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來到現代(捉蟲)
謝桃放學後先去了打工的甜品店。
原本只是去之前跟老板娘訂好的蛋糕的,但因為衛韞早上給她發了消息說會晚一點,所以她就幹脆在店裏幫了一會兒忙。
因為提前跟老奚他們打了招呼,所以今天她也不用去小酒館。
到晚上八點的時候,她才提着蛋糕回到了租住的地方。
但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總有點心緒不寧。
寫了一會兒作業,謝桃坐在書桌前,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她還沒有吃晚飯,肚子已經在抗議,謝桃一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把放在書桌上的手機按亮,又靜靜地看着鎖屏上的那一副畫像,直到屏幕再次暗下來。
如此循環着許多次。
半開的窗簾外,有霓虹的燈影閃爍着,隔着小區裏的樹影,穿插着投在玻璃窗上時,散落成猶如鱗片般的斑駁痕跡。
已經快要十一點了。
可衛韞那裏還沒有絲毫動靜。
謝桃發給衛韞的幾條消息猶如細碎的石子落入水裏一般,始終沒有收到他的任何回複。
這令她的心裏漸漸變得更加不安起來。
謝桃一直在等待着衛韞的回複,手機被她握在手裏,屏幕亮起來,又滅掉,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她不知不覺地就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夢裏是一岸水霧朦胧,風煙彌漫的層疊水波,盛大無邊的濃深夜幕像是一只氣吞萬裏的巨獸張大嘴沉沉地壓下來,像是要用岸邊的浪潮吞噬掉那最後的橙黃燈影。
她朦胧間,好似是站在被橫木鋪疊整齊的碼頭,濕潤的地面映照着她身旁長長木制燈架上在風中來回搖曳的燈籠的光影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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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眼的時候,正好瞧見在靠近岸邊的那艘大船的甲板上,似乎有一抹殷紅的身影。
周遭的風,甚至是身旁的燈影,亦或是大船壓下的聲聲翻滾的浪花,都成了無法令她看清那一抹身影的種種障礙。
忽的,
一聲槍響破空傳來,幾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她只來得及看清那船上的殷紅身影翻身墜入了浪濤翻滾的河水之中。
謝桃陡然驚醒。
雙眼猛地睜開之時,書桌前臺燈的橙黃光芒刺得她眼睛眯了一下,她伸手揉了揉眼皮,眼眶莫名濕潤了幾分。
屋子裏靜悄悄的。
謝桃呆呆地坐了片刻,伸手按亮手機屏幕時,上面顯示着時間:23:12。
衛韞還是沒有回複她的消息。
做了一個莫名其妙,朦胧不清的夢,這就讓謝桃心裏變得更加地坐立不安。
她試探着給衛韞發了視頻通話,但一直發不出去。
那邊像是完全接受不到似的。
他到底是怎麽了?
謝桃心裏的不安漸漸擴大。
就在她剛剛站起來,轉身想要出門去找老奚的時候,卻看見窗外忽然有一抹幽藍色的光芒憑空出現,剎那間就穿透玻璃,流散進來。
幽藍的光芒流轉間,漸漸轉淡,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豔麗女人便出現在了她的屋子裏。
女人耳垂間的绛紫水晶在燈光下閃爍着晶瑩剔透的光澤,複古紅的口紅更襯得她的那張五官出色的面龐更顯白皙冷豔。
來人正是許久都未曾出現過的孟黎春。
謝桃一看見她,那雙杏眼瞪大,她難以抑制地想起之前的那個清晨,這個女人險些把她推入來往的車流之間。
她下意識地并攏手指,卻終究只有那麽幾縷細煙,在她指尖飄散無痕。
她還沒來得及再一次施展術法,就看見孟黎春一揮手,緊接着便有一抹淡金色的流光湧現。
一抹殷紅的身影便落在了那邊的她的小床上。
烏發散亂,衣衫盡濕。
而他那張面龐更是蒼白如紙,便連平日裏如緋的薄唇,此刻也失了血色。
“衛韞!”
