眼睛,睫毛和臉上濕漉漉的,應該是未幹的淚痕。

方曉星心一下就痛了,“梁師傅!”她撫着他肩頭又喚一聲。

韓立眉頭微不可查地蹙緊一下,方曉星沒有發現,她擡頭向老人問道:“伯伯,他這是怎麽了?”

“唉!”老人又是長嘆,坐下來把蓄電池燈放在一邊,拉出一副與方曉星長談的架勢,“姑娘,這事我跟你慢慢從頭說。”

“我是這裏看林子的,也順便管這片墳茔。”

方曉星這才發現自己置身一片大大小小的墳包當中,墳頭上月光白森森的,她身上毛了一下,下意識去抓緊韓立的胳膊,觸手他精壯的手臂肌肉,莫名的安全感立刻安撫下她內心升起來的恐懼。

“這個就是他母親的墳。”老人指着韓立身邊最近的墳頭,然後依次排下去:“這是他父親,這個是他繼母。”

方曉星看過三個墳頭,突然有點懵,梁志華家人的墳?……怎麽可能在苣城?

“姑娘,你過來看看。”老人拿了燈,舉到韓立父親的墓碑前。

方曉星也顧不上想剛才的問題,她壯着膽子湊到墓碑上,墓碑上有一大片字,與正常墓碑上刻字不同。

兒子,對不起,爸爸錯了!爸爸已經為犯下的過錯受到應有的懲罰,不求你原諒,只求你走正道,好好做人,不為爸爸,為你媽,爸爸求你了。

這樣的碑文,方曉星還是第一次見,足以讓她感悟出一個好父親的良苦用心。

“這是他父親給他的臨終遺言。姑娘,我不是本地人,是為了找我兒子流浪到這裏的,我年輕時候好賭,把才三歲的兒子賣了填賭債,後來後悔了,卻再也找不到我兒子。”老人說着流下悔恨的淚水。

縱然大半生颠沛流離,也贖不回那一時糊塗犯下的過錯。

“我到這裏,正好遇上他父親被執刑,留下遺言讓人給他鑿這個碑,希望兒子回來能夠看到,好好做人……從那以後我留在這裏,就是為了等他,我也是犯了錯的父親,已經沒有機會彌補犯下的錯,對我兒子說一聲對不起……”說到這裏老人已是老淚縱橫,兒子三歲就被他賣掉了,就算長大了,也未必記得他。

方曉星跟着紅了眼睛,“伯伯,您一定會找到您兒子的,我幫您找。”她不是只說說,心裏已經打定主意要幫老人找兒子。

“謝謝!……你是個好姑娘!姑娘,好好勸勸他,他父親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就讓他原諒他吧,別把仇恨留在心裏,他年輕,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要好好走下去,才對得起沒了的這些人。”老人懇切說道。

這個年輕人從下午過來,他就一直看着他發瘋,最後把自己灌醉在這裏。

方曉星看看韓立看看墳,強行梳理着混亂的思緒,按說梁志華的家人都在南方,而且健在,可這是怎麽一回事?

“她很早就去世了,我連夢都夢不到她,最後還忘了她的樣子。”……方曉星驀然記起前幾天梁志華才對她說過的,關于他母親那番話,那時候她怎麽那麽蠢,都沒聽出這裏面的出入來。

這樣就對了!方曉星無暇追究梁志華南方的家人是怎麽回事,只想先弄明白眼前是怎麽回事,“伯伯,我的朋友具體怎麽回事我還不太了解,您能再跟我詳細說說嗎?……他們這都是怎麽了?”她問道。

“噢,你還不知道?”老人有些詫異,他一直以為,深更半夜從省城趕過來這姑娘是年輕人的女朋友。

不過,看這交情,早晚也會是那種關系,老人便絮絮說起:“姑娘,是這樣,他父母早年離異,他跟他媽媽過,後來他媽媽病故,他就又跟了他父親。跟他父親以後,他和他繼母一直鬧不和,就離家出走了,這不,一走十年了才回來。他不知道他走那天,他父親殺了他繼母,被判了死刑,就這樣了。”

老人看一眼夜色裏靜靜并列的三個墳頭,不管活着有多少恩怨,也都入土了。

雖然心頭還有很多疑問,方曉星卻已大致明白前因後果,她低頭看看韓立緊皺的眉頭,那痛苦抓着胸口的雙手,遇上這樣的身世,誰還能置身事外活的灑脫?

她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他似乎有所感應,兩手緩緩松開胸口的衣物,把她的手緊緊扣進自己雙掌之間,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

“方曉星,我疼……”他痛苦地呢喃一句。

聽到他那樣清晰地叫自己名字,方曉星眼淚唰一下掉下來,胸口柔柔地疼,他醉了,睡了,卻知道是她。

她另一只手握上去,把他的一只手掌緊緊包圍在自己手心裏,“別怕,一切都會好的,都過去了。”她安慰他。

老頭覺得自己再呆在這裏,未免太沒眼色,他站起來拍拍身上土:“姑娘,燈給你們留這裏,我先下去了,有什麽需要的,打我電話,那邊牌牌上有電話號碼,我就在山腳那個石頭房子裏。”

“伯伯,謝謝您了!”方曉星點頭致謝。

目送老人瘦小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灌木叢林裏,方曉星目光移回韓立臉上,抱着她的手,他眉頭微松,臉上的痛苦神色好像有稍稍減輕。

一切都安寂下來,方曉星身上的疼痛才蔓延至她腦部神經,她甩掉夾腳的鞋子,腳上驟然舒服,但她沒辦法去處理傷口,她的手被韓立握在手心,根本抽不出來。

方曉星也不管了,她往韓立身邊靠靠,畢竟,在墳地裏過夜,她這是頭一回體驗,靠着韓立溫熱的軀體,感受着他呼吸,還是非常有安全感的。

她深深凝望着他,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隐瞞身世,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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