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1)
肖自南不可能讓任何人看見他穿女裝,臉上還帶女妝的樣子。
心裏頭再次把傅波淩遲百八十回,肖自南咬牙迅速地扒了身上的日系校服襯衫跟百褶裙子。
陰沉着臉,把換下來的衣服揉成一團,用力地丢進了髒衣籃裏。
洗面奶卸了臉上的妝。
肖自南匆匆掃過鏡子裏的人,眉清目秀,再無一點女氣。
肖自南冷着臉回到卧室,随手從衣櫃裏取了件衣服套上。
沒有冒然開門。
肖自南透過貓眼往外看,門口,男人戴着一頂棒球帽,灰色口罩遮面,只露出一雙深色的眸子。
認出是他那便宜影帝前夫,肖自南皺了皺眉。
他們結婚五年,除卻有一回沈家老爺子七十歲大壽,沈柏舟在外頭拍戲趕回,得知他不在家,便順便來這裏接他一起過去沈家,這位大少爺可是再沒踏足過他這小小公寓。
“有事?”
肖自南沒開門,只是推開了貓眼上的那個小窗,通過小窗跟沈柏舟對話。
不說沈柏舟身為沈家太子爺打出生起,有沒有受過這種輕慢,單就他跟肖自南認識以來,小乖哪次見到自己,不是歡喜雀躍的模樣?
上次見面就沒有。
沈柏舟心裏一個聲音如此回答他。
沈柏舟黑了臉色。
就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麽他會對肖自南對他前後巨大反差會這般在意。
他根本不愛這個人,不是麽?
沈柏舟将這歸結于不習慣。
試想,如果之前有個人見了你便興高采烈,眼下見了你不是冷着張臉,就是冷言冷語,換成是誰,誰都會不習慣,不是麽?
沈柏舟在心裏為自己的矛盾心裏找了個合理化的解釋。
不得不說,不愧是脆皮鴨的男主配置,沈柏舟修養功夫的确是到了家。
就算是被肖自南這般輕慢,他也沒有發火,他透過貓眼上面的那個小門,深邃的眸子凝視着裏頭的肖自南,“可以進去再說嗎?”
他這位日理萬機的影帝前夫,絕對不會閑着沒事兒淡疼來他這一畝三分地瞎轉悠。
以這人強勢的性格,就算他現在拒絕了,他篤定,沈柏舟肯定也不會就這麽算了。
“進來吧。”
為了避免浪費更多的時間,最終,肖自南還是開了門。
沈柏舟進門,便注意到玄關處另外還擺了一雙女士拖鞋,以及一雙男士拖鞋。
沈柏舟了瞥了眼肖自南身上穿的那一雙。
這幾雙拖鞋都是同樣的款式,只不過顏色跟尺碼不同。
女士拖鞋應該是給他的那位助理董冬冬準備的,至于另外一雙,應該就是傅波的。
小乖走得比較近的,也就只有董冬冬跟傅波兩人而已。
主卧的門是開着的,沈柏舟一眼就能夠看到裏面。
主卧并沒有人,房間裏也沒有另外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沈柏舟換上地上的那雙男士拖鞋,進了屋。
—
“現在可以說了嗎?”
肖自南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勾着腿,姿态随意。
不知怎麽,就聽出了“說好了就滾蛋”意味的沈柏舟:“……”
耐着性子,沈柏舟把他手上的黑色手提袋放到了茶幾上,也随手摘掉自己臉上的口罩。
“這是你放在電腦維修店的手提。維修店的工作人員打來電話,說手提已經修好了。他們從昨天打你電話,但是一直聯系不上你。你緊急聯絡人號碼填的是我的手機號,他們便聯系了我。”
肖自南挑眉。
僅僅只是因為這個,他這位大明星前夫便親自跑了一趟?
以前身為合法伴侶的他可沒這待遇。
肖自南把手提從手提袋取出,開機試運行了下,确實恢複正常了。
他把手提合上,似笑非笑地睨了沈柏舟一眼,“沈老師什麽時候這麽助人為樂了?”
不等沈柏舟回答,便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果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麽?古人誠不欺我。”
助人為樂、刮目相看,分明都是褒義詞,可從這人的嘴裏說出,生生都成了貶義不說,聽着刺耳莫名。
沈柏舟眼角跳了跳。
昨日是沈先生,今日成了沈老師。
還有多少個以沈開頭的生疏的稱呼在等着他?