謝桃在看見床上忽然出現的那一抹身影時,雙眼微瞠,腦子裏仿佛有驚雷閃過,一陣轟鳴。
謝桃沖到床邊,伸手的時候,像是還有點不敢置信似的,手指顫了一下,直到她在他的肩背上觸摸到一片濕潤。
她驀地收回手。
燈光下,她的手掌裏已經浸染着一片殷紅血色。
血腥的味道彌漫開來,謝桃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猛地回頭,望向了站在那兒的孟黎春。
孟黎春瞧見她那雙杏眼看向她時的神情,她連忙擺手,“這可不是我做的啊。”
說完之後,她就走到了謝桃的面前,“現在必須要把他的子彈取出來,否則他就會有生命危險。”
像是怕謝桃不信任她似的,孟黎春沉默片刻,又道,“你放心,我不會再傷害你,更不會再傷害他的性命。”
孟黎春已經徹底放棄殺衛韞的這個計劃了。
即便她的那個光頭上司非要她執行這樣一條“防患于未然”的所謂命令。
但衛韞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自然也抓住了她的軟肋。
如果她再強行執行殺衛韞的命令,或許會适得其反。
在那次他的劍鋒劃破她的脖頸時,就已經讓孟黎春意識到,衛韞此人,天生反骨,他絕非是那種甘于認命之人。
如果她再執行那個破命令,或許反而會為這兩個時空帶來更大的災難也說不一定。
畢竟,他是這世間,唯一的時空行者。
時空的穩定,遠比那個只知道執行時空鐵律的光頭局長的命令要重要得多。
那個光頭佬,就知道坐在辦公室裏瞎指揮。
孟黎春只要一想到他就忍不住要翻白眼。
更何況,這一次衛韞若是因中槍而亡,這對那個時空也會産生一些影響。
畢竟槍并非是屬于那個時空的物件,而衛韞在大周的身份,對于大周的歷史線也有着一定的影響力。
所以這一次,她絕對不能讓衛韞死掉。
而對于孟黎春所說的一切,其中究竟有多少可信度,謝桃一時猶疑,難以确定。
但她相信老奚。
也相信衛韞。
當孟黎春施了法,幽藍的光在衛韞肩胛骨處的傷口氤氲缭繞着的時候,不過半分鐘的時間,謝桃就看見細微的光影間有一顆東西掉落在了地板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那是一枚金色的子彈殼。
上頭還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此刻的謝桃已經眼眶漸紅,她望着躺在她的小床上,仍在昏迷中的衛韞,腦子裏一片空白,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孟黎春收了手,也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只切割得像是一顆大鑽石似的瓶子,将裏面的藥粉倒在了衛韞的傷口上。
“這藥效有點慢,要六個小時才能讓他的傷口徹底恢複如初。”
她出來的急,因為平時她受什麽傷都不需要藥物治療就會瞬間愈合,所以她身上的這瓶藥,還是她匆匆從她那下屬那兒拿的。
所以這瓶藥的藥效自然不是特別立竿見影。
她又是個半吊子神仙,也沒那治愈傷口的術法,所以就只能這麽着了。
孟黎春說着,偏頭看向謝桃時,才發現她的眼圈兒都紅透了。
她怔了一下,連忙說,“你放心,他很快……”
話還沒有說完,孟黎春就看見躺在床上的衛韞眼皮動了動,于是她又改了口,“你看看,這不就醒了?”
謝桃一擡頭就撞見衛韞那雙睜開的眼睛。
“衛韞你醒了?”
謝桃握着他的手,吸了吸鼻子,聲音裏透着些哽咽。
衛韞像是反應了好一會兒。
他皺着眉,片刻後才将目光從那一片雪白的天花板移到謝桃的身上。
泛白的嘴唇動了動,他開口時,嗓音嘶啞:
“桃桃?”
像是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狀況,直到他看見某些熟悉的陳設。
譬如她時常坐着的沙發,還有那個她偶爾拿着手機,要跟他一起看的電視機,又或是那張她總是坐在那兒寫作業的書桌,就連上面放着的某些小東西,都和他在光幕裏偶爾瞥見的物件是一致的。
他的那雙深邃的眸子終于恢複了清明,也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如今究竟是身在何處。
“衛韞你感覺怎麽樣?你傷口疼不疼?”謝桃原本是一直将情緒壓着的,但此刻,她在聽見衛韞喚她的時候,她一個沒憋住,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連忙胡亂抹了幾下。
“我沒事,桃桃。”
衛韞嘆了一口氣,想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卻牽動了肩胛骨的傷口,他深吸了一口氣,偏頭卻看見了站在那兒的孟黎春。
“是你?”衛韞的神色冷了幾分。
“……”
孟黎春在被衛韞的目光注視着的時候,後背莫名有點發涼。
說實話上次她被衛韞抹脖子的場景如今想來還是歷歷在目,這段時間她還經常做噩夢,夢到衛韞用刀割了她的脖子,傷口一愈合就再劃上一刀,循環往複,堪比某站的鬼畜剪輯。
經常吓得她一身冷汗,還被自己的下屬懷疑人到中年,開始失眠盜夢多汗什麽的。
“那什麽,你不是掉河裏了嗎?還是我給撈起來的……”
孟黎春讪笑了一聲,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哪知道你身體裏關于這個時空的磁場的禁制忽然就解除了,我剛把你撈起來,你就自己消失,出現在這個時空裏了……”
這說起來,還真有點驚險。
衛韞在那個時空消失之後,孟黎春就匆匆趕來這個時空,還讓AM670調用了不少設備,才在遠郊的高速公路上找到了他。
“那個人,是誰?”
