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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都未發生過,侯爺,以後見面權當陌生人就好。”說着,尹夏笑了起來,“尤其在我相親的時候,侯爺可別再做些出格的事了。”

本是聊得正好,尹夏一提起相親的事,楊厚邺又一次變了臉。

緊抿着唇,腰肌繃得很緊,又是一種要怒火爆發的前兆。

尹夏直覺很準,立即扯了個理由離席回房間,不到一分鐘,聽到樓下又起東西被摔的聲音。

尹夏搖了搖頭,心想楊厚邺如果病能好一半就夠了。

記起第一次從尹珊口中聽到楊厚邺的病時,她形容他說簡稱是人渣,現在看來,他倒不是感情渣,而是行為渣。

楊厚邺從未意識到他對尹夏究竟是什麽感覺,連他對尹夏為何與他人不同,也只當做是專業性的惺惺相惜。

直到此時此刻,聽到尹夏明天一早就要搬出這個地方,他好似才從心底一點點抽絲抽出了他反常的原因。

站在工作室門口,楊厚邺望着眼前整理得一絲不茍的地方,仿覺尹夏才是這裏的主人。主人要離開了,他這位客人,就覺得空了。

小黑跟在楊厚邺屁股後,跟楊厚邺一樣,一臉說不清的悲傷。

小白站在楊厚邺的身側,臉上倒沒有悲傷,卻有種意味深長的意味。

“侯爺,夏夏說你的按摩椅很好,她的頸椎好了很多,但是你的鍵盤不夠好,你總是不注意對自己的細節,半月前夏夏給你定了人體工學機械鍵盤,不傷手指關節,應該是從國外定過來的,本叫我收到鍵盤後再告訴你。”

楊厚邺嫌小白話太多地冷冷瞥了它一眼。

小白不為所動,繼續說着:“工作室裏的很多器件都不能再用,夏夏已經替你換掉了新器件。還有些成品易漏電,夏夏也都給你調好了。夏夏還給你設計了幾個新的易于操作的新器材,夏夏說之前的材質永久了會對人體産生傷害。夏夏還說……”

“閉嘴!”楊厚邺猛地開口打斷小白。

楊厚邺大步走向卧室,邊嚴聲道:“都不準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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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小黑互相對視一眼,撇撇嘴,留在工作室玩了。

楊厚邺僵屍一樣站在窗邊,面無表情地看着樓下打着別墅矮燈的裝飾,負手而立,被夜色阻擋得看不清情緒。

窗外遠處,沒了燈光,被黑暗吞噬,像他的生活習慣被尹夏一點點侵蝕。

他看上尹夏了嗎?

好像……是的。

不然怎麽會這麽不舍?

良久,楊厚邺猛地擡腳走向尹夏卧室,敲門,“尹夏?”

尹夏走過來解鎖開門,開了個門縫,卻從門縫中探頭出來,不讓他進去,“什麽事?”

楊厚邺絲毫不臉紅地說:“上個月的今天是你的月經期。”

“哦,這個啊。”尹夏記得楊厚邺上次抱她時他說過的話了,學習能力很強,應該是了解過了。

尹夏淡道,“我的經期是二十八天,不是三十天,前天來過了,疼也疼過了,卧床休息了一天,現在好了。”

果然,楊厚邺明顯感覺到心底某處猛地一抽。

她上次經期痛的模樣,他記得。

有點兒心疼了。

“還有事嗎?”

楊厚邺動了動嘴唇,卻還是不知該說些什麽,冷道:“沒事了。”

尹夏點頭,“嗯,晚安。”關門,鎖門。

楊厚邺聽到尹夏的鎖門聲,立刻皺起了眉,又擡手敲門。

“怎麽?”尹夏仰頭問。

“你鎖什麽門?”楊厚邺眉頭擰得很深,“侯爺還能偷你東西?”

