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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清被曹暨拉着去書鋪,一踏進書鋪才發現裏面有個窈窕的美人帶着兩個丫鬟,不過是看個側臉,之前學到一句話叫什麽,眉如遠山含黛,膚若桃花含笑。
顧雲清一個激動,原來阿暨叫她過來,是為了看王家三娘啊!
王三娘回轉過頭來,低眉嫣然一笑,溫婉端莊,對着顧雲清與曹暨微微屈身與二人擦肩而過,顧雲清承認,若非自己不是真男子,否則也會春心蕩漾,欽慕佳人。
顧雲清手搭在曹暨的肩上,在他耳邊說:“見過了,這下舒坦了吧?咱們可以回去了?”
“誰說要看她了?陪我找書去!”說着瞪了她一眼,顧雲清啧啧啧地叫了幾聲:“口是心非!”跟在他身後,曹暨給她扔了一本樂天詩集。
顧雲清一看要扔還給他:“我才不要讀這種東西,頭疼!”
“看看這一篇江南,就是我們剛剛聽小春嬌唱的那首。為什麽要去找小春嬌?因為要領悟江南的風情,誰說的?是國子監的先生說的。”曹暨敲了敲顧雲清的腦袋問她:“記住了?”
顧雲清瞪了他一眼:“切,你說誰會關心我讀不讀江南?我娘和外公,壓根不在乎。我那個跟沒了一樣的爹會在意?對我來說他比祠堂的牌位多一口氣而已。”
“你就當我在乎不成?”曹暨跟這塊木頭說不通,索性就強硬要她讀書。
“啊哈!”顧雲清笑了:“哥們,你喜歡王三娘那種舞文弄墨的,那就自己跟着讀書,可也不用強迫我讀吧?你這不是讀書了,你這是中毒了。”
曹暨氣不過,伸手擰了她那嫩嘟嘟的臉頰,那臉頰滑嫩,突然舍不得下手,偏生那個混賬,一雙大眼轱辘亂轉,賤兮兮地說:“我不是王三娘,你這幹嗎?阿暨人要接受現實,人家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何必強求呢?再說了你要強求也該找個姑娘來,給你扮王三娘,那個叫做什麽,有個話本上說,叫做心上人的替身。替替你就覺得心上人也不過如此了,從此愛上了替身,一發不可收拾,從而真情流露,那心上人就是個屁,愛寵那個替身一輩子。”
曹暨對她的胡言亂語咬牙切齒,手指戳着她的額頭:“把那些東西給我扔了,不許再看。”
“那是你不知道話本子的趣致,裏面可是什麽都有。”顧雲清拿下他的手,勾住他的肩膀,仰頭:“哥們,我跟你說,好的話本子,那故事真實跌宕起伏,感人肺腑。比如剛才你不會摸手,還要找我練習,這蓋因你平日不夠博學廣記。別說是摸手了,就是摸腿話本子裏也講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按圖索骥,定然讓人猜不出你是個初出茅廬地嫩雞。”
曹暨要被她給氣地發笑了,低下頭差點與她唇瓣貼上,連忙擡頭,下巴被她的臉頰給嗑到,自己還微張着嘴,一下子咬到了舌頭,疼地半死,這才遮掩了自己通紅的臉,顧雲清只當是他咬到了唇疼,摸着臉問:“怎麽樣?你怎麽這麽不小心。”
曹暨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已經是歷經歲月的老東西了,這個混賬還是個年輕的對什麽事都好奇的小憨貨,卻忍不住問她:“書裏說摸腿該如何?”
顧雲清仔細回憶了一下書裏所言,搓了搓手,這手就搭到了曹暨的腿上,那手勢在曹暨看來就跟一只猢狲在撓癢癢差不多,他差點笑出聲來。偏生一眼過去,那本被她甩在邊上的《樂天詩集》,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琵琶行中:輕攏慢撚抹複挑。
騰地一下子渾身熱了起來,後退一步。上輩子做了皇帝之後,多少女人爬上他的床,那技巧比她這一手撓癢好了不知多少,那時自己也曾想過要留個後,勸自己忍一忍,若是能夠留下個種來也算是對皇位有個交代,卻沒有一個能讓他忍上一忍的,不過觸及體膚已經是萬分不适,最後只能以趕走她們結束。
久而久之,不知怎麽的,外面開始傳他有隐疾,他有時候也懷疑自己真有隐疾,要不然一個大男人為什麽對女人就沒辦法提起興致。不過晚上閉眼一夢,夢見雲清那混賬,纏着他胡天胡地,清早起來卻是……
只要是她,哪怕是猢狲撓癢,也能讓他無法自控。
避開了她的猴兒爪子,紅着一張豬肝色的臉說:“走,跟我出來!”
在顧雲清眼裏,曹暨剛剛失去美人心,這般模樣也是正常,顧雲清安慰自己要照顧他的心情,只是這個貨也太難逗笑了,以前兩人一起這麽一鬧,所有煩惱煙消雲散。現在呢,還對她生氣了。阿娘說女人來了月信會如此,他是為什麽?難道和她一樣是個女的?是她的姐妹?不不不,要是姐妹長成他這般剛毅,那也太那啥了些!
