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唯願與你地久天長

宋心瑤考慮了幾日,搬回京城了——為了宋自珍跟宋寶珍。

這世道對于沒爹的孩子不是包容,而是欺負。李大郎跟小六子只是開始,以後等他們開始去學堂會更嚴重,既然他們有爹,.就不應該讓他們為了這個被嘲笑、被看不起。

孩子是宋心瑤的命,為了孩子好,她可以退一步、兩步,甚至好幾步。

薛文瀾自然很高興,馬上就要張羅她住的地方,他是大理司直,辦置一間可以住人的房子不過幾句話。

于是在冬天來臨之前,宋心瑤帶着孩子回京了。

住的是南十一街,靜花巷。

兩進的宅子,一間四間大屋,前庭窄,但後院深,最重要的是有口井,這樣生活起來方便許多。

在律法上,薛文瀾算是收了宋心瑤當外室,兩個孩子也改了名字,現在叫做薛自珍跟薛寶珍——他想再度成親,但宋心瑤想着,成親,自己就是媳婦,逃不開責任跟孝道,還是免了吧,她一輩子都不想對周華貴盡媳婦的義務。

另外,這也是為了薛文瀾着想。他若娶了妻子卻住在外面,難免會被政敵拿來大作文章,一句不孝壓下來,任誰也無法翻身,現在可好,她只是個外室,外室本來就是住在外面,不然怎麽叫外室。

朝廷半個月休沐一次,他上半個月跟母親住,盡兒子的孝道,下半月到靜花巷,盡父親的責任。

薛自珍跟薛寶珍對于這個冒出來的爹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高興的,從此就是有爹的人了,再也不用怕被別人嘲笑。

靜花巷距離宋家所在的春樹巷只要半個時辰,宋心瑤常常帶着孩子回去。

許氏跟汪蕊自然開心,許氏年紀大了,已經不太在意外人的眼光,汪蕊則是護短的,自己家的娃娃什麽都好,別人的眼光,呸!那算什麽。

宋新天有四個孩子,年齡也都不大,幾個表兄弟姊妹玩在一起,一瘋就是整個下午,天氣寒冷也擋不住他們想玩的心,然後不得不說薛自珍跟薛寶珍還真是宋心瑤生的,見到那假山的山洞也是愛得不行,每回來都要探險一番,又怕又愛去,汪蕊總是拍手大笑,跟他們娘一個樣子。

只是這番動作太大,當然是瞞不住別人,宋家下人跟親戚都很奇怪,當初宋心瑤明明大紅花轎過門的,也放了鞭炮的,怎麽又變成外室,難不成是做錯事情被趕出來了?可聽說薛文瀾每個月有一半住她那邊,哪個外室有這種待遇,大戶人家的正房太太一個月說不定都只能見到丈夫三天。

中間,宋心瑤的堂哥惹了一點小麻煩被抓進牢裏,薛文瀾還幫忙疏通了,不過關了七八天就被放出來,頭發都沒少一根,這讓原本懷疑宋心瑤不受待見的人閉了嘴,誰會幫個不受待見的外室處理家事?

奇也怪哉,但也不可能拿這個去問。

京城的人最是八卦,這沒能瞞過其他人,當然周華貴也知道。

知道孩子進京了,知道又改姓薛了,她想去看哪,想得很,但不敢——自己做的那些破事都讓人知道了,哪還有臉出門。

她始終不解,兒子是怎麽發現她的挑唆,她明明做得很好,怎麽會被……

兒子現在雖然每個月有一半跟她住,住宋心瑤那邊時也會每天派人回來問候,可是她能感覺得出來,母子之間已經離心。

她想牢牢握住兒子的人生,讓兒子只聽自己的話,但終究失去了兒子。

連帶着兩個可愛的雙胞胎,也永遠不會喊她一聲祖母。

她後悔了,但後悔也無濟于事。

附近的鄰居很巴結她,但那又怎麽樣,她一點都不高興,如果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會一開始就學着跟宋心瑤相處,而不是使計讓她離開,只是人生沒有早知道……

薛文瀾跟宋心瑤是分開過年的。

這樣的大日子,身為兒子,他當然是跟母親過,宋心瑤則是讓春分辦置了一桌——大雅跟小雅因為成親生子都留在梅花縣跟着丈夫了,一起回京的只有牛嬷嬷、春分、夏至,加上他們母子三口,一共六人。