衛韞不想聽她說這些,只是冷着眉眼問道。
他說的,便是方才他雲豐碼頭的那艘船上時,背後襲擊他的那個人。
“……這,”
孟黎春抹了一把冷汗,又看了一眼同樣在望着她的謝桃,她老老實實地答,“事情是這個樣子的……你手裏的那枚銅佩,原本是我的東西,但多年前因為我自己的原因弄丢了,我輾轉查了很久,”
“但當我查到那個叫做邵安河的人的時候,銅佩就已經到了你的手裏。”
“但當時我還并不知道,所以就只能在邵家找線索,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邵安河他那兒子,是個穿越者。”
孟黎春說得有點口幹舌燥,一伸手,她手裏就多了一杯……奶茶。
她喝了一大口,咬着珍珠正想繼續說的時候,卻見衛韞皺了一下眉,然後她就聽見他清冷的嗓音響起來,“邵俊康?”
孟黎春初聽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有點發愣,但随即她想起來之後就點了點頭,“沒錯,就是他。”
“因為你當時查的那個貪腐大案,他爹死在了你手裏,他又總想着替父報仇,我怕他破壞了時空秩序,所以就把他帶回了第三時空。”
聽了孟黎春的解釋,衛韞也是此時方才明白過來,為什麽當時他派人去查邵俊康的下落時,卻是什麽都沒有查到。
這個人就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不曾留下一絲一毫的蹤跡。
“但是我那個上司……”
孟黎春說起她的那個上司,表情就變得有點難以形容。
她連捏着奶茶杯子的手指節都有點用力,“那個死光頭佬派的人沒把他看住,前段時間,讓他給跑了。”
這段時間孟黎春基本都是在尋找邵俊康的路上。
但這個邵俊康身為一個魂穿者,前世在現代社會裏也是一個國家機關內部的槍械設計師。
只是按照他前世的資料來看,他原本是一個孤兒。
所以這一世面對邵安河與其母親對他的真切疼愛時,他就顯得要格外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親情。
他應該原打算只是作為一個普通的古代人,放下曾經現代社會裏的一切,所以他從來沒有做過什麽超出時空秩序的事情,所以第三時空的監控并沒有注意到這個人。
但是他的父親被殺,母親連同邵府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間慘遭殺害。
只有邵俊康被邵安河提前送走。
聽了孟黎春的這些話,衛韞便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邵俊康以為是他殺了邵安河。
但實則,無論是邵安河,亦或是邵府滿門的死,都是出自于太子的手筆。
趙正倓也是怕衛韞找到邵安河手裏的名冊,便先行滅了口。
但此事在後來啓和帝想要幫太子遮掩此事時,便将邵安河的死,扣在了衛韞的頭上。
聖旨昭告天下,言國師衛韞徹查貪墨案有功,且親自誅殺了罪臣邵安河及其黨羽雲雲……總歸是将這所謂的“功勞”交給了衛韞。
豈料這麽一來,倒讓衛韞被這個邵俊康當成了真正的殺父仇人。
而在冷兵器的時代,過早地出現了熱兵器的存在,這顯然是違背時空法則的,更何況邵俊康要殺的,還是在大周黨政中心的國師衛韞。
這是一位注定會被寫入歷史的人物。
更何況在衛韞身上,還存在着兩個時空的磁場。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屬于大周,也合該屬于這個時空。
身為唯一的時空行者,他如果真的死于邵俊康的槍下,那麽這兩個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時空又會發生怎樣的偏差混亂,孟黎春想象不出。
符合時空當下的自然規律的死亡,與超出失控秩序的行為致其死亡,是兩種永遠無法相遇的極端。
衛韞這種可以自由穿梭兩個時空的時空行者,數百年來唯他一人。
他帶來的變數,或許會是第三時空完全無法預料的時空災難。
因為第三時空下達的命令,孟黎春嘗試過兩次,将他的命格綁在謝桃的身上,想讓他通過這種方法自然死亡,從而排除時空隐患。
這種方法,是可以避免時空混亂的最好方案。
但邵俊康這麽做,卻是嚴重違反了時空秩序的惡劣行為。
“你放心啊,我已經派人去抓他了……”孟黎春解釋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後,看了衛韞那張面無表情的面容一眼,又添了一句。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好歹也算半個神仙,結果面對這個普通凡人的時候,還是莫名有點害怕。
最重要的是脖子有點涼涼的……
當孟黎春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她腳步頓了一下,忽的轉身看向坐在床邊的謝桃。
這個向來不怎麽正經的女人此刻的神情,終于多了那麽幾分認真的意味。
“之前……的确是我做了欠考慮的事情。”
她垂下眼簾,“對不起。”
說完,她就回過身,在謝桃和衛韞的眼前,化作了一道幽藍色的光,無聲穿透了玻璃窗,竄入天際,消失無痕。
謝桃愣愣地望着玻璃窗,半晌才回頭看向躺在她的小床上的衛韞。
她的手指間還殘留着他的血液,已經成了一些幹涸的印記。
“疼不疼啊?”