沈柏舟發現,自己對這位曾經的枕邊人的認知有嚴重的不足。
過去他從不知道小乖有這般伶牙俐齒的一面。
不。
不對。
确切來說,應該是自從昨天見面開始,小乖已像是變了個人。
說話便總是這般,綿裏藏針,夾槍帶棒。
—
沈柏舟沒接話。
他之所以特意來這一趟,自然不僅僅只是專門為了來給沈柏舟送電腦的。
“爺爺住院了。”
肖自南吃了一驚,他坐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也随之正色起來。
“爺爺……我的意思是,沈老先生住院了?他老人家現在怎麽樣了?還好嗎?”
按照世俗衡量的标準,肖自南嫁給沈柏舟,無疑是高嫁了。
男兒媳跟女兒媳到底是不同的。
女人能生孩子,男人不能。
除非試管嬰兒或者還是抱養之類,娶個男媳進家,基本就是斷子絕孫的節奏。
國人對香火的傳承總是有超乎尋常的執念。
何況,即便如今同性可結婚,上流社會還有普通民衆看待同性婚姻始終同異性婚姻有所不同。
沈柏舟娶了肖自南一個男媳,又是一個沒什麽背景的男媳遭受的異樣的目光以及非議可想而知,沈家人自是不待見他。
每次他跟沈柏舟一起回沈宅,沈夫人便會有意無意提及相關話題。
沈夫人不拿那些事去煩自己的兒子,總是旁敲側擊,催着肖自南能夠說服沈柏舟,夫妻二人也能夠抽空去做個試管嬰兒之類。
要說在沈家,有誰是真心待他好的,怕也只有沈老爺子了。
肖自南是真心關心沈老爺子。
這也是他為什麽他剛才一下子稱呼沒能改過來的原因。
聽出肖自南語氣裏對爺爺的關心,沈柏舟松了口氣。
只要小乖還在意爺爺就好。
這樣,他接下來要開口拜托小乖的這件事,或許要容易許多。
“送醫及時,已經脫離危險期。”
“那就好。”
肖自南點了點頭。
他如今跟沈柏舟已經離了婚,自是沒有立場對沈老先生太過關心。
要不然,若是換做以前,他定然是少不得要去醫院探望一二的。
“他還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情。”
以為沈柏舟特意來這一趟,是為了叮囑自己不要在老人面前走漏了消息,肖自南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放心,如果沈老先生打電話給我,我不會主動提及我跟你離婚的事情。”
他倒不是為了沈柏舟,純粹是不想老爺子再受什麽刺激。
沈柏舟面露遲疑,欲言又止。
肖自南眯了眯眼,“怎麽?還有別的事情?”
那眼神,只差直接問沈柏舟你怎麽事兒這麽多。
沈柏舟生生壓住心底的火氣,他開口,總算道出他這次來找肖自南的真正目的,“爺爺他想見你。”
“我可以去探望他。”
肖自南爽快地道。
就算是他跟沈柏舟離了婚,老爺子指名要見他,他也不至于殘忍到連老人家一個要求都冷酷拒絕的地步。
“你什麽時候有時間?到時候我來接你,我們一起過去。”
肖自南笑了,“沈柏舟,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我說的是,我可以去探望他。可沒說,要跟你一起去探望他。我們已經離婚了。你該不會是想要我跟你一起去醫院探望沈老先生,以此立證你跟安景不過是一場誤會,而我跟你之間,我們感情依然甚篤這種無聊的,在長輩面前秀恩愛的戲碼吧?”
的确就是這麽打算的沈柏舟:“……”
被肖自南這麽夾槍帶棒的諷刺一通,沈柏舟倒也沒有惱羞成怒,他微沉了臉色,解釋,“我并非決意要瞞爺爺一輩子。只是爺爺現在身體虛弱,經不起刺激。你只需要配合我這一段時間。等爺爺身體穩定下來,康複出院你便自然做回你的肖編劇,無需再配合我演戲。”
肖自南把手一攤,“抱歉,我辦不到。”
“原因?”
