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餘風的這棟別墅一共三層。
一樓是客廳、琴房跟家庭影院。
二樓除了主卧跟次卧還有書房外,其他房間都被他打通成了健身房。
三樓則是陽光房,是他平日裏曬日光浴的地方。
換言之,別墅裏真正能睡人的,只有兩個房間。
餘風把人抱回了自己的房間。
半點沒有季清喝醉酒時的又吵又嚷,醉酒的青年很乖。
除了總是拽自己的領口,呓語着熱,不吵不鬧。
就連他替他将這一身衣服換下,去浴室沖澡,青年都配合得很。
肖自南長相白淨,五官又很清秀,是很不顯年紀的長相。
此刻,他穿着睡衣,閉着眼熟睡的模樣,瞧着更溫軟無害。
餘風動作輕柔地拂開,肖自南垂落在額頭的發絲。
即便是閉着眼,仍然依稀可辨他腫脹的眼皮,發紅的眼尾。
也不知道,在他決定來找季清喝酒之前,一個人,躲在家裏偷偷地難過了多久。
“就這麽喜歡沈柏舟麽?”
“以後不要再喜歡他了,喜歡師哥,好不好?”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嗯?”
—
莊生曉夢,蝶夢莊周。
究竟是莊生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成了莊周?
什麽是假,什麽又才是真?
翌日。
當肖自南一如既往,在一張再熟悉不過的大床上醒來,入眼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裝修風格跟擺設時,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他曾無數次,在這張床上入睡,并在這個房間裏醒來!
難道昨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他做了太久的鬼,以至于自己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夢境麽?!
他下了床,疾步走到窗邊
他伸出手,摸到了窗簾。
他的手并沒有穿透窗簾,而是實實在在地摸到了窗簾。
在肖自南成為阿飄的日子,他也曾不止一次産生過自己的手仿佛真的能夠摸到實物的錯覺。
最終,不過都只是證明,他做鬼的日子做得太久,也學人做起了夢而已。
“唰啦”一聲,窗簾被拉開——
陽光斜照,溢滿了室內。
肖自南怔愣地,站在一片陽光當中。
他的影子,被投影在了色彩豔麗的團花的波斯地毯上。
—
“哥!你太過分了!既然你都送我回房了,就不能好人做到底,把我扶床上去嗎?你知不知道早上起來,我的脖子都快要斷了!還有,不幫我洗澡也就算了,好歹幫我把睡衣給換……”
窗邊,肖自南轉過身。
“南,南哥?”
季清從外頭擰開了房門,氣勢洶洶地沖進了房間。
認出房裏的人不是自家兄長,季清生生頓住了腳步。
他卡了殼,大腦也有片刻的當機。
怎麽回事?
為什麽南哥會在哥哥的房間裏,身上還……還穿着大哥的睡衣?
浴室的房門,在此時打開。
赤果着上身,下身只裹着浴巾的餘風,擦拭着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內走出。
季清看了看肖自南,又看了看餘風,手指頭震驚不已地在兩人之間指來指去,“哥!你,你跟南哥,你,你們……”
所以,素了快三十年的男人,昨天終于沒能把持住,把南哥給吃了?
微涼的眸光朝季清看了過去,聲音蘊着警告,“停止你的腦補,季清。”
季清:“……”
他就不信他哥一次都沒有想過要對南哥醬樣醬樣,那樣那樣!
—
“昨晚你喝醉了,我叫不醒你。家裏房間不夠,只好暫時先抱你回我的房間休息。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允許,便擅自替你做了決定。”
成功地用兄長的威嚴震懾住了弟弟,餘風面向肖自南,對後者解釋道,态度是截然不同的溫和。
季清生生被他哥的态度給氣到了。
對他就不假辭色,對南哥就溫言軟語的。
他哥還能更雙标一點嗎?!
餘風有晨跑的習慣。
在健身房運動完,出了一身的汗,就回房間沖澡。
回到房間,肖自南還在睡。
聽見季清吵吵嚷嚷的聲音,這才關了花灑,裹着浴巾出來看個究竟。
肖自南根本就沒有聽清楚餘風說了些什麽。
身為一個彎得不能再彎的GAY,猛然地近距離欣賞一副美男出浴圖,內心是不可能一點波動都沒有的。
盡管,他其實更近距離的,甚至是從餘風開始脫衣服,到光着身體從浴室走出,再到他把衣服一件件穿上的全部過程,他都旁觀過。
而且,不止一次。
前世,肖自南死後,先是被困在車禍現場,随着他的骨灰被下葬,又被困在了墓地。
他就連變成鬼,找沈柏舟那個渣男算賬都做不到。
只要他的魂魄離開墓碑超過五十米,就會有一堵看不見的結界将他給彈回來。
也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忽然某一天,他發現自己的魂魄不再受地域的限制。
他成了名副其實的阿飄。
在靈魂不再受到禁锢之後,他不再像剛出車禍身亡的那幾天那樣,心心念念地要去找沈柏舟算賬,反而對那位在葬禮上揍了沈柏舟一拳的師哥餘風多了那麽幾分好奇。
那個時候,他一直沒能想明白,為什麽那天他那位師哥會出手揍沈柏舟,畢竟他生前跟這位師哥實在算不得多熟,尤其是在他一貫的印象當中,他這位師哥是自帶仙氣的人,不食人間煙火,身上不沾一絲兒七情六欲,特仙風道骨的那一種。
一次,他趁着餘風來墓地祭拜他,就跟着人回了家。
他見過餘風所有穿衣服的,不穿衣服的模樣。
也以一個GAY的挑剔的眼光欣賞過,只不過,那個時候他是沒有實體的阿飄,餘風的身材再誘人,于他而言,也就是看個全息電影的效果。
面對面就不同了。
在他還是阿飄的時候,無論多麽近距離的接觸,他也絲毫不會感覺到來自對方身上的熱氣,更不會因為對方的靠近,起一層雞皮疙瘩。
“師弟?”