她也不敢碰他肩後的傷口,只能抓着他的手,輕輕地問。
衛韞也只有在望着眼前的這個女孩兒時,他的眉眼才會顯得柔和一些。
“不疼。”
就連嗓音也莫名帶着溫柔的意味。
只是他話音方落,便見面前的女孩兒的眼眶裏忽然又有一顆顆的眼淚砸下來,怎麽也收不住。
“怎麽又哭了?”
衛韞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替她抹掉眼淚,卻架不住她眼眶裏又掉下來一顆。
“我也沒想哭……”
謝桃自己用袖口擦了好幾下,她細弱柔軟的嗓音又難免染上幾分哽咽,“它自己要掉的……”
“知道了……”衛韞只能彎着唇角,無奈地笑。
“但是,但是你真的吓死我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忍不住哭。
謝桃無法形容當她看見衛韞忽然出現在她的小屋子裏,又摸到他肩胛骨浸染出來的鮮血時,她是多麽的驚恐。
“抱歉。”衛韞只得耐心地哄她。
就在這個時候,謝桃放在書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那是她定的鬧鐘。
“十二點了……”她的眼眶裏還染着一片朦胧的水霧,在聽見手機裏傳來的音樂聲時,她喃喃地說了一句。
然後她回頭望着衛韞,半晌才憋出一句,“你這個生日好倒黴啊……”
說着說着,她又抹起了眼淚。
而衛韞瞧着她這樣一副模樣,卻莫名有點想笑。
謝桃摸着他濕漉漉的衣袖,一下子站了起來,轉身就往衣櫃那邊跑。
衛韞皺着眉瞧見她在裏頭翻翻找找,最終捧着一套衣服走到了他的面前。
“幸好我前天又給你買了衣服……”
謝桃的眼眶兒還有點紅,說話的聲音帶着哭過之後特有的細弱溫軟。
是一件款式極簡的黑色襯衣,還有一條黑色的西褲。
自從上次見過他穿襯衣的樣子,謝桃就有點念念不忘了。
即便是在他那邊的時空裏,穿那套衣服的機會少之又少,但還是沒忍住又拿自己存起來的錢給他又買了一套。
謝桃把衣服放在一邊,伸手就要去解衛韞那件沾了不少血污的錦袍的衣帶。
衛韞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自己來。”
謝桃皺起了秀氣的眉,“你自己怎麽脫?扯到傷口怎麽辦?”
反正這會兒的衛韞也沒有什麽力氣,連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都極輕,于是謝桃就直接掙脫了他的手,不顧他的阻攔,伸手就去解他的衣帶。
“謝桃!”
