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雲夢澤換好衣服,便跟着巧顏往弱水閣,去見月仙。

到的時候,餘峰和列缺皆在,師兄妹三人喝着茶,聊着宋濤的死狀。

“被吸幹了,他本就沒多少修為,都不夠那魔修吸上一口的。”餘峰搖着頭。

巧顏帶雲夢澤進了弱水閣,跟三位師長行了禮。

月仙讓巧顏和雲夢澤到她旁邊坐,親自探了探雲夢澤脈息,确認雲夢澤已經無恙,這才讓雲夢澤解釋早上的事情。

雲夢澤一切照實說了,只隐去了那塊瓜皮。

“他引你出去,想要将你送給那魔修,到底為何。”月仙不解。

餘峰看了月仙一眼,開口說,“蓁蓁你怕是不知道外院的事情,這個宋濤之前因為苛待雲師侄,被從掌院降成了管事,他大概是想報複雲師侄。”

月仙聽了這話,秀眉一皺,問雲夢澤,“他苛待你?”

“可不是嘛,我聽大師兄說,給阿澤的被褥都是別人用過的。”巧顏立刻幫腔。

“他居然讓你用別人用過的被褥!你用了麽?”月仙的聲音升高了些,顯然着了惱。

雲夢澤搖了搖頭,小聲答道,“有味道的,我才不用。”

月仙滿意的點頭,語氣平和了不少,“這就對了,我們繁花谷的弟子,絕對不要別人用過的東西。”

雲夢澤點頭應是,眼角餘光瞟到餘峰,只見餘峰唇角抽了抽,臉色有些發青。

“行了,你在外院呆了三個月,該學的也都學了,之後就別去了。讓巧顏帶你去選個院子,從明日起,就開始在繁花谷內修習吧。”月仙說完,揮了揮手,讓巧顏帶雲夢澤下去。

巧顏領雲夢澤出了弱水閣,問雲夢澤想要個什麽樣的院子。

雲夢澤低頭想了想,只說要個幹淨的院子就成。

巧顏笑他傻,繁花谷哪裏有不幹淨的地方。

之後巧顏就做主,給雲夢澤選了個挨着左鋒的院子。

“因着你是男子,還是要跟師姐妹們分開些。這院子有點偏,你平時多費些腿腳,不妨事的吧。”

“三師姐考慮得周道,我到底是要長大的,跟師姐妹們分開些好。”雲夢澤點頭,男女大防必須顧忌,何況天衍道宗內禁止情愛。

倒不是說不準弟子們談情說愛,只是不準在門內,若是喜歡上誰,想結成道侶,自去找個地方修煉就是,也不是逐出師門。

這規定是怕門內這些事情多了,會影響其他弟子修習。

雲夢澤在那院子裏逛了逛,倒是很滿意。

回字形的構造,進門就是前廳,右手邊有個偏廳。

前廳之後是很大的一片空地,正中間有口水井,水井左右延伸出小道,正好将空地分成四塊。

空地左邊是兩間客房,右邊是抄手游廊,走過空地就是卧房。

卧房很大,裏間起卧,外間讀書。

“這院子我太喜歡了。”雲夢澤開心的說。

定下了院子,就要給院子起個名字,雲夢澤想了想,笑着說,“不若就叫雲夢澤好了。”

正好院子裏有些低窪處,下雨時常會積水成澤。

巧顏笑雲夢澤偷懶,不過也沒讓他再換,只囑咐他打理好院子,若荒蕪了,是要挨罰了。

巧顏又将一本冊子給雲夢澤,說是繁花谷的課表,讓雲夢澤自己圈出想上的課。上午和下午是不能空的,晚課一個月至少要上二十次,早課倒是沒有。

“早上起來,先把自己拾掇幹淨齊整了。”巧顏點了點雲夢澤額心,讓雲夢澤自己看看缺什麽,她先有事去忙。

雲夢澤這一天都在收拾自己的小院,絞盡腦汁也沒想到用什麽花木做隔斷比較好,最後種了一排的竹子,将院子圍了起來。又做了個小竹牌,上書“雲夢澤”三字,就挂在院門口那顆竹子上,來人一眼便能看到。

雲夢澤又将屋子裏面打掃一遍,其間茗茹來了一趟,給雲夢澤送了一應日常物品。

直到在飯堂用過晚飯,雲夢澤才點了琉璃八寶燈,借着那簇白亮的光團看課程冊子。

那冊子極其詳細,一個月排下來,竟每天都不盡相同。

要學的也極龐雜,不僅有劍術、道術、心法、煉丹、經史、符咒、結陣等正課,還有侍花、針黹、煮茶、對弈、織錦、舞樂等等雜學,簡直是無所不包,無所不有。

雲夢澤想了想,将雜學通通都勾了,其他一個沒選。

結果巧顏晚上來看他選的課程,戳了他的腦袋,訓斥他,“一點正經的也不學,你是來這裏玩鬧的麽?”

