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李程昱拿着那一支被人嫌棄了的桃花一路往回走,神情怡然,若是細看,右邊臉頰上多了一抹淺淺的紅印。
本就白皙的皮膚上一晃眼倒是很容易讓人注意到,但他全然不在意。不知想到何事,他還輕輕撫着那紅印偷笑幾聲。
等回到寺廟裏給安排的一處禪房門前,正欲開門,一名仆從急匆匆的尋了過來。
李程昱推門的手一頓。
那仆從低垂着頭,恭敬道:“王爺,殿下正在尋您呢。”
“這麽快好了?”李程昱收起臉上惬意的笑容,問道:“人呢?”
仆從回答道:“方丈大師為殿下專門安排了一間僻靜的禪房。”
李程昱随着那仆從去了另一處禪房,一推門進去,就瞧見那人正弓着腰在撿掉落在地的白子。
他疾步上前,一把将人拉了起來,并對門外那些守候着的仆從呵斥道:“誰讓你們一個個都站在門外的,不會伺候主子要你們有何用。”
話音一落,門外的仆從紛紛跪地。
“好了,是我讓他們站在門外的,我又不是要死了,不就撿個棋子,小皇叔不必如此動怒。”
李君硯就着他的手直起身體,緩緩坐回到矮榻上。只是這般小小的動作亦讓他呼吸急促了幾分,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變得毫無血色。
他輕輕咳了幾聲,見李程昱不高興的瞪着他,只得安撫了幾句。
“你們都退下吧,我要跟小皇叔聊會天,這裏不需要你們伺候。”李君硯對着那跪了一地的仆從溫和的說道,仆從們如蒙大赦紛紛起身,候在門外。
李程昱不贊同的瞪着他:“你也不想想你是何身份,這要是有個好歹,別說這幫人,就是這一整座寺廟裏的和尚都得給你陪葬。”
“小皇叔消消氣。”李君硯執起案頭上放着的茶壺給李程昱倒了一杯茶,“喝杯茶,這可是空戒大師珍藏多年的普洱,十分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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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茶杯推到李程昱面前,稚嫩的臉上泛着微笑,帶着些讨好的意味。
李程昱沉着臉看他:“別以為你用一杯茶就能讓我消氣,你總是這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怎麽能成?才十歲的人,整的跟個小老頭似得,不是飲茶就是下棋,要麽就是看書,你也不覺得無趣。”
李君硯推了推茶杯,李程昱這才端起茶喝了一口。
放下茶杯,李程昱又問道:“不說其他,倒是老和尚給你看出什麽名堂了沒?”
李君硯給他重新添了一杯茶,随後緩緩搖頭,道:“方丈大師也無能為力。”
李程昱面色一變:“就知道老和尚也不頂用,看來只能等傅老了,就是這小老頭也是個行蹤飄忽不定的,我說貼個告示尋人,你還偏偏不肯。”
李君硯只是輕笑着不語。
李程昱語氣冷然道:“別說小皇叔不疼你,這後山的桃林我可都仔細瞧了一遍,等結了桃子就讓老和尚全給你吃。不都說這桃子能除百病延年壽嘛,我倒是要看看這桃子是不是能除了你那一身毒。若是不行,這桃林留着也沒什麽用處了。”
“小皇叔你又說胡話了。”李君硯笑了笑,随即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一枝桃花,于是轉移話題道:“這桃花倒是開得旺盛,皇叔去看桃花怎麽就不帶上侄兒呢?”
李程昱睨他一眼:“就你這身子我怎麽敢帶你去看桃花,你還是等身體養好了再說吧。”
“別是皇叔怕我擾了你的趣事吧,瞧你這臉上好大一個巴掌印,莫不是又跑去調戲人了?”李君硯笑看着他右臉處的紅印,“這在京城有人讓着你,雲州可無人識得你的身份。”
李程昱有些尴尬的撇開頭,硬聲硬氣道:“才不是呢。我這只不過是遇到一只小野貓被撓了而已。”
臉上有些火辣辣的泛着紅,他也是頭一次遇到性子這般直率的人,竟然一言不合就甩了他一巴掌。
李君硯捧起茶杯飲了一口,面上笑意不減,說道:“小皇叔無需解釋,侄兒明白。”
李程昱眨眨眼,問:“你明白什麽?”
相比起這邊的談笑之歡,穆雲景沉着臉一言不發的回了偏殿。芸娘瞧見他回來,以為他煩悶的慌,想讓他再去逛逛。
穆雲景直接拒絕了她的提議,轉而尋了個角落,對着菩薩相默念起經來。
芸娘見他這般認真念經,只得吞下未出口的話語。
傍晚時分,兩人才從靜安寺離開,回了家。
芸娘去廚房做飯,穆雲景本想去幫忙,一轉頭就瞧見小人參偷偷摸摸的沖他招呼,小東西臉上的神情有些異樣,他略略一思忖,便與芸娘道了一聲,轉身回房。
小人參緊跟着穆雲景進了房間,還不等他開口,它蹦跶着一下子撞入了穆雲景的懷裏。
“怎麽了?”