雖然人不多,但靜花巷緊鄰文富郡主的宅底,晚上官兵會來巡邏很多次,安全問題倒是不用擔心。

春分手藝很好,一個下午搗鼓出十道菜,分別是姜汁鲈魚、鳳尾魚翅、八寶野兔、稣炸大蝦等四道葷菜,桂花黃瓜、香菇掐菜、素炒三蔬、蓮子豆腐等四道素菜,另外有紅豆糕、佛手酥等兩道甜點。

等晚上,也不用分主仆一起上了桌,由宋心瑤起筷,這便開始吃了。

搬到京城這幾個月,兩小家夥學會用筷子了,雖然還會掉滿地,但不用人喂着吃飯,只不過還是要大人張羅。

宋心瑤不喜歡他們偏食,所以在他們前面各自放了十個小碗,每疊菜都夾兩筷,肉要吃,菜也要吃,不然的話兩兄妹都只顧着吃肉,這點就真的很不像她,蔬菜這麽好吃,居然不喜歡。

這大雪天的,要不是她嫁妝豐厚,有娘給的鋪子,又有薛文瀾給的茶園,這時節要吃上蔬菜可沒這麽容易,小家夥身在福中不知福。

“慢慢吃。”宋心瑤看着孩子,臉上忍不住露出微笑,“過了年,就五歲啦。”

薛自珍伸出五根手指頭,“五歲。”

薛寶珍自然也跟着哥哥,“五歲。”

“等天氣好一點,就開始學讀書寫字。”

“自珍一定好好讀書,以後考狀元,跟爹一樣當官,棒棒。”

“喲,這誰教的?”

薛自珍嘻嘻一笑,“牛嬷嬷。”

牛嬷嬷臉色有點尴尬。剛開始,她是最反對的,說周華貴一定會再出招,太麻煩了,不如在梅花縣好好過日子,但一旦入京卻迅速倒戈,說孩子還是要有爹,小小姐跟小少爺現在可比以前好多了,鄰居也沒人敢欺負,最好笑的是牛嬷嬷原本喊“薛大爺”,然後有一天突然變成“姑爺”。

宋心瑤忍笑,“嬷嬷教的?”

“便是教小少爺好好念書罷了。”

春分湊趣,“牛嬷嬷就是嘴巴硬,心裏可軟着。”

宋心瑤來了興趣,“哦,你怎麽知道?”

“我們還在梅花縣時,有一次姑爺來,那麽遠,帶了一品太尉家中宴客才有的蜜桃糖萌蘆,嬷嬷當着姑爺的面說,糖葫蘆有什麽好帶的,可是轉身卻對小小姐跟小少爺講,這是爹帶來的,要記得爹對你們好。”

宋心瑤噗哧一笑,牛嬷嬷被掀了老底,不自在得滿臉通紅,“春分,你這臭丫頭!”

宋心瑤給牛嬷嬷夾了姜汁鲈魚,“嬷嬷對我好,我知道的。”

牛嬷嬷原本有一個兒子,三歲多時發病殁了,丈夫又跟着一個寡婦私奔,從此以後一心只對宋心瑤好,要說這世界上對宋心瑤愛護有加的人,牛嬷嬷絕對在前面幾個。

一頓飯,吃得高高興興。

春分收拾了桌子,衆人拿着茶,說說笑笑。

就在這時候,宋家突然來了馬車。失蹤十幾年的宋有祿回來了,還是光着頭回來了,他出家當了和尚。

宋波跟許氏十幾年沒見這兒子,宋有福十幾年沒見這兄弟,自然又哭又笑,倒是妻子朱氏很平靜,當了和尚就當和尚,幹麽回來。

現在的祈安大師,過去的宋有祿說他算準宋家的孩子今年會有災,所以才破例下山讓他們把孩子都叫過來,他要念經祈福。

荒謬歸荒謬,但宋有祿說得頭頭是道,天象如何、月象如何,自己本已經出家,若不是想到父母之恩未報也不想破這例,眼見他神色都跟以前大不相同,衆人不得不信,宋新天連忙讓孟氏把在假山玩的孩子都叫回來,汪蕊多了一個心眼,叫了馬車來靜花巷。

牛嬷嬷一聽連忙催,“快點,把小少爺跟小小姐抱上馬車。”

牛嫂嬷迷信,據說家中若有一人出家侍佛,全家都能雞犬升天,二老爺想必是得了道,回來報恩的。

宋心瑤心想,寧可信其有,于是吩咐道:“牛嬷嬷,你跟着一道。”

“小姐不回去嗎?”