尹夏直白地答道:“我怕你再次爬上我的床。”

“我有病我爬你床?”楊厚邺冷道,“不可能。”

尹夏心想你可不就是有病,但也知道她今天再鎖這門,她肯定別想繼續睡了,楊厚邺明顯有很強的強迫症。

尹夏向楊厚邺求确認,“你确定不會爬我的床,我就不鎖了。”

“不爬。”楊厚邺肯定道,“絕對不可能。”

尹夏認真地看着楊厚邺,努力在楊厚邺的表情中尋找破綻,但未找出,便姑且信他一回,随即就像在哄個孩子,“那好,不鎖了,你可以走了嗎?”

楊厚邺颔首,尹夏關門,不再有鎖門的聲音,楊厚邺的發瘋,狀似結束。

此時其實并不太晚,剛剛八點多而已,而接下來的四個小時,楊厚邺都毫無睡意。

于是……習慣成自然,楊厚邺抱着枕頭,大搖大擺地推開了尹夏的門。

尹夏已經睡熟,在他推開門後,沒有任何細微轉醒的跡象。

房間裏一片漆黑,楊厚邺按着平時記下的房間分布,在黑暗中摩挲着,蹑手蹑腳地走至尹夏床邊。

想了想,将枕頭放在地上,他坐在枕頭上,趴在尹夏床邊睡覺。

不爬床就不爬床,侯爺可有臉了!

即使沒有摟着尹夏睡覺,但與尹夏離得這樣近,空氣裏都是她沐浴後的她的味道,也舒下了心,楊厚邺失眠的毛病不再。

清晨,尹夏生物鐘準時響起,睜開眼,記起今天要離開這裏,露出了淺淺的微笑,但說不上那是因為興奮還是惆悵。

接着就聽到一個帶着埋怨的聲音,“小白,胳膊疼,過來揉揉。”

尹夏吃了個大驚,猛地轉過頭去,就看見楊厚邺趴在她床邊胡亂伸着胳膊。

楊厚邺這是就這麽坐着睡了一晚上?!

楊厚邺得不到小白的回答,怨氣滿身,憤憤地睜開眼,就剛好與尹夏不可置信的目光撞到一起。

尹夏:“……”

楊厚邺:“……”

楊厚邺眼睛一轉,泰然自若地站起身來向外走,“我有夢游的習慣。”

尹夏沉默地看着楊厚邺一腳被壓麻,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似乎有些忍俊不禁。

在柏文睿跟她說了楊厚邺對她反常的原因是看上她了之後,明白了很多楊厚邺之前的行為,這時再看到楊厚邺如此模樣……突然淡道:“回來。”

楊厚邺頭也不回地說:“不,侯爺不吃回頭草。”

尹夏:“……”這幾個字用在這裏真的沒問題?

“上來躺會兒吧。”尹夏淡道,“五分鐘,只五分鐘。”

下一秒,尹夏只感覺眼前一個人影閃過,倔脾氣說不回頭的楊厚邺就已經躺在她身邊。

尹夏:“……”

随即,尹夏被一個手臂輕輕摟在了懷裏。

楊厚邺在尹夏出聲之前開口,“就五分鐘,坐那睡一晚上真的累死了,渾身都疼。”

聽着楊厚邺半撒嬌半埋怨的話,尹夏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嗯。”

就順他五分鐘的心好了。

患有反社會性人格的楊厚邺,有時令她心尖兒發酸。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抽了,手機版看不到正文,放在作者有話說裏試試。

聽到肯定回答,尹夏再一次沉默下來。半偏着腦袋,似有若無地盯着柏文睿的肩膀,視線沒有移動過半寸,有些僵直,又有些若有所思。

因為工作已完成,不需要再進行任何手工活,尹夏沒有再将頭發盤起。松散的長發随意披在肩上,雙眸裏的光線若明若暗,柏文睿仿佛看到一個不懂愛的女人,在光線半昏半暗的長長甬道中,遲疑行走。

柏文睿突然間十分好奇尹夏接下來的反應會是什麽,索性叫小白推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她面前,抱着手臂,晃着退,悠閑地靜等尹夏的回答。

時間的沙漏不知走了多久,凝結成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的畫面,紀錄片一樣重放着某些場景,最後結束的字幕落下,尹夏終于恢複常态。

從柏文睿的肩膀上緩緩收回視線,仿似才發覺竟然對着不算熟悉的人發呆了這樣久,尹夏對他報以微微一笑,帶着歉意,“抱歉出神了。”

“沒關系,但是,給個反應吧?”柏文睿好整以暇地問,“你剛剛都思考到什麽了?”