沈柏舟冷了臉色。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氣,何況沈柏舟又不是當真是個沒脾氣的人。
肖自南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沈柏舟,“這還用得着問嗎?當然是因為我不想啊。沒興趣跟你一起去醫院探望沈老先生,也沒興趣陪你在沈老先生的面前演什麽恩愛的戲碼。懂?”
語氣那叫一個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沈柏舟險些一口氣沒有提上來。
他深呼吸一口氣,還在試圖說服肖自南,“如果只是你一個人去醫院探望爺爺,爺爺定然會起疑。”
沈柏舟自是有沈柏舟的顧慮。
沈老先生身為沈家家主,自然絕對不是好糊弄的人。
沈柏舟是擔心,如果只有肖自南一個人前去探望,沈老先生不可能不起疑。
那麽他們離婚的事情就很難瞞得住了。
他不想老人家再受刺激。
“噢。那就是你的事了。你不是影帝麽?随便說幾句話糊弄過去,很容易的吧?沈老師,對自己的演技有點信心嘛。我看好你喲。”
如果他笑容裏頭的敷衍能夠不那麽明顯,沈柏舟或許還當真會以為這人在替自己加油打氣。
沈柏舟沒有被肖自南氣得摔門而去,也算是他修養到家了。
沈柏舟眼睛微閃。
他忽然松了口,“抱歉,是我強人所難了。我把爺爺所在醫院還有病房信息發給你。”
肖自南沒有注意到沈柏舟眼底一閃而過的異樣。
他點了點頭,算這狗男人識相。
要是在這麽叨逼叨逼的,他就要把人給轟出去了。
沈柏舟掏出手機,登錄微信。
沈柏舟不常用微信,除了幾個圈內的群消息對話框,排在最為前面的,便是安景的頭像。
沈柏舟下意識地看了對面的青年一眼。
對方抱着筆電,坐在了沙發上,根本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
沈柏舟眼底掠過一抹羞惱。
對于自己自作多情的羞惱。
他跟安景本之間本就問心無愧,現在他又跟小乖兩人離了婚,他不過是回複小景發過來的幾條信息,內容也都是跟劇本角色的揣摩有關,沒什麽可心虛的。
列表一直到較為下面的位置,沈柏舟才總算找到小乖的頭像。
點進對話框——
“看路透說你拍戲傷着了?沒事吧?我也不敢貿然給你打電話,擔心你不方便接。”
“還在拍戲嗎?有沒有按時吃藥?”
“在忙?好吧,你先忙。胃藥要記得吃。”
“唔。忽然好想你來的。”
“HELLO???沈哥哥?舟哥哥?沈柏舟你這頭豬!!!”
沈柏舟眸光觸及屏幕上那些關心的話還有那些親昵的稱呼,呼吸一滞。
僅僅只是隔着沒有溫度的文字,他都能夠感覺到當時發信息的小乖對他的依賴跟想念,和此刻坐在沙發上态度敷衍又冷漠的青年全然不同。
信息是已讀的狀态。
說明當時他肯定是讀了這些信息的。
可是,他為什麽沒有回呢?
當時的他到底在做什麽?
是馬上就要開始下一場戲,所以在匆匆掃過小乖發來的信息之後就把手機放到了一邊,還是安景抱着劇本過來找他對戲?
沈柏舟是一個輕易不會後悔的人。
可這一刻,不知為什麽,有絲絲的悔意纏繞上來。
如果當時,他能夠抽空給小乖回複一二,在他跟小景的視頻被爆出後,小乖會不會更信任他一些,而不是堅決地提出離婚?
沈柏舟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吓了一跳。
他真正愛的人是小景,不是麽?
小乖提出離婚,豈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他在遺憾些什麽?
沈柏舟編輯爺爺的住院信息,給肖自南發過去。
——小乖開啓了好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送朋友驗證您已經不是對方的好友,請添加對方為好友。”
沈柏舟:“……”
沈柏舟的視線從手機屏幕移開,一言難盡地擡起頭。
肖自南剛才就是試着打開網頁,視頻什麽的,倒是忘了檢查他存放在D盤上的那些劇本初稿還在不在。
打開存在D盤的文件夾的那一刻,肖自南又面無表情地合上了筆電。
除了手頭上在他出車禍之前已經提交的劇本大綱之外,他竟然還接了三個劇本!