衛韞情急之下,那張蒼白的面龐竟染了幾絲薄紅。
但即便是這樣的呵斥,對于謝桃來說也是沒有什麽用的,她一心只想要把他的濕衣服脫掉。
當她解開他的衣帶,要幫着他把手臂從衣袖裏抽出的時候,她的動作又輕又緩,但因為幹掉的血液讓他的衣服和他肩胛骨的傷口已經粘連在了一起,她的手指捏緊了他的衣服,不敢再繼續了。
衛韞瞥見她猶豫的模樣,于是便溫聲道,“無妨,你……繼續罷。”
“你會很疼的……”謝桃的手指都有點抖。
他始終眉眼柔和地偏頭看着自己面前這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嗓音裏不自禁地多帶了幾分輕哄,“只是這種程度,算不得什麽。”
謝桃也知道,還是果斷一點的好。
于是她閉了閉眼睛,還是将他粘連着他的傷口邊緣的衣服一鼓作氣給脫了下來。
那一刻,衛韞還是難免為那樣的疼痛而皺了眉。
孟黎春口中的槍,倒真是不可小觑。
任是他身懷內力,也沒有辦法迅速躲閃開槍管裏破空而來的子彈。
衛韞正低眉沉思着,低眼便瞧見女孩兒的手已經探至他內裏穿着的黑色單袍的衣帶,于是他眉心一跳,當即制住她的動作,道,“剩下的,便由我自己來罷。”
“可是你都……”
“桃桃。”
謝桃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衛韞打斷。
“你轉過身去。”
謝桃有點不大願意,“我怕你傷口……”
“謝桃。”
衛韞無奈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
謝桃只好抱着他那濕噠噠的錦袍,乖乖地轉過身去。
衛韞見她轉過身,像是終于松了一口氣,他自己支起身子,動作緩慢地解開了自己的衣帶。
外袍都與傷口粘連,內裏的這件自然也不例外。
但衛韞對自己,卻沒有謝桃對他的那般小心翼翼。
他根本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将衣袍脫了下來,不顧靠近傷口邊緣粘連着的那點破損的衣料,動作尤其果斷。
傷口裏仿佛又滲了血出來。
衛韞方才皺了皺眉,還未伸手去拿被謝桃疊放在一旁的那間襯衣,便聽見背對着他站在那兒的女孩兒問,“衛韞,你好了嗎?”
“我……”
衛韞方才開口,話還沒有說完,就見謝桃已經轉過身來。
他方才拿到襯衣的手一僵,緊接着他反應過來,便道,“謝桃……”
“你的傷口怎麽又流血了?”
謝桃在看見血液順着他白皙的脊背流淌下來的時候,就連忙把剛剛孟黎春留下的藥給拿了過來,然後就坐在他的身後,将藥粉一點點的灑在他的傷口上。
孟黎春的藥到底是不同于一般的藥物,幾乎是在藥粉接觸到傷口的時候,便瞬間隐沒了痕跡,卻也止住了血。
後來謝桃在櫃子裏翻出急救包,取了裏面的紗布和膠帶,幫他把傷口包紮好。
就在她要幫着他把襯衣穿上的時候,驟然瞧見了他精致的鎖骨,白皙的胸膛,再往下……是肌理分明的腹肌,她猛地站起來,轉過身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衛韞的耳垂早已紅透,但此刻見她忽然背過身去,他瞥她半刻,忽然彎了唇角。
好不容易換好了衣服,衛韞喝了兩口謝桃遞過來的水,總算覺得幹澀的嗓子一時好了許多。
就在這個時候,謝桃的腹部忽然傳來了幾聲咕嚕的響聲。
頓時便引得衛韞擡眼看她,眼底壓着笑痕。
“……餓了?”他問她。
謝桃窘迫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臉頰泛紅,“沒吃晚飯,肯定餓啊……”
衛韞聽了,他原本含笑的那雙眼瞳裏忽而多了幾分歉意,“抱歉,桃桃,答應你的事情,是我食言了。”
原本今夜,他該和她一同度過他的生辰。
謝桃卻搖了搖頭,自己跑到另一邊去将桌子上放着的蛋糕拿了過來,放在凳子上打開。
在這樣漆黑的夜,一圈兒插在蛋糕上的蠟燭被謝桃一一點亮。
她又跑過去把燈給按掉了。
然後,衛韞就看見在那一圈搖曳的火光之間,女孩兒趴在床邊,她忽然認真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衛韞。”
她說,“生日快樂。”
雖然這一天,他經歷了這樣驚險的暗殺。
雖然,他此刻受了傷。
但這一天,他來到了謝桃的世界。
而這一刻,他也莫名為着這個女孩兒的一句“生日快樂”而心生觸動。
蠟燭熄滅的瞬間。
屋子裏暗下來,唯有半開的窗簾外,有霓虹的燈影遠遠地照射進來,讓整個房間不至于太過漆黑。
謝桃只感覺自己被他拉住了手腕。
倒在他懷裏的瞬間,他在昏暗的光線間低首,溫熱柔軟的觸感便落在了她的嘴唇。
那一剎那,謝桃瞪圓了眼睛。
他的親吻來得很突然。
猶帶幾分隐忍克制。
後來,趴在他懷裏的謝桃輕輕地問他,“衛韞,你許願了嗎?”
“沒有。”
“那你可以把你的願望讓給我嗎?”
“嗯。”
“那我的第一個願望是,要你身體康健,最好刀槍不入,銅皮鐵骨!”
“……第二個呢?”
“第二個……我想要暗算你的那個壞家夥原地爆炸!”
“……第三個?”
“第三個,第三個你等我想一下,我還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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