尹夏本不是個喜怒于形的人,此時卻沒有繼續冷靜自持,而是有些失笑,對柏文睿無奈道:“我一直以為他在跟我找茬。”

尹夏偏着腦袋,忍俊不禁地說:“我很不解,他身邊都有你這樣正常的人,怎麽他還沒學會怎麽跟人正常交流?”

柏文睿笑了起來,“那你還是不夠了解他,他如果要向人找茬,手段自然要比起這些高端得多,他在越信任的面前才會越……”柏文睿仿似都不願用幼稚的詞彙來形容楊厚邺,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詞,索性不再提,頓了頓繼續道,“他雖然自傲,那也是因為他有自傲的資本,楊厚邺是個難得的高智商人才,這是所有公衆顯而易見的,而他看上你了,我也并不意外,你們兩人身上有相同的……”柏文睿想說的是神經病體質,這自然不能說,想了想,換了個措辭,“你們有些相像的地方,他不讨厭他自己,并以自己為傲,所以他不讨厭你。而在他那裏,不讨厭,就基本代表喜歡了。”

柏文睿不愧是楊厚邺所信任的人,他說的話,乍一聽,好似有漏洞,然而細想一番,又發現毫無漏洞可查,似乎真就是那麽回事兒。

尹夏想了想,點頭道:“我明白了,他之前的行為,我不會和他再和他一般見識。”對待這樣一個重度患者,她就當做被狗壓在身上好頓蹭和親算了。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就此為止,即使不算太順利完滿,但至少可以劃個圓圈句號。

但柏文睿顯然不是這麽認為的,從身旁小白端過來的托盤上取過兩杯果汁兒,一杯遞給尹夏,一杯自己淺啜了兩口,慢條細理地揚眉問:“就這樣而已?尹夏,你沒聽出我想問你的是什麽?”

尹夏看到小白和柏文睿的行為後,有些詫異,“你們常在工作室喝飲品?”工作室的用電機械産品多,很容易發生意外。

小白點頭道:“侯爺特許的,柏先生無論做什麽,侯爺都不會生氣的。”

尹夏失笑,“他确實夠信任你的。”

“也不是我做什麽侯爺都不會生氣的罷,”柏文睿雲淡風輕地說着,優雅地翹起二郎腿,慢悠悠地晃着腿,繼續問,“還沒說呢尹夏,你沒聽出我想問你的是什麽?”

尹夏緩聲反問:“不是叫我不要再跟侯爺置氣?”

柏文睿肯定地說:“不,是在問你你對侯爺是何感覺,你不是一直在相親?侯爺如何?”

“不可能。”尹夏斬釘截鐵地說,“單看楊厚邺的性格就已經不符合我要求,其他要求更是完全相反。”

“你不是在幫他做程序?或許等一個療程結束後,他就會成為符合你要求的人。”

小白這時突道:“如果侯爺變了,那他就不是侯爺了啊,我更喜歡現在的侯爺……”

尹夏滿意地向小白招了招手。

小白立刻滑到尹夏身邊,腦袋一歪,歪在她腿上。

尹夏像給順毛的哈巴狗一樣給小白順着毛,摸了摸它的腦袋,“舒服?”