呵呵,現在就是月底了。
逗他呢?
肖自南心情瞬間DOWN到東非大裂谷谷底。
他很清楚,上輩子的自己之所以拼命的接劇本,為的就是能夠早日在這個圈子內闖出一定名氣,成為同身為影帝的丈夫沈柏舟共同并肩的優秀編劇。
現在,肖自南想要成為優秀編劇的目标并未改變,可不是以這種方式——
這種以透支自己的創作靈感與犧牲自己的身體健康的方式。
眼下導致他上輩子爆肝創作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面對沈柏舟,肖自南自然是沒什麽好臉色。
見沈柏舟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看着自己,肖自南眉宇間盡是不耐。
這家夥又是犯什麽病呢?
沈柏舟幾個深呼吸,方才面色不虞地開口,“你把我删除了?”
嗯?
肖自南偏頭想了想,“噢。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前夫的聯系方式留着作甚?
“這樣,你現在說,我在筆電上記一記。”
肖自南把擱在他大腿上的筆電又給重新打開。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沈柏舟再次深呼吸。
他這位前枕邊人氣人的本事着實是以日劇增。
沈柏舟早些年拍戲,作息不規律,把胃給熬傷了,經常會胃疼。
今日又沒有吃早餐就出了門,此刻胃部隐隐作疼。
沈柏舟忍着胃疼,配合地等肖自南把手提打開。
一個說,一個在鍵盤上打字。
肖自南寫完,合上筆電。
以往總是第一時間就能夠發現他胃不舒服的小乖,今天由始至終,餘光都未曾多掃他一眼。
五味摻雜地從沙發站起,沈柏舟體面告辭,“謝謝你願意答應我前去探望爺爺。打擾了,告辭。”
“不客氣。反正也不是為了你。”
青年刺耳的話語,疼痛的胃部,令沈柏舟心生煩躁。
勉強維持住修養,沈柏舟朝肖自南微一點頭,戴上口罩,走了。
當然,口罩裏那張臉有多發青,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沒忘記傅波膽大包天到給自己穿女裝這一茬呢。
沈柏舟一走,肖自南便去卧室取來手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
傅波多了解自己這位老同學吶。
他能乖乖地等肖自南打來電話把自己罵得跟孫子似的呢麽?
這家夥,天還沒亮就開溜不說,在微博上爆了肖美人兒的女裝照之後,就果斷退出微博,把手機也給一并關機了。
肖自南是火冒三丈。
可傅波現在又不在他跟前,手機也聯系不上,他這會兒就算是火氣再大,也只好暫且憋着,等回頭見了人,再一并把這筆賬給讨要回來。
肖自南是還不知道傅波在網上爆了他照片的事情,要不然就算是一路暈車暈到奄奄一息,也肯定要留着那最後一口氣,把傅波給滅了。
氣沒處撒。
大腦在最初的憤怒過後,也便逐漸地冷靜下來。
肖自南開始思考起一個重要的,卻一直被他給忽略的一個細節來——
以前,他的睡眠是很淺的。
有點光亮或者聲音,他都會睡不着,而且有點動靜就會很容易醒過來。
可是這次……
傅波又是給他換衣服,又是化妝,期間他不但沒有一次中途醒來,而且竟然完全沒有任何的感覺。
前天師哥替他将身上沾了酒氣的衣服換下,替他換上了睡衣,他同樣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一直以為,是因為他喝得太醉,斷片了的緣故。
那麽這次呢?
在傅波來之前,他分明已經睡了一下午,按說,昨天晚上不該睡得那麽沉才是。
肖自南臉色随之凝重起來。
莫非,是重生帶來的後遺症?