雲夢澤撇了撇嘴,委屈地說,“可我想學的太多了,排不過來。”

巧顏瞪了他一眼,将心法和符咒勾了上去,“這兩樣無論如何都要學,其他的,你長大些再學也是可以的。”

雲夢澤連連點頭,沖着巧顏甜笑。

及到第二日,雲夢澤興致高昂的正想去上他的第一節 侍花課,便被兩個師姐攔住了。

其一是茗茹,跟他最熟悉,巧顏沒空的時候,都是茗茹照顧他一二。

另一位叫蓮蕊,比茗茹早入門,已經修出元神,是負責谷內裁衣的師姐。

兩人帶了兩大框布匹花樣,來給雲夢澤選常服樣式。

雲夢澤有點敬畏的看了看那兩大框布匹,對仙女的精致着裝有了新的認識。

可惜,這認識還遠遠不夠。

茗茹和蓮蕊選了一上午,只選出了一套常服,就是青色的兩套。

至于粉絲、黃色、紫色、藍色四套,則一直沒有定論,因為兩人覺得雲夢澤是男孩子,應該與她們用不一樣的顏色。

可具體用哪個顏色,兩人又各有想法,難以統一。

雲夢澤坐在一邊,始終保持着懵懂的表情。

這次不是裝的,是真的分不清嫩黃色和淡黃色有什麽區別,更不明白那一百多種雲紋要怎麽挑選。

及至午飯的時候,巧顏來看過一回。

雲夢澤原本覺得,巧顏來了,總能定下來了,沒想到巧顏又提出了第三種建議。

于是雲夢澤這一天,既沒有去上侍花課,也沒有去上對弈課,連晚上的心法課都沒去,一直在看兩位師姐挑花色。

看到最後,雲夢澤都開始打瞌睡了,兩個師姐才終于商定了幾種選擇,拿去給月仙決斷了。

雲夢澤送走兩位師姐,爬上自己的床鋪,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夢中他變成了一只花孔雀,渾身七彩斑斓的,在月長空的竹屋上空飛旋。

衣服樣子決定的費時費力,做出來倒是奇快。

三天後,雲夢澤就穿上了粉嫩嫩的新衣。

前世今生幾百年,這是雲夢澤第一次穿粉色。

看着鏡子裏粉雕玉琢,秀美絕倫的小丫頭,雲夢澤一張臉都是垮的。

明明是男裝樣式,可因為是粉色,怎麽看怎麽不像個男人。

雲夢澤到底也只能嘆息一聲,穿着新衣去上課了。

這日上午是雲夢澤并不太感冒的符咒課,講的是利用水靈之力畫凝冰符和聚水符。

這兩個符咒,雲夢澤能用金、木、水、火、土、天一、兩儀、四象、八卦、怒靈、死魂、咒怨畫出一萬八千多種變化,怎麽可能聽得進去。

雲夢澤望着窗外發呆,結果就被講課的細雪師姐抓了個正着,罰她為中秋節做是十個冰鏡。

雲夢澤領了罰,卻不能直接做出來,必須裝出不會做的樣子,晚上去細雪師姐那裏學習。

吃了午飯,雲夢澤坐在小屋的門檻上發呆。

他倒不是擔心做冰鏡的事情,不過是一些反射月光的玩物而已。

他是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當年他初入天衍道宗,月長空親自替他啓蒙,教了他三個月的基礎九式。

那可不是繁花谷這種排課上課,是從天蒙蒙亮一直練道月上柳梢頭,一個動作一天一千次,做不完不許睡覺,做不标準不算。

三個月下來,雲夢澤的樣子雖沒變化,但心理上脫了一層皮,感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

之後月長空便說中秋有約,下了山,讓他跟着鐵牛學點別的。

可鐵牛會什麽別的?除了不像月長空那麽嚴格不容情,每天也就是讓他重複着那九式基本劍招。

月長空是正月十六晚上回來的,回來的時候還給雲夢澤帶了個禮物——小師弟。

從此,雲夢澤就有了個跟屁蟲,跟着他一起練劍、練劍、練劍。

一直到雲夢澤閉關尋求突破,才得以擺脫。

那就是白浩清。

整個啓蒙階段,白浩清都是跟雲夢澤一處的。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比白浩清做得好,月長空卻從不誇他,總是說他天縱奇才,做得好是應該的。

反而不如他的白浩清,居然因為資質比他差,卻能跟上他的步調,而被月長空從頭喜歡到腳。

雲夢澤曾想過,他對白浩清的嫉妒,大概從那時就深深埋進了心裏。

多年之後才會因為一句挑撥和一杯酒,殺了這個師弟。

不過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的重新來過,很可能直接讓這個師弟不存在。

因為月長空還在外面找天水呢,到底會不會赴約,能不能在赴約的時候救下白浩清,都成了未知數。

雲夢澤望着屋檐上滴落的水滴,心裏漸漸下了決斷。

馬上就是中秋了,如果月長空沒機會救下白浩清帶回天衍道宗,那他就親自出馬,也算彌補前世錯殺的過失了。

雲夢澤起身,感覺到周身濕潤,想是要下雨,正打算回屋裏拿把傘,卻突然愣住了。

他發現門口有個小水坑。

這就奇了,院子裏的地他都推過,絕對是平的。

雖然曾經說過這些坑窪可以積水成澤,但他沒有真的想讓自己的院子泥濘不堪,可如今這小水坑是從何而來。

就在雲夢澤不解的時候,小水坑竟漸漸擴大,變成了大水坑。

四周也彌漫起濃重的白霧,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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