從方才起,青年就不曾說過一句話,對于自己的道歉,也是沒有半點反應。
昨天晚上将人抱上樓的時候,青年一直嚷嚷着熱,餘風就将中央空調調了定時。
即便如此,還是着涼了?
餘風上前一步,探向肖自南的額頭。
肖自南比餘風矮了大半個頭,剛好跟餘風的胸膛對了個正着。
“南,南哥!你流鼻血了!”
季清慌亂的聲音響在耳畔。
嗯?
他流鼻血了嗎?
肖自南下意識地往鼻子上摸去,确實摸到了粘稠的觸感。
“別動。”
沒等肖自南将手指上的血紅給看清楚,兩邊的鼻翼就給人捏住了,“季清,去拿醫藥箱過來。”
一貫沉穩的聲音,竟難得透着幾分緊張跟急促。
視線是完完全全被一片結實的肌理給占據了。
肖自南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鼻血留的更兇猛了。
同時,也分明感覺到了,捏着自己鼻翼的力道又大了一些。
“噢,噢。”
季清慌忙應着。
沒跑出幾步,又跑回來了,“哥,咱們家醫藥箱放在哪裏來着?”
—
在他哥殺人般的冷厲目光下,季清跑去樓下客廳拿醫藥箱去了。
肖自南被餘風扶着,坐到了卧室的按摩椅上。
肖自南是流鼻血,又不是腿受傷,完全可以自己走。
可餘風環上他的肩膀,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抗拒。
他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這麽被人呵護地照顧着是什麽時候了。
把肖自南扶到椅子上,餘風就紳士地松開了手。
肖自南眼底掠過一抹遺憾。
早知道,他剛才腳步應該再虛浮一點,邁得更沒有力氣一點,走得更慢一點。
季清拎着醫藥箱上樓的時候,肖自南的鼻血已經不流了。
盡管如此,餘風還是仔細地用酒精棉沾着酒精,替他處理了血漬。
“沒事的。可能是入秋了天氣有點幹燥。放放血,也挺好的。”
兄弟兩人的表情都有些嚴肅,肖自南有心活躍氣氛,便開了一句玩笑道。
餘風彎腰合上醫藥箱,看不清臉上是什麽表情,倒是季清一聽,就樂了,“南哥,你想得可真開。”
肖自南攤手,“不然呢?三太子不是說了麽?生活你全是淚,沒死就得活受罪。”
肖自南口中的那位三太子,就是腳踩飛火輪,手持火尖槍的那一位。
季清心有戚戚焉地點了點頭。
可不是麽。
自從爸媽出國環游世界去了,把他一個人往他哥這一丢,他這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水深火熱。
餘風沒有參與兩人的談話,他手上沾了不少肖自南的血,去洗手間洗手去了。
等餘風從洗手間出來,肖自南也借用了下洗手間。
盡管從餘風那沾滿鮮血的雙手就猜到了,自己這會兒形容估計挺狼狽,但當看見鏡子裏自己臉上、下巴、脖子全是血痕的時候,還是被吓了一跳。
他剛才,就是頂着這麽一副鬼樣子,說放放血也挺好的?
難怪那人沒給回應。
他這哪裏是放血,根本就是大出血了。
才剛流了鼻血,肖自南也不敢像平日裏那樣,俯身用水沖,他抽了張放在盥洗臺上的洗臉巾,沾水,擦了擦臉上、脖子上的血漬。
視線落在沾血的,明顯不合尺寸的睡衣上,微微一怔。
從睡衣偏大的尺碼上,肖自南能夠判斷出,應該是餘風的。
昨晚的記憶,肖自南只停留在餘風扶季清上樓,他一個人坐在位置上自斟自飲那兒,之後便斷片了。
餘風絕對不是一個乘人之危的人,所以,是他昨天晚上吐了,對方只好給他換了件睡衣?
肖自南按了按因為宿醉因而還有些隐隐作疼的太陽穴。
他只希望自己昨晚沒有給對方添太多的麻煩才好。
肖自南處理完身上的血漬,關了水龍頭,開了門。
餘風側身對着浴室。
浴巾被抽開,餘風躬着身,身體的線條彎起完美的弧度,雙手放在才穿至半膝的休閑的黑色綁帶運動褲子上。
聽見開門,餘風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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