—
“抱歉。”
餘風坐在家中的沙發看劇本,聽見門鈴聲,他放下手中的劇本,起身開門
門外,公孫瑜見到餘風的第一件事,便是開口道歉。
自從那天餘兩人因為肖自南的事情産生分歧之後,這還是連日來兩人第一次見面。
餘風之前才剛結束一部名為《他是兇手》電影的拍攝,現在還處在休假期。
公孫瑜跟餘風雖然私交不錯,于公,餘風到底還是他的上司。
老板休假期間,公孫瑜當然輕易不會登門打擾。
“進來再說吧。”
幾天不見,公孫瑜的氣色差了不少,開口又是一句道歉沒頭沒尾。
餘風也沒急着問,他側了側身,好方便公孫瑜進來。
“調查結果出來了。那天丸娛的人之所以拍到肖自南從你家走出的照片,的确是巧合。
齊奚你應該聽說過吧?算了,他不重要。總之,那天丸娛的記者要蹲的人是齊奚,他在跟一個當紅女團成員談戀愛。那名記者也做夢都沒有想到,齊奚的料沒蹲到,竟然蹲到了你跟肖自南的大料。于是,他們就把照片發到了網上,才有了後來的事情。是我在這一行浸、淫的久了,總是帶着陰謀論看人。
這件事情肖自南跟你一樣,應該從頭到尾都不知情。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查他。但是我也希望你能夠明白,身為經紀人,我有我的職責所在,也有我一貫處理事情的方式。
如果你始終不能認同,并且因此想要終止跟我的合作……合同你提前拟好寄給我,我會在上面簽字。”
公孫瑜進了門,鞋都沒換,站着就把這一通話給講完了。
他臉上有難掩的倦意,眼睛下方也有兩輪非常明顯的青色。
想來這兩天為了調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都沒怎麽好好休息過。
須臾,餘風開口,“要進來坐坐嗎?”
這是一個信號。
一個代表這人已原諒的信號。
公孫瑜整個人為之一松。
他搖了搖頭,“不了。歲歲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得馬上趕回去才可以。”
“你不應該留他一個人在家裏。”
餘風擰了擰眉心,少有的以責備的口吻說道。
歲歲是公孫瑜的兒子,一個才四周歲的小正太。
公孫苦笑,“我知道。但是一直以來照顧歲歲的那個保姆回家帶她自己的孫子去了。我到現在為止也沒找能到新的合适的保姆。不說了,歲歲還在家裏等我 ,我先回去了。”
他又擔心這件事在電話裏頭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只得跑這一趟。
“去吧。下次有時間帶歲歲一起來玩。”
“好。”
公孫瑜匆匆點了點頭,跟餘風說了一聲之後,就告辭離開了。
公孫瑜離開之後,餘風再次拿起沙發上的劇本。
大半個小時過去,手裏的劇本卻是未曾再翻動一頁。
暫時把劇本放在了一邊,餘風指尖揉了揉眉心。
距離那日青年在他家中留宿,隔日他跟青年被爆疑似熱戀的時間已經過了整整三天。
微信聊天界面還停留在青年的那句,問他有沒有什麽想要的,說是要送他一份禮,當是謝禮。
之後,兩人就再沒聯系過。
說是要送他謝禮的青年連日來杳無音訊。
公孫瑜的到來,令餘風好不容易靜下的心再次被打亂。
餘風摩挲着手中的手機。
他跟青年的聊天記錄,他早已能夠逐字逐句地記下,此刻卻還是忍不住,一再翻看,回味。
這些點滴,全是青年融入他生活的證明……
—
“阿嚏!”
“阿嚏!”
在手提上敲下最後一行字,肖自南将這兩天趕出的劇本大綱提點擊發送給資方,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文件發送成功。
肖自南把手提合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頓時有一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這幾天,肖自南可謂是忙得昏天暗地。
重生有什麽後遺症他不确定。
他确定的是,如果他真的想要月底順利趕出手頭剩下的這三個劇本大綱,那麽他很有可能會因為熬夜猝死。
于是,肖自南把剩下的兩個劇本都分別安排介紹給了別的同行。
都在一個圈子裏頭,肖自南跟餘風傳緋聞的事情,估計大家也都知道了。
資方也只當肖自南是心情受了影響,他推薦的兩位編劇又都是業界內同樣十分出色的編劇,肖自南還給他們談了一個十分合算的價位,資方自然沒有不同意的。
如此一來,肖自南手頭就只剩下一個劇本大綱。
即便如此,僅僅只是三天的時間,要完成一個出色的劇本大綱也是夠嗆。
劇本這玩意兒,基本不可能一次性會過的,資方那邊肯定還會有其它的要求,估計還有得磨。
不管怎麽樣,至少總算是有幾天的清閑了!
