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柒雲的哥哥是真的多，付家家大業大的，他光堂哥四個，親大哥一個；雖然多多少少都在別後整過他，可實際上他就記住了三個人：付涵宇、付涵言、付洛生。

冷不丁的，柒雲夢裏就出現了付涵言。

付涵言因為是心理醫生，而且也了解柒雲的病史，被委托了跟柒雲交流的重任，最後也算成功吧，至少柒雲肯跟他說話。

夢裏回到了柒雲被送往醫院那天，因為打了鎮定劑，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不過他們不敢下太重的劑量，所以柒雲還留着一點點意識。

當時柒雲忘了付涵言在自己耳邊說什麽，夢裏倒是聽得清楚。

付涵言說：“阿雲，其實呢，小叔說你的名字在族譜是付洛雲，族裏的老族叔說到了我們這一輩就該這麽排，挺好聽對不對？”

一點都不好聽，柒雲最好聽。

柒雲在心裏暗暗回答，他才不會姓付，去他的付家。

後面就是重複了一遍在醫院裏的生活，很多細節柒雲突然就想了起來，比如每天晚上查宮都偷偷爬窗戶進來看他，然後被守夜的哥哥轟走。

比如付洛生試了很多次終于做成功的粥帶過來，柒雲卻怎麽都不肯吃，氣到連醫院的飯菜也不吃，最後只能給他挂上營養針。

比如柒雲記憶裏沒有的片段——進醫院當晚，柒雲趁他們都忙，偷偷摸到了窗戶邊，要不是當時在一樓，柒雲也不用過最後半個月了。

……

夢裏記起來的都是很壓抑的片段，晦暗、抑郁，所有人臉上都蓋着淺淺的灰。

柒雲猛地驚醒了，他突然意識到，那不是情景變了，而是他當時看不見，自然看什麽都是很重的灰色，只有摸到的東西有一點點輪廓。

“眼睛……”柒雲一把掀開被子跳到地上，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圈，确定自己看得清清楚楚之後才放下心來。

眼睛還在，他還沒瞎。

“雲雲，出來吃飯了，你今天怎麽睡了這麽久？”柒沅珲突然在外面喊，之後還喊了隔壁房間的查涼。

“知道了爸，我先洗把臉。”

出租房沒有餐廳，三人吃飯都是在客廳，架起小桌子和小凳子就圍着一塊吃；一開始查涼還覺得在這麽小的地方吃飯很新奇，時不時挪一下碗測自己的位置大小。

柒雲出了房間就看到查涼乖乖坐在凳子上等柒沅珲端菜過來，忍不住腹诽：果真是叔侄，查宮曾經也是連端菜都不會的。

“雲雲你站在這做什麽？快坐下吃飯呀。”柒沅珲端着一鍋湯過來，見柒雲站那，就招呼了一聲。

最近柒沅珲喜歡上了粵菜，每天都做不同的菜，湯也是每天一小鍋，手藝愈發好。

柒沅珲一邊給柒雲舀湯一邊說：“雲雲啊，爸爸看好店面了，明天你要是不想呆在家裏也一塊去看看，喜歡就定那裏了。”

“這麽快？那明天我們去看看。”柒雲應道

上次跟查涼商量過之後，最後決定查涼買下柒雲關于度假村的創意，而柒沅珲拿着這筆錢去開另外的店。

查涼其實不知道兩父子要做什麽的，就問：“你們準備開什麽店？”

“零食店，雲雲說那個有意思。”柒沅珲回道。

“做零食？廠家呢？”查涼挑挑眉，沒想到柒雲竟然會讓柒沅珲去賣零食。

柒雲接過話頭：“跟查氏的一個廠下了訂單，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而且我去買了好幾家的零食來吃，覺得還是查氏的好吃。”

“……”查涼無話可說，這真是，錢轉了轉，又回到他手裏了。

最後店面柒雲很滿意，是一個前面可以改成店面的院子，還是二進院，以後如果不想賣零食了，還可以改成客棧之類的。

店面定下來，就要考慮柒雲要上哪所高中了。

貴族學校去掉，混混學校去掉，能去的就珠城第一中學和第三中學，都是老牌官方高中，不用擔心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在裏面。

柒沅珲陪柒雲跑了一圈，将學校的環境對比了一遍，柒雲最後選了一中，因為他喜歡一中裏的鳳凰花樹和紫荊花。

剛好七月底高中開始報名，只需要拿着成績單和成績表過去就行，如果定下了就現場填注冊表。

那天柒沅珲要去裝修，查涼在家裏拆線，只能柒雲自己去學校報名。

臨出門，柒沅珲一遍遍交代柒雲：“路上要小心，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如果對方不收你也沒事，還可以報三中……”

“知道了爸。”柒雲等柒沅珲絮絮叨叨地說完應道，接着就背着小書包出門。

去一中的路柒沅珲帶着柒雲走了好幾次，柒雲去時很順利；一中招生辦的老師果然看到他的成績就當即讓他填注冊表了。

等又辦完住宿，柒雲就準備回家吃飯，結果在校門口遇見了一個他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的人——查桓。