小白大力點頭,聲音清脆,“舒服!”被捋完毛後,蹭蹭蹭又滑到柏文睿身邊,乖巧地站好。

怪不得小白都親昵的叫尹夏為夏夏呢,柏文睿笑了笑,又盯着尹夏因為跟小白玩完還沒消去笑意的雙眼,“你為什麽沒有質疑我的話?我說侯爺看上你了,你就相信?”聲音溫和,但卻字字擲地有聲,柏文睿也不是個和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溫和的人。

尹夏臉上竟然出現了跟楊厚邺幾近相同的神情,“我為什麽要質疑?我很優秀,這是毋庸置疑的,優秀的女人自然有很多男人喜歡,這難道不是一定的?”

柏文睿被尹夏說得有些發愣,過了半晌後,才倏地笑了出來,“對,你說的對。”

突然發笑的柏文睿,讓尹夏有些詫異,尹夏擰眉問:“難道不是如此?你在笑我?我在國外時曾拿到的獎項無數,專利也有很多,長得不錯,身材很好,在男人面前不多言多語,能帶得出去,又能安放在家,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怎麽我說的不對?楊厚邺是和正常人不同,但他是男人,男人的本能他是有的,我這樣一個幾近完美的女人出現在他面前,難道他看上我就是天方夜譚?”

這簡直和楊厚邺一模一樣。楊厚邺也說過類似這樣的話——侯爺出場,誰的眼裏還能容得下別人?侯爺長得俊朗,身材健朗,分公司無數,資産更無數,從不出去紙醉金迷,也不花言巧語,侯爺不是這個時代最完美的男人?怎麽可能不是!侯爺跟任何一個女人相處二十四小時以上,她們都會愛上侯爺!侯爺這樣完美的人,如果她們愛不上侯爺,也只能說她們沒長眼睛,是瞎子。

柏文睿的笑容逐漸擴大,眼看着尹夏的表情沉了下去,将将要忍不住笑惹得尹夏愠怒,只好起身,“呵呵,我先走了。尹小姐,有機會以後再見,你自己……多保重。或許你還會跟侯爺交手,下次……手下留情,輕點兒打。”

尹夏似信非信地點頭,“柏先生再見。”

“再見。”

小白一直将柏文睿送到門口,又一次像個軍人一樣,向柏文睿莊嚴般敬禮,在柏文睿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它的腦袋,又在柏文睿在它頭頂輕聲言語的幾句話全部記下後,才算是完成全部任務,返回工作室。

意外地工作室沒有看到尹夏,找了大半圈,發現尹夏在廚房。

小白腦頂登時冒出個問號:“夏夏,你在幹什麽?”

“做飯煮菜。”柏文睿說得話當真起了作用,尹夏不再跟楊厚邺置氣,漫不經心地說,“叫你們侯爺下班後回來吃飯,我做,不叫外賣。”

**

楊厚邺從小黑那裏接收到這樣的訊息後,有片刻的驚訝,從他手中突然掉下的筆就可以看出。

楊厚邺淡定自若地彎腰撿起簽字筆,面無表情地吩咐小黑,“再向小白确認一次,确認它是否将訊息傳達錯誤。”

一分鐘後,小黑一本正經地說:“沒錯。”

……

過了半小時,楊厚邺又道:“再确認一次。”

小黑遵命地進行第十五次确認,向楊厚邺傳達訊息的聲音都變得懶洋洋的,“侯爺,小白說辣,你要是再不信任它,它就跟夏夏說你有事不回去了,叫她先吃。”

楊厚邺:“……”一把合上電腦,拿起衣架上挂的外衣,推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小黑默默地向自己确認時間,沒錯,現在是北京東八區時間下午3:50,如确定外星人一定存在一樣确定現在距離平時的下班時間還有好遠。

楊厚邺高速度地飛奔回到家後,尹夏才剛剛熬了個湯而已,十分詫異楊厚邺回來的這麽早,還連外套都沒脫,就站在廚房門口往裏探望。

尹夏在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圈,“你今天下班很早?”