得了空,第一件是就是打電話請恩師徐維厚,徐老爺子吃飯。
肖自南記性不錯。
那天只看了幾眼,就把老爺子的課程表都給記了下來,電話裏頭約的自然是老爺子沒有排課的時間。
乖孫可是早早就把他買畫的錢給打來了,老爺子就等着肖自南這通請客吃飯的電話,他好賣徒求榮。
啊呸。
是給乖孫跟愛徒牽橋搭線才對。
上了年紀的人睡得都早,因此肖自南約的是請吃午飯,免得占用老爺子晚上的時間。
老爺子對這個安排很滿意。
酒足飯飽,回去再曬個太陽,打個盹兒,那是極好的。
“乖徒啊,老師到時候可不可以帶個小朋友過去?”
徐老爺子膝下一共育有兩男一女。
小女兒明明,也就是餘風的母親季明明是家中老幺。
又因為老爺子同夫人季佩姍情意甚篤,是以小女兒便随了夫人的姓氏。
季明明同兩個兄長年紀相差較大,一直在季清出身之前,餘風都是徐家孫子輩當中年紀最小的。
早在前幾年,餘風三個表哥就相繼成婚。
不久,老爺子也便正式升級當了太爺爺。
肖自南只當老爺子要帶家裏的小孩兒一起來吃飯。
肖自南沒有特別喜歡小孩兒,卻也不讨厭。
尤其是老爺子在朋友圈曬過家裏的小公子,長得特粉雕玉琢一小男孩兒,眉宇間跟餘風還有點像。
肖自南還挺期待見到小家夥。
“方便。到時候我這邊應該也會再請一位朋友。”
事關寶貝外孫的終身大事,老爺子很警惕,佯裝不經意地道,“朋友?是小波仔?說起來,老頭子我也很久沒見着小波仔了。”
大學那會兒,傅波就經常去肖自南學校找肖自南玩兒,老爺子見過傅波幾回,是個活潑性子,印象還挺深刻。
肖自南偶爾也會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的生活,除卻傅波跟助理冬冬偶爾會入境,再沒見着別人。
老爺子是故意往傅波身上猜,好從肖自南嘴裏套出更多的信息。
肖自南如何沒聽出老爺子是在誠心套他話呢?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笑了笑,“不是。”
之後,無論老爺子如何旁敲側擊,肖自南是一個字也不肯往外吐了。
老爺子是一字半字都沒問出。
乖徒這般藏着掖着,老爺子心底頓時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
挂了電話,老爺子第一時間打電話給寶貝外孫——
“乖孫。你有情敵了!”
好不容易沉下心,坐在沙發上翻看劇本的餘風:“……”
“是這樣的。前幾天南南不是說要請吃飯呢麽?今兒他總算是給我打電話來了。我以為他只請我一個人。結果南南今天在電話裏頭說,到時候還要請一個朋友過來。我問過了,不是波仔那孩子。
上一回南南就是忽然打電話說要請我吃飯,然後就是在那一回,介紹沈柏舟那孩子給我認識,說那人以後就是他結婚對象了。雖說吧,這回主動要求請客吃飯的人是我,跟上回的情況不大相同。可我這心就是不踏實。乖孫啊!你說,這次不會還是鴻門宴吧?”
不能怪老爺子多想。
老爺子也是被整出陰影來了。
想當年,肖自南是忽然打來一通電話,說要請老爺子吃飯。
老爺子高高興興地去了,好麽,包廂裏頭不止乖徒一個。
那是徐維厚第一次見到沈柏舟。
沈家教出來的孩子,自然是不會太差的。
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待人接物也是進退得宜,挑不出錯處來。
就是,看向乖徒的眼神太過清冷。
老爺子當時就不看好。
那天,少年唇角笑容甜蜜,眼底有光。
老爺子到了嘴邊的話便怎麽也說不出口。
後來,眼見少年臉上的笑容一年比一年少。
老爺子不是沒有後悔,為什麽當年氣勢不當一回惡人,直接就拆散了兩人,或者是哪怕多嘴說一句,他不看好沈柏舟那孩子,以他在南南心目中亦師亦父的位置,未必事情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到底是,覆水難收。
這麽多年了,老爺子還是意難平。
手中的劇本是什麽時候掉落在地上的,餘風不得而知。
意難平的又何止是老爺子?