“不了,我剛喝了酒,那酒太烈了,暈得很。”

“夏至,你服侍小姐去休息。”牛嬷嬷轉而對兩個小家夥道:“小少爺、小小姐,我們去外公外婆家。”

宋有福雖然是個不像話的丈夫、不合格的爹,但對孫子孫女卻是十分疼愛,至于汪蕊,那則是溺愛了,所以薛自珍踉薛寶珍聽說要回外公外婆家,都很高興。

宋心瑤一人親了一下,吩咐他們好好聽牛嬷嬷的話,便送他們上馬車。

回到屋裏,春分已經把桌子收拾幹淨,也泡了茶,宋心瑤吃得太多,只喝了一點,腳步虛浮的往廂房走去。

夏至擔心問道:“小姐,要不要請大夫?”

“不用,就是喝多了。”

頭暈呼呼的,一躺床,立刻睡着。

夢中很熱。

真的太熱了。

隐隐約約醒來,宋心瑤想着是不是酒喝多了,怎麽一點都不像京城的冬天,還是舂分炭盆燒得太多,唉,呼吸困難。

呼吸……太困難了。

宋心瑤費力的睜開眼睛,瞬間酒醒——火!

格扇破了個大洞,院子裏大片的火光,屋檐被燒得都掉了一半下來。

她一下從床上坐起,又因為頭暈往後倒去,喘了喘,用力把自己支起來,五感越來越清楚,鼻子聞到燒焦味,耳朵聽到燃燒木柴的劈啪響,煙一陣一陣飄進來,燻得眼睛睜不開。

天哪,她要命喪在這邊了嗎?

不,她還沒看到孩子長大,她要看着自珍成親、要看着寶珍嫁人,還有,這幾個月她跟薛文瀾一直客氣的相處,她想跟他講自己已經不怪他了,她只是害怕如果他們和好,然後又有什麽誤會或者必須分開原因,她會無法振作的。

不行,她不能死——咳咳咳,她想逃出去,但手腳卻不聽使喚,那瓶梨花酒後勁太強,她現在看什麽都有疊影。

熱,她快無法呼吸了……

“心瑤,你在哪?”薛文瀾的聲音。

幻聽嗎?他怎麽會在這?

“心瑤?心瑤?”

我、我在這啊,咳咳咳……

宋心瑤被煙燻得話都說不出來。

突然間,有個人穿過燃燒的格扇進來,一把扶起挂在床角邊的她,伸手就探她的鼻息,“心瑤?還醒着嗎?”

宋心瑤睜眼,看到的是薛文瀾欣喜的神色,“你……怎麽在這?”

“出去再說。”

宋心瑤是一點力氣都沒了,薛文瀾攙扶着她,很快的沖出去。

她的手被燒着了,好痛……

她的腳被絆到了,整個人撲在地上,瞬間腳踝劇痛。骨折了嗎?

火更大了。

宋心瑤突然覺得自己活不過今天——薛文瀾前陣子練習射箭拉傷手臂,能攙着她已經不容易,不可能背着她走。

她才二十幾歲……好短。

但是能在最後一日看到他,也是很高興的,“好好照顧自珍跟寶珍長大,還有,我不怪你了,你快走,不用管我了。”

“別說這些,我一定帶你出去!”

薛文瀾脫下大氅蓋住她,然後整個人抱在懷中往外跑去。

宋心瑤手在痛、腳在痛,頭很暈,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記憶清楚。

眼睛什麽都看不見,濃煙卻一直進來,她覺得又熱又無法呼吸,想告訴薛文瀾算了,一人死好過兩人死,自珍跟寶珍不能沒人照顧,但喉嚨太幹,什麽都說不出來。

靜花巷的小宅子有這麽大嗎?時間過得好漫長。

終于聽到其他人聲。

她被小心翼翼放了下來,大氅掀開,看到的是沖天的火光,還有臉被燒得起水泡的薛文瀾,頭發都燒了一半,一臉燻黑,只有眼睛特別明亮。

他摸摸宋心瑤的頭,神色很高興,“我們出來了。”

宋心瑤心中一梗,她的手不過被燒破一點皮就疼得不行,他的臉有一半都起了水泡,不是疼死了嗎,想摸摸他,又覺得不好,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別怕、別怕,沒事。”薛文瀾哄着她。

“你是不是很疼?”

“不疼,活着挺好。”

宋心瑤心想,是,活着挺好,她剛剛真的以為活不過這個年,可是沒想到會有人來救她,看到他被燒成這樣,眼淚止不住。這傷這麽嚴重,能好嗎?火傷沒個把月是好不起來的,他要怎麽上朝,皇上能允他請幾個月的假嗎?