楊厚邺好似直到此時才确認小黑沒有将訊息傳錯,笑容緩緩綻放,然而這微笑剛露出一點兒,立刻收了回去,眉頭一皺,轉身往外走,“什麽玩意兒,油煙味這麽大?”這才出去将外套脫掉扔給小白,去洗手換衣。

但心情當真不錯,尹夏竟然下廚給他做飯了?一定是侯爺的氣場太強,她在向侯爺頭像,嗯,就這樣。

楊厚邺美個滋兒的開始進行場景想象,尹夏定然是舍不得他,不準備走了,要一直住在這裏,陪到他的療程結束,嗯,一定是這樣。

楊厚邺脫下外套和襯衫時,還對着全身鏡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兩眼,自信地挑了挑眉,侯爺确實夠帥。怪不得尹夏不舍得他。

在樓上連轉了好幾圈,楊厚邺終究等不下去了,下樓。

餐桌上擺了兩道很簡單的菜,和一道老湯,尹夏解着圍裙從廚房裏走出來,“你今天回來太早,沒時間做其他的,就這些吧,吃完也好消化。”

特意提前回來的楊厚邺,頓時冷了臉,将莫名其妙突然提前回來的錯誤歸咎在小黑身上,狠狠地剜了它一眼。

小黑委屈死了,它們做機器人的,雖然大多數都是傳感器作用,沒有嗅覺味覺知覺,但它們也是有自尊的好嗎!它們是有感覺的!

小黑嘴一撇,去找小白找安慰去了,腦袋靠在小白身上,小聲地嘤嘤嘤哭。

小白面無表情地瞥了小黑一眼,輕描淡寫地為小黑出氣道:“夏夏,侯爺特意為你早些回來的呢。”

楊厚邺神情一僵。

小白又道,“為你踐行。”

楊厚邺的臉色頓時轉為暴雨前的陰冷,“尹夏,你要走?”

尹夏平靜地坐到他對面,邊盛湯邊道:“當然,不是說好的?明天一早我就會走。”

楊厚邺的怒火唰地一下就上來了,但仍舊強忍着怒氣,“尹夏,你的程序全部寫完了?”

“嗯,已完成,明天一早我離開後,小白就會啓動,今晚我會将外出程序下載到小黑身上,做兩次調試,也是明天我離開後,會自動啓動。”

楊厚邺深吸兩口氣,繼續忍着,“不準備多留幾天?小白小黑如果出現問題……”

“不會出現任何問題,”尹夏淡道,“我設計的小元器件,現在還有在衛星上應用的,夠精準,夠完美。”

楊厚邺終于再忍不下去,一腳踹翻旁邊椅子,頓時怒發沖冠,指着尹夏的鼻子,手抖半晌,卻未發出任何怒話,好似已經被尹夏氣得說不出話來。

尹夏明白了,如果按照柏文睿所說,楊厚邺應該是不想讓她走。

不走是不可能的,但可以不再跟他置氣。

尹夏偏頭指了指桌上的湯,“你要喝一碗嗎?”

“不喝!狗才喝!”楊厚邺又踹了腳已經被踹翻的椅子,恨聲道,“滾!”

尹夏心中反複默念,他有病,他有病,他跟常人不一樣,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就當他這個“滾”字是在罵椅子,沒有在罵她。

尹夏默默地吃菜喝湯。

過了很久,尹夏擡頭,見楊厚邺還未走。憋得通紅的臉,和反複起伏的胸膛,好似真的生了很大的氣。

尹夏想了想,偏頭問他,“你要喝湯嗎?”

楊厚邺死死地盯着尹夏,恨恨地點頭,“喝!”

小白漫不經心地插話道:“侯爺剛剛說了,誰喝誰是狗。”

楊厚邺轉頭怒瞪小白:“侯爺樂意!”