當年,餘風處女座《末日重然》成功入圍玉桂獎最佳影片獎,餘風本人也憑借這部影片入圍玉桂獎最佳男演員提名,最終斬獲最佳男演員獎項。
獎杯被放在副駕駛,他推了公司給他準備的慶功宴,一個人驅車來到少年的住處。
那夜星空璀璨,天空沒什麽雲,晚風送來淡淡的桂花的香氣。
路燈昏黃,桂樹下,少年踮腳,摟住他跟前身形高大的男人的脖頸……
有電話打進來。
是個陌生電話號碼。
餘風的私人號碼并不對外公開,知道他私人號碼的大都是親朋摯友。
餘風調整呼吸,“爺爺,我先接個電話。遲點回電話給你。”
“好。”
老爺子飽含同情地挂斷了電話。
可憐的乖孫,肯定是一個人躲起來哭去了。
肖自南從季清那裏問了餘風的私人號碼。
打了幾次,電話都正在通話中。
那人那樣清冷的性子,也不知這麽會兒跟什麽人聊得這般投機?
肖自南去冰箱,拿了一杯酸奶出來。
他需要喝口酸奶,冷靜一下。
肖自南拿着酸奶走回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吸管用力一戳,“吸溜——”
同一時間,電話被接通。
男人低沉、清越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你好,我是餘風。請問你是……”
肖自南那一口酸奶卡在了喉嚨裏,“咳咳咳咳咳!”
也不知餘風是怎麽從肖自南那驚天動地的咳嗽當中,聽出是他的。
只聽男人遲疑地出聲,“師弟?”
“咳咳咳咳。師哥。是我。師哥,等等,你……你先別挂啊。”
好不容易電話才接通,肖自南唯恐會被當成什麽無聊的惡作劇電話,趕緊先告知身份。
餘風安撫,“嗯,我不挂。不急,你先去喝口水。”
“嗯,好。”
電話那頭傳來腳步聲。
肖自南去廚房倒了杯水,一連喝了好幾口。
青年喝水的聲音,清晰地透過聽筒傳來。
餘風耳廓發熱。
——“上一回南南就是忽然打電話說要請我吃飯,然後就是在那一回,介紹沈柏舟那孩子給我認識,說那人以後就是他結婚對象了……你說這次該不會又是鴻門宴吧?”
老爺子的話驟然響在耳畔。
餘風薄唇微抿,耳廓的熱度降了下來,趨于蒼白。
幾杯水入喉,肖自南總算止了咳。
嗓音還是有點微啞,“師哥,你這電話也太難打了。”
親昵的抱怨,似在撒嬌。
應是喝了水,聲音偏軟,才會給他以青年正在向他撒嬌的錯覺,餘風心想。
男人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異樣,“抱歉。可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
青年應是沒有他的號碼的,特意打來電話,想必是有事需要他幫忙。
“沒有需要師哥幫忙,就不能給師哥打電話了?”
“抱歉,我并非……”
明明只是在通電話,而不是視頻通話,肖自南卻仿佛能夠隔着聽筒,窺見男人臉上的焦色。
不對,即便是他們兩人現在面對面,那人臉上定然也只會是一貫的清冷。
可他就是知道,這人是真的将他的抱怨當真了,也是真的在認真地向他道歉跟解釋。
如同淺嘗了一口楊梅酒,喉間頓時酸酸漲漲的。
肖自南手裏拿着空了的玻璃杯,姿态輕松地倚靠着流理臺,唇角微揚,眼底是柔軟的笑意,“的确是有個忙想請師哥幫忙,而且非師哥不可。”
“師弟但說無妨。”
“不知道師哥這周末有沒有空?能否幫忙給個機會,讓我能夠有這個榮幸請我們的餘老師吃一頓便飯?”
餘風出道時間早,又很早達到了一般人奮鬥一生都未必能夠達到的高度。
他的資歷、咖位擺在那兒。
圈內許多有人氣有咖位的新晉的偶像見了他,也少不得叫一聲餘老師。
餘風聽太多的人叫過他餘老師。
比如他的助理周琦,就是以餘老師稱呼他。
餘風從未想過,有一天,“餘老師”這個再尋常不過的稱呼,聽起來竟會令人為之心悸。
耳尖微燙。
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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