這人作為查宮的親哥，其實不怎麽和查宮有交流，他們年齡差了快十歲，查宮長大的時候查桓都結婚生子了，柒雲也沒怎麽見過。

查桓目不斜視地路過柒雲，步履匆匆，似乎有急事，可他一個二十多歲的人，來高中能有什麽急事？

柒雲忍不住偷偷跟了上去，想看看查桓到底來幹嘛的。

高中報名日，一中人特別多，柒雲夾在人群裏跟着查桓走他也沒發現，反正一回頭都是些半大孩子，到底是不是跟着他的也看不出來。

這個日子真的熱鬧，就連辦公樓都人來人往，不止有老師，還有來幫忙的學生。

查桓進了校長室，跟校長打了聲招呼：“金叔叔，今天學校挺熱鬧啊。”

柒雲彎下腰，蹲在地上慢慢挪到窗下，剛好聽得清裏面的對話而且不會被發現；一開始查桓就只是和校長寒暄，看起來就是敘舊，接着查桓話鋒一轉，說到了希望找個人。

當即柒雲的心就提了起來，忍不住湊近一點聽。

“誰啊？”校長笑着問。

查桓似乎翻出什麽資料給校長看：“喏，就是這個名字，可惜的是沒有照片，付家流落在外的小兒子，找了十幾年，今年該是讀高中的年紀了。”

校長忍俊不禁：“付家的小兒子，那該是在海市丢的吧？怎麽跑珠城來找啊？”

“是我家族叔說有對父子去當玉佩，剛好被一個服務員認出來是付家要找的那塊，就想也許是流落到珠城來。”查桓解釋道。

“那行，如果真是在一中的，我就給你去個消息。”校長随口應下，不覺得人會跑這麽遠來珠城，而且海市那是付家的地盤都沒找到呢，何況是他這麽個小高中，哪有這麽巧的事？

柒雲在外面聽得冷汗直流，沒想到查家竟然肯幫付家找人！

當下柒雲心裏一片混亂，也顧不上查桓後面還跟校長說什麽，偷偷起身往外走，停在離報名處不遠的地方，考慮要不要去把自己的報名表要回來。

正猶豫呢，柒雲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吓得柒雲差點跳起來。

“誰？”柒雲急忙回頭看去。

付涵言怔愣着收回手，溫和地笑笑：“不好意思，是不是吓到你了同學？我是想問個路。”

柒雲這回真吓懵了：付涵言為什麽會過來？就算是查家找人過來，也不該是付涵言啊……

“同學？”付涵言擡手在柒雲眼前晃了晃，金絲邊無框眼鏡後的眼睛閃過一道精光，“你……認識我嗎？”

“不是，我被吓到了……叔叔不好意思，我也是新生，不知道路，您問別人吧。”柒雲不好意思地笑笑，轉身跑到報名處排隊。

付涵言看着柒雲的背影，覺得他剛才可不止是被吓到，還有……恐懼。

“有趣。”付涵言想到付涵宇說柒雲有可能認識他們，便試探着走到柒雲身邊，挂起大尾巴狼微笑，“同學，我能問一下你是叫柒雲嗎？”

柒雲已經冷靜許多了，畢竟付涵言前世動手都傾向于心理暗示和心理藥物，他本人其實沒有對付涵言那麽抗拒，冷靜得也快。

冷靜下來柒雲就想到這人是學心理學的，很輕易就能分析出他的心理。

裝正常柒雲不會，裝自閉和心理疾病患者他很會，于是等付涵言來問他的時候，就悶着頭不說話，時不時在手上做一些小動作，還帶着閃躲。

付涵言果然沒有追問，柒雲正在考慮要不要裝得逼真一點的時候，突然一個像山一樣的高個子突然劈頭蓋腦地壓了下來。

柒雲被付涵言壓到地上的時候都被砸懵了，喊疼都喊不出來。

周圍的學生都是半大孩子，見着人突然倒地的畫面頓時亂成一片，要不是還有幾個理智的讓他們不要踩到人，估計柒雲和付涵言最少一個輕傷。

老師們很快通知了保安和校醫，讓人趕緊送懵掉的柒雲和突然昏過去的付涵言去醫院，剛好跟出來接付涵言的查桓錯過了。

等到老師們向校長彙報查桓才知道付涵言出事了，當即問了醫院地址去找付涵言，付家人可不能在查家的地盤上出事了。

先一步去到醫院的柒雲檢查過後醫生說沒什麽事，就腦袋磕了個大包，還有左手脫臼了，接回去吊幾天就沒事了。

只有付涵言比較難處理。

他是突然昏迷，可一切指數都正常，看起來就是突然睡着了，醫生為此還跟送他們過來的老師确認了好幾遍是不是真的突然倒下的。

柒雲坐在旁邊包胳膊，看着床上的付涵言若有所思，剛準備趁這個時間跑回去拿自己的報名表呢，就聽見付涵言在床上嘟囔：“阿雲別去——”

“……”柒雲挑挑眉，這是第二個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突然喊“阿雲”的人，上一個是付涵宇，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

兄弟倆突然做了同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