“……”

楊厚邺在怒氣中解決完這頓下午餐,又繼續坐在椅子上不動。

尹夏叫小白小黑把餐桌收拾下,她便坐在楊厚邺對面,正了正色,做這些天來相處的總結語。

此時氣氛恰好,酒足飯飽後的楊厚邺,情緒平靜了許多,二人都穿着家居的休閑服,連神情都很相同,有些懶洋洋的,有些怡然自得的。

窗外不知哪裏放起了慶店開業禮炮,每一聲都震耳欲聾,見縫插針地在慶祝這一場踐行餐一般。

許久後,炮聲停下,尹夏尋着措辭,緩慢地開口,“侯爺,有些話,我要和你說。”

“說。”楊厚邺哼哼道。

“侯爺你呢,是個很有才能的人,第一次說小黑外形老舊,是我淺薄了,小黑确實是我見過的智能機器人中功能最全的,當然小白比小黑更全能。”尹夏說得很慢,一句結束後等着楊厚邺的自傲,卻意外沒有聽到,笑了笑,繼續道,“你說的小時候的事,應該就是形成現在你的主要原因,自小到大,以及沒有接觸過幾個正常人,不懂正常交流,習慣用計算機程序思維思考人事,才導致現在這般,這些我都了解,不怪你。而你能夠以我從未見過的速度,承認自己是病患,并主動尋找心理師進行治療,說明你終究是高于常人的,我很欣賞你這一點。”

被肯定和誇獎之後,楊厚邺仍舊沒有回應。

尹夏平淡地做着總結語,“所以我相信,一個療程後,你就會有很大改進。侯爺,你會成為真正被世人所接受和欣賞的人。”

終于,楊厚邺有了常态,面無表情地說:“侯爺現在就是他們最崇拜的人。”

“但并不崇拜你的所有,只崇拜你能夠做出對他們有用的智能産品,因為你解決了他們生活娛樂所需而已。”

楊厚邺不發一語地越過尹夏,看着她的身後。

尹夏想了想,又道:“還有,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我不再計較,就當什麽都未發生過,侯爺,以後見面權當陌生人就好。”說着,尹夏笑了起來,“尤其在我相親的時候,侯爺可別再做些出格的事了。”

本是聊得正好,尹夏一提起相親的事,楊厚邺又一次變了臉。

緊抿着唇,腰肌繃得很緊,又是一種要怒火爆發的前兆。

尹夏直覺很準,立即扯了個理由離席回房間,不到一分鐘,聽到樓下又起東西被摔的聲音。

尹夏搖了搖頭,心想楊厚邺如果病能好一半就夠了。

記起第一次從尹珊口中聽到楊厚邺的病時,她形容他說簡稱是人渣,現在看來,他倒不是感情渣,而是行為渣。

楊厚邺從未意識到他對尹夏究竟是什麽感覺,連他對尹夏為何與他人不同,也只當做是專業性的惺惺相惜。

直到此時此刻,聽到尹夏明天一早就要搬出這個地方,他好似才從心底一點點抽絲抽出了他反常的原因。

站在工作室門口,楊厚邺望着眼前整理得一絲不茍的地方,仿覺尹夏才是這裏的主人。主人要離開了,他這位客人,就覺得空了。

小黑跟在楊厚邺屁股後,跟楊厚邺一樣,一臉說不清的悲傷。

小白站在楊厚邺的身側,臉上倒沒有悲傷,卻有種意味深長的意味。

“侯爺,夏夏說你的按摩椅很好,她的頸椎好了很多,但是你的鍵盤不夠好,你總是不注意對自己的細節,半月前夏夏給你定了人體工學機械鍵盤,不傷手指關節,應該是從國外定過來的,本叫我收到鍵盤後再告訴你。”

楊厚邺嫌小白話太多地冷冷瞥了它一眼。

小白不為所動,繼續說着:“工作室裏的很多器件都不能再用,夏夏已經替你換掉了新器件。還有些成品易漏電,夏夏也都給你調好了。夏夏還給你設計了幾個新的易于操作的新器材,夏夏說之前的材質永久了會對人體産生傷害。夏夏還說……”

“閉嘴!”楊厚邺猛地開口打斷小白。

楊厚邺大步走向卧室,邊嚴聲道:“都不準跟着我!”