她摟着薛文瀾的肩膀,又是心痛,又是感動,哭得停不下來。

薛文瀾只是輕輕拍她的背,“沒事,什麽都不要緊,能活着就好了。”

後來才知道,是文富郡主家裏放過年煙花,煙花亂竄,結果燒了附近幾十間宅子。薛文瀾本來是陪母親吃過年夜飯後,想過來給孩子壓歲錢,結果卻看到沖天烈焰,春分跟夏至灰頭土臉的簌簌發抖,兩人是剛剛被人救出來的,春分整個人都懵了,雙眼呆滞,夏至神智比較清楚,說大小姐晚上喝了酒,早早上床睡覺了,小少爺跟小小姐回宋家,不在屋內。

但這時火焰巳經很大,再英勇的鄰居也不敢救人。

薛文瀾卻想都不想就沖了進去,他也怕火,可是他更怕沒了宋心瑤。

他從小喜歡的,好不容易娶到的,中間歷經波折,他們正在慢慢修複彼此的關系,他絕對不能接受這時候宋心瑤永遠離開他。

只能說老天對他們還是不錯的,燒傷歸燒傷,但都留下了命。

只要能活着,什麽都好。

已經亥正,過年客棧不營業,宅子又燒了,所幸薛文瀾今日是駕車來的,于是馬車直接往南去,進入宋家所在的春樹巷。

宋家今天晚上所歷經的太多,先是失蹤十幾年的宋有祿光着頭回來,等晚一點,都要睡了,沒想到又有人敲門,一打開,是被火燻黑的大小姐跟前姑爺。

全嬷嬷吓死了,趕緊一路嚷回去。

汪蕊原本已經在哄薛自珍跟薛寶珍睡覺,一聽嬷嬷講“小姐被燒傷”,哪還有不心急,讓牛嬷嬷看着寶貝外孫,趕緊出來就見女兒一臉狼狽,滿身黑,還散發炭味,薛文瀾更慘,半張臉跟脖子都起了水泡,手背上也都是水泡。

汪蕊一看就心疼了,“怎麽了?唉,心瑤,你這是……”

汪蕊沒說完,整個人癱軟下去,宋心瑤腳傷走不動,倒是薛文瀾一把把汪蕊拉起來,“表舅母,我們沒事,就是宅子燒了,現在客棧也不開,我想想還是先回宋家妥當。”

春樹巷出去,就有間專門看外科的醫館。

汪蕊晃了晃,雖然緊張,但畢竟當家太太多年,趕緊吩咐起來,“快點,去把歐陽大夫請來!辛嬷嬷,去把書蘭院整理一下,燒水讓小姐跟薛大爺洗洗。”

書蘭院是宋心瑤婚前住的地方,婚後就落了鎖,待去年十一月她回京時,因為常常回宋家小住,又開鎖了。

本就幹淨,只要把房間整理一下就可以。

水一碰到手背的火傷,那是鑽心的疼,宋心瑤今天差點沒命,現在有點後怕,想到薛文瀾那樣冒險進來救她,眼眶又紅了,以後她都不跟他鬧脾氣了,死裏逃生,她想跟他好好過下去。

等梳洗幹淨,辛嬷嬷也已經把歐陽大夫請來。

宋心瑤的手背是淺傷,腳踝不嚴重,不是骨折,但最近還是多休養好。

至于薛文瀾,他洗到一半就痛昏過去了,是小厮替他穿的衣服,現下躺在宋心瑤的床鋪上,臉色潮紅,呼吸有點快。

看到了薛文瀾,歐陽大夫臉上出現了比較凝重的神色,“這位大爺的水泡千萬不能弄破,我等會開藥,內服湯藥一天兩日,藥浴一天一次,我這藥膏不多,大概只夠擦兩天,我調了再送過來。”

宋心瑤放了心,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不過……

衆人剛剛放下的心,又吊了起來。

歐陽大夫道:“這位大爺以後臉上跟頸子都會留疤,這是沒辦法的,老夫醫術有限,醫不了這個。”

宋心瑤心想,疤痕不過小事情,只要人沒事,什麽都好商量。

男子漢大丈夫,薛文瀾又不是靠着皮相考上進士的,容顏有損有什麽關系,男人重要的是肩膀,不是臉。

“歐陽大夫。”宋心瑤開口,“您回去把東西拿齊了,這陣子先住在我們家可好?診金我們會加倍給您,求求您了。”

歐陽大夫想了想,“行,我回去準備準備。”

宋心瑤松口氣,“謝謝您。”

“大小姐客氣。”

宋心瑤坐在床沿,心想,他先昏過去也好,自己一點傷都痛得不行,他的水泡面積這麽大,肯定疼入骨髓。

薛文瀾,你快點好起來,以後你說什麽,我都依着你啦,你說好不好啊……

汪蕊是睡不着了,心想反正也醒着,不如陪着女兒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辛嬷嬷過來,一臉不屑,“大太太,那個薛太太來了。”