穆雲景被撞了一下,扶着桌子坐下,正疑惑間,只聽小人參急急開口:“景寶,我跟你說,你今日出門後,家裏來了個小偷。”
“什麽小偷?”穆雲景一驚。
“那個小偷倒是沒偷什麽東西,就是在後院待了很久。”小人參爬到桌子上,歪着頭想了想,“不過我覺得他是想要偷我們,因為他一直盯着藥草園看了很長時間,臨走前還說他明日再來。”
“是何模樣的人?”
小人參回憶了一下:“小小的,臉上皺皺的,頭發是白的。”
穆雲景微微皺眉。
“景寶,你說他是不是要偷我去賣。雖然我知道我很值錢,但是我不想被賣。”小人參又撲将過去,躲在穆雲景的懷裏不肯出來。
穆雲景安撫了一下,輕笑道:“雖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誰,有何目的,不過你倒是不需擔憂這些,你個小東西即使被賣,也值不了多少銀子。”
小人參一聽自己不值錢,頓時不樂意了。
“你明明說過我很值錢的。”
“有嗎?”穆雲景戲谑道,随即一見小人參氣鼓鼓的瞪着他,他笑而改口:”值錢值錢,我們小人參可值錢了,這五百歲,一歲值一百兩如何?”
小人參亮着眼睛看他,開心的說道:“一歲一百兩啊,那我值很多很多銀子。”
“嗯,值很多銀子,所以你老老實實的,可別把自己弄丢了。”穆雲景輕笑着撫了撫它的頭,“要是被賣,那我可贖不回來。”
小人參聽到它想聽的話,頓時點着頭滿意道:“我可老實了,晚上我要陪景寶一起睡覺。”
說完,不待穆雲景反應,它直接爬上床,鑽進了被窩裏。
穆雲景失笑的搖搖頭,頗為無奈的看着小人參在他的床上翻來覆去的玩耍。
翌日。
穆雲景早早的醒來,發現小人參不在房間內,想來它必定是不安分的不知跑哪去玩耍了。
吃了早飯,他去了後院。
只是還未走近,就聽到一個細碎的聲音。
“好好的一塊藥草地,怎麽就種了這些雜七雜八的草藥。”那道聲音時不時嘆息一聲,口中念念有詞,皆是指責之意。
穆雲景站在拐角處遠遠看着那道身影蹲坐在地上,從他看過去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側臉,結合昨日小人參的話語,他即刻猜出來這人定是小人參口中所說的小偷。
只是這個小偷并未偷任何東西,此時手中拿着一個水勺,正一點一點撥開藥草葉子澆着水。
那人澆完水直起身,對着穆雲景所在方向突然開口:“小子,看了許久還未看夠嗎?”
穆雲景倒是并不意外對方發現了自己。
“不知這位老先生為何會在我家的後院裏?”
穆雲景上前,行了個晚輩禮,并問道。
老者并未回答,而是噙着笑繞着穆雲景仔細看了又看,随後滿意的點點頭,“小子長得倒是不俗,我且問你,這藥草園是你打理的?”
穆雲景不明其意,只點頭道:“是我打理的。”
老者又問:“那你可知有些藥草不可一起種植,會沖突了藥性?”
穆雲景看了一眼藥草園中那一片郁郁蔥蔥長勢良好的草藥,“知曉。”
“那你可知一片藥草園不該種植繁雜,而該适材而植?”
“知曉。”
“那你可知……”
“老先生,這是我家的藥草園,我想要種植何種藥草,種植幾株,皆是我~的自由,您這未免管的太寬了吧。”
穆雲景直接打斷了老者的話語,坦然的直視對方。
老者被人斷了話語倒也不生氣,反而因為面前小子直言的話語而泛起了一抹尴尬之色。
“老先生不問自入,莫不是個盜賊?”
“怎麽可能!”老者瞪着眼急急反駁,“我就是路過聞着藥草進來看看,誰知道看到一片雜亂的藥草。我好心替你澆灌照料,你個小子怎麽能污蔑我是盜賊。”
小人參偷偷甩了甩須須,沖穆雲景低聲喊道:“景寶,他剛才摸我了,一定是小偷,快打他!”
穆雲景沖小人參使了個眼色,小人參乖乖閉上嘴。
他仰着頭看那一臉急色的老者,随意道:“哦,我就是随口一問,老先生這麽焦急莫不是心虛了?”
靜安寺內,李程昱坐于上首,他看着手下人遞上來的消息,許久才放下。
平日裏嬉笑開懷的笑容被收斂,此刻尚顯年輕稚嫩的臉上帶着一抹沉靜,揮手讓人退下,他背着手靜靜立于窗邊。
窗外,微風卷着桃瓣落入屋內,李程昱撿起花瓣輕輕嗅聞,低聲道:“原來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人參數須須:一歲一百兩,我現在五百歲,到底值多少銀子啊?
三七冷笑:你現在五歲。
小人參怒:不,我五百歲,就是五百歲。
三七:你就是五歲。
小人參:我不,我就要五百歲。
三七:你個小屁參。
小人參:……臭三七,我不跟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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