小白小黑互相對視一眼,撇撇嘴,留在工作室玩了。

楊厚邺僵屍一樣站在窗邊,面無表情地看着樓下打着別墅矮燈的裝飾,負手而立,被夜色阻擋得看不清情緒。

窗外遠處,沒了燈光,被黑暗吞噬,像他的生活習慣被尹夏一點點侵蝕。

他看上尹夏了嗎?

好像……是的。

不然怎麽會這麽不舍?

良久,楊厚邺猛地擡腳走向尹夏卧室,敲門,“尹夏?”

尹夏走過來解鎖開門,開了個門縫,卻從門縫中探頭出來,不讓他進去,“什麽事?”

楊厚邺絲毫不臉紅地說:“上個月的今天是你的月經期。”

“哦,這個啊。”尹夏記得楊厚邺上次抱她時他說過的話了,學習能力很強,應該是了解過了。

尹夏淡道,“我的經期是二十八天,不是三十天,前天來過了,疼也疼過了,卧床休息了一天,現在好了。”

果然,楊厚邺明顯感覺到心底某處猛地一抽。

她上次經期痛的模樣,他記得。

有點兒心疼了。

“還有事嗎?”

楊厚邺動了動嘴唇,卻還是不知該說些什麽,冷道:“沒事了。”

尹夏點頭,“嗯,晚安。”關門,鎖門。

楊厚邺聽到尹夏的鎖門聲,立刻皺起了眉,又擡手敲門。

“怎麽?”尹夏仰頭問。

“你鎖什麽門?”楊厚邺眉頭擰得很深,“侯爺還能偷你東西?”

尹夏直白地答道:“我怕你再次爬上我的床。”

“我有病我爬你床?”楊厚邺冷道,“不可能。”

尹夏心想你可不就是有病,但也知道她今天再鎖這門,她肯定別想繼續睡了,楊厚邺明顯有很強的強迫症。

尹夏向楊厚邺求确認,“你确定不會爬我的床,我就不鎖了。”

“不爬。”楊厚邺肯定道,“絕對不可能。”

尹夏認真地看着楊厚邺,努力在楊厚邺的表情中尋找破綻,但未找出,便姑且信他一回,随即就像在哄個孩子,“那好,不鎖了,你可以走了嗎?”

楊厚邺颔首,尹夏關門,不再有鎖門的聲音,楊厚邺的發瘋,狀似結束。

此時其實并不太晚,剛剛八點多而已,而接下來的四個小時,楊厚邺都毫無睡意。

于是……習慣成自然,楊厚邺抱着枕頭,大搖大擺地推開了尹夏的門。

尹夏已經睡熟,在他推開門後,沒有任何細微轉醒的跡象。

房間裏一片漆黑,楊厚邺按着平時記下的房間分布,在黑暗中摩挲着,蹑手蹑腳地走至尹夏床邊。

想了想,将枕頭放在地上,他坐在枕頭上,趴在尹夏床邊睡覺。

不爬床就不爬床,侯爺可有臉了!

即使沒有摟着尹夏睡覺,但與尹夏離得這樣近,空氣裏都是她沐浴後的她的味道,也舒下了心,楊厚邺失眠的毛病不再。

清晨,尹夏生物鐘準時響起,睜開眼,記起今天要離開這裏,露出了淺淺的微笑,但說不上那是因為興奮還是惆悵。

接着就聽到一個帶着埋怨的聲音,“小白,胳膊疼,過來揉揉。”

尹夏吃了個大驚,猛地轉過頭去,就看見楊厚邺趴在她床邊胡亂伸着胳膊。

楊厚邺這是就這麽坐着睡了一晚上?!