見到宋心瑤奇怪的神色,汪蕊道:“大年夜的,文瀾出來後就沒回家,家裏人肯定挂念,所以我讓人去通知她了。”

“母親大度,女兒還要跟母親多多學習。”

“我是看在文瀾救你的分上,不想跟她計較了。你也不用心梗,就當上輩子欠了,這輩子來還債,這樣來生就互不虧欠。你若不想看她就去內室休息,母親來應付她。”

“怎能讓母親替我出頭,母親去睡吧。明天大年初一,各家親戚都會來,您有得忙了,得休息。”說完就喊,“遇鳳,送太太回翠風院,給太太煮一碗凝神湯。”

汪蕊拗不過女兒,想着明天的确是要接待很多親戚,便回去了。

宋心瑤靜靜看着薛文瀾熟睡的樣子,心想,好多年沒仔細看他了,眉宇間真的變成男人的樣了,不是以前那個跟她求婚的少年樣。

就見他低低的喊了聲,“心瑤。”

宋心瑤一怔,是夢到她?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了,真是傻瓜。

薛文瀾你這個大傻瓜,你快點醒,別夢着我,要看着我啊……

不一會,周華貴就在辛嬷嬷的帶領下到來。一路上,辛嬷嬷已經跟她說了大概,火災是怎麽發生的,因為春樹巷外邊就有醫館,所以先回宋家,重點就是薛文瀾沒事,不過要好好調養,外科大夫已經同意這陣子住在宋家,可以放心。

周華貴一見兒子就哭,但看兒子睡着又不敢大聲,只能低低的壓抑,半晌這才停住,轉過頭來看着宋心瑤,神色複雜。

宋心瑤很驚評,她以為周華貴會撲上來打她的,一個想控制兒子的母親,沒想到兒子為了救她傷成這樣,能不恨她嗎?

但周華貴好像迷惘多過恨意,雙眼有點無神,“有時候,我不知道是自己欠了你,還是文瀾欠了你。”

宋心瑤不語。

這怎麽好說,她還覺得是自己欠了周華貴呢,所以婚姻才會以和離收場,所以才會一個人生孩子、養孩子,一個人當一家之主扛起一個家,她原本可以不用這麽辛苦,原本可以有人依靠,但周華貴容不下她。

“我以為把你弄走了,文瀾會變成那個只依靠我的乖兒子,會聽我的話、聽我的安排,可是也沒有,娟兒跟琴兒又漂亮又懂事,他偏偏不喜歡。你聽說過他斬了中樞侍郎的兒子嗎?那兒子在朝和縣推人致死,原本可以判個終身監禁,他卻斬了,你知道中樞侍郎的兒子是誰嗎,就是當年你在玉佛山上被人推落,那個帶頭推了你的人,也不知道是老天爺的意思還是怎麽樣,他做生意到了朝和縣,還恰好犯了錯,文瀾怎麽會饒過他——文瀾已經盯了他一年多了,就是在等他犯錯。”

宋心瑤怔住,“我……我不知道,他沒說過。”

“他當然不會說,他什麽也不講,以前還住在宋家時,我跟太太求來春花跟秋月給他,春花想讨好他,沒想到漿壞了他的東西,文瀾發了好大的脾氣,連我都是第一次看他這樣生氣。”

這件事情宋心瑤有印象,因為薛文瀾一直是個很穩重的人,會發脾氣實在少見,何況還是激怒,根本法想像。

“春花漿壞的,是你送給他的兔毛圍巾,我們母子第一天上宋家時,你給他圍在脖子的那條,他當成寶貝,漿壞了,也還是寶貝,到現在,那條兔毛圍巾都還在他房中的櫃子裏,我讓他扔了,他也不肯,我不想他睹物思情,又不敢自作主張,怕壞了母子情分,這麽多年,你什麽都不知道。”

燭火掩映下,周華貴顯出疲态。這幾個月,她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做錯事情不能裝作沒事,裝作沒事永遠不會過去,她得認錯,才能說其他。

她污蔑了宋有福,污蔑了汪蕊,污蔑了對她有恩的宋家,讓宋心瑤自請下堂,這一件件都影響着文瀾跟宋心瑤的人生,現在終于也影響到她的人生,她很想自珍跟寶珍,可是沒資格要求看孩子。

“你能不能……能不能……”周華貴艱難的開口。

宋心瑤不解,能不能什麽?

“能不能原諒我?我知道這樣說太輕易了,但我是真心認錯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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