楊厚邺得不到小白的回答,怨氣滿身,憤憤地睜開眼,就剛好與尹夏不可置信的目光撞到一起。

尹夏:“……”

楊厚邺:“……”

楊厚邺眼睛一轉,泰然自若地站起身來向外走,“我有夢游的習慣。”

尹夏沉默地看着楊厚邺一腳被壓麻,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似乎有些忍俊不禁。

在柏文睿跟她說了楊厚邺對她反常的原因是看上她了之後,明白了很多楊厚邺之前的行為,這時再看到楊厚邺如此模樣……突然淡道:“回來。”

楊厚邺頭也不回地說:“不,侯爺不吃回頭草。”

尹夏:“……”這幾個字用在這裏真的沒問題?

“上來躺會兒吧。”尹夏淡道,“五分鐘,只五分鐘。”

下一秒,尹夏只感覺眼前一個人影閃過,倔脾氣說不回頭的楊厚邺就已經躺在她身邊。

尹夏:“……”

随即,尹夏被一個手臂輕輕摟在了懷裏。

楊厚邺在尹夏出聲之前開口,“就五分鐘,坐那睡一晚上真的累死了,渾身都疼。”

聽着楊厚邺半撒嬌半埋怨的話,尹夏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很輕很輕地應了一聲,“嗯。”

就順他五分鐘的心好了。

患有反社會性人格的楊厚邺,有時令她心尖兒發酸。

☆、咯咯咯

尹夏終究離開了楊厚邺公寓,楊厚邺挽留的話沒有說出口,而小白小黑的挽留,對尹夏也沒有任何用處。

尹夏離開時,楊厚邺沒有送她,也沒有對她表達任何話,就站在拉着窗簾的窗前,透過狹小的縫隙,深深地望着那個離去的身影。

遠處看着,那道身影比近距離看着,要單薄很多,長裙在風中搖曳,一手拖着行李箱,卻也走得那樣義無反顧。

第一次,有一個人,沒有任何庸俗雜念的陪了他楊厚邺這樣久,久到這人剛離開沒幾分鐘,他就感覺有些空落落的了。

上班時間到,小黑來敲門,叫楊厚邺該上班去了。

楊厚邺不想去,沒有回答他,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趟,閉上眼,關閉知覺,休息。

小黑又問楊厚邺:“侯爺,該上班了。”

“滾。”楊厚邺冰冷地說。

小黑的用處終于來了,聽到楊厚邺罵聲後,立即嘎嘎嘎地開始仿嬰兒哭,哭得嘶聲裂肺,哭得人心煩意亂。

楊厚邺扯過一個枕頭瞥向小黑,小黑躲開,繼續嘤嘤嘤地哭。

楊厚邺詫異地瞥了眼小黑,突然看到他胸前顯示屏亮了,上面寫着幾行字:“別鬧,聽小黑的話,快去做。你這是病,得治。五分鐘後再不答應小黑,小黑将自動開始自毀程序。”

楊厚邺微愣,不太理解第三行字的意思,揚聲問小黑:“自毀程序是什麽意思?”

小黑哭聲迅速一停,解釋道:“自毀程序就是将自動删除我的十分之一的程序和庫。”

楊厚邺:“……”

“尹夏做的?”

小黑點頭,随即又哭了起來。

這些天,她就做了這些?這麽狠的自毀程序?

楊厚邺擰着眉毛制止它:“停,我現在就去上班。”

小黑的哭聲随即一停,一本正經地繼續道:“請帶上藍牙耳機,在外面時,我需要通過藍牙耳機對您進行行為更正。”

楊厚邺有些愠怒。

小黑又笑着補充道:“夏夏好貼心的,她一定考慮到我公放着對侯爺進行行為更正,侯爺會發怒。”

楊厚邺眼裏萬般情緒湧動,最終歸為平靜,對此未置一詞,帶上藍牙,去公司工作。

外出跟着楊厚邺的一只機器,依舊是小黑。在公司裏,小黑亦步亦趨地跟着楊厚邺,簡直是個活管家。

楊厚邺工作了一小時,小黑開始發話:“侯爺,您該休息了。”

楊厚邺沒有反應,繼續對着電腦噼裏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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