站到書鋪門外的柳樹低下,曹暨狠狠地吸了幾口氣,恥于自己的那不可名狀的感覺,眼睛看向遠方,不敢與她對視。
要不是知道曹暨是個輕易不發脾氣的,顧雲清都要以為曹暨為了那麽一個玩笑暴怒了,跟了出去卻見曹暨正色跟她說:“宮裏的不放心秦家和曹家,顧大将軍回來,若是要對你動手呢?剛才守着我們的家丁可看清楚了?”
“不是寧氏要弄我和我娘?我那個爹要動我?”雲清皺着眉頭,看着曹暨帶笑的臉問:“找我的岔子?以父親的身份教訓我?我外祖和我娘又不是死人,難道會放任不管?”
“如果你外祖和你娘被留在了宮裏,那位要好好勸解他們倆呢?如果這裏的時間有一個多時辰呢?”曹暨知道顧奎之心狠手辣令人發指。
前世裏野狼溝射向顧雲清的七支箭出自何人之手?正是顧雲清的生身之父,本朝大将顧奎。
野狼溝乃是契丹人進入中原西邊最為便捷的通道。中原大亂,他和顧雲清死守野狼溝,拿出不教胡馬度陰山的氣勢來,不讓契丹人進入中原。沒想到自立為王的顧奎與契丹人勾結,兩邊夾擊。
顧雲清至死守着野狼溝,被顧奎七箭穿心射殺。
而且這不是顧奎第一次要殺她。
從顧雲清降生之後就屢屢遇險,甚至連秦老夫人的性命都搭了進去。
宮裏是年年來相勸,表面上是讓新貴和舊臣之間能締結情意,骨子裏圖謀的還是西北的兵力。
按照前世的一步一步,今天皇帝把老侯爺和顧雲清的親娘還有顧大将軍叫進宮去,說是替兩家說和說和,不要親家鬧地跟仇敵似的,讓秦夫人回顧家去。實際呢?
記得前世是這樣的,顧大将軍先從宮裏出來,顧大将軍一回來,看見剛剛被請回家的顧雲清,不知父子倆怎麽就争執起來,讓顧将軍勃然大怒,要打死她個孽子。自然顧雲清也不是那坐等挨打的,顧府的瓦片被踩碎了好幾條,只是人家是準備好了鴻門宴,等着她上門,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
被抓住之後,顧大将軍的棍棒親自打下來,若非靖邊侯趕到,将顧雲清奪了下來,顧雲清就喪命在這位顧大将軍的棍棒之下了。
顧府對外的講法是顧雲清小小年紀不學好,居然去逛花樓。他怎麽能忍受自己的兒子成為纨绔,而且顧雲清還跟他頂嘴,他一個将軍自然出手沒輕沒重的。可哪個爹能舍得把兒子往死裏打?
這一遭,讓雲清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個月。
曹暨整理了前世這件事情的脈絡,跟顧雲清說了其中的關系曲折,讓她明白她這個時候回去兇多吉少。
顧雲清聽完,眯起了眼,冷笑一聲:“真當他顧府是龍潭虎穴,難道我就不能逃?再說我那個爹的本事,雖然沒有領教過,卻是看過的。”
曹暨一手扣住了她的胳膊:“他要是準備周全?你當如何?”
“想要置我于死地?”顧雲清順着曹暨的思路一轉念,分析:“我是秦家唯一的血脈,我若是出了事,外祖定然能猜出真相,猜出真相,卻不能耐他何,因為老子教訓兒子,一個失手?我死了,外祖一切指望沒了,肯定會暴怒……”
顧雲清咽下一口口水:“他們要逼外祖反?”
曹暨輕聲道:“應該是,當初讓你母親嫁給你爹,打的就是西北的邊軍的主意,可惜這麽多年了,你爹連個邊兒都沒沾,哪怕你外祖一直在長安,你外祖也沒有失去西北邊軍的控制權。他們已經不耐煩了!他們要逼你祖父倉促之間反,然後一舉将他剿滅。”
雖然上輩子因為顧雲清也算厲害,小小年紀在顧府居然死撐了那麽久,都沒有被打死,沒有給他們理由。這算是打草驚蛇了,給了曹顧兩家時間,将他們幾個孩子送出了長安,只是兩家的長輩為了替孩子們打掩護,終究全部死在了長安城。
顧雲清呵呵一笑,接過曹暨手裏的書,勾住曹暨的肩膀:“這就對了嗎?有話就直說,你跟我繞什麽圈子。咱們都是穿開裆褲起來的兄弟,用得着遮掩?”
“……”他真沒見過她穿開裆褲的模樣,草!他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顧雲清眉頭一挑,将那一本書往曹暨的懷裏一塞,對曹暨說:“讀書這個事情還不夠硬實,我有個更好的主意,走!”
一百多年的動蕩,讓很多人把神佛作為精神寄托。長安城裏一堆的香燭鋪子,進了鋪子,顧雲清問掌櫃:“掌櫃的,有菩薩像嗎?”
“有!有!小郎君要請什麽樣的回去?”掌櫃問她,她笑呵呵道:“一尺來高的就可以!”
那掌櫃的從裏面拿了一尊菩薩出來說:“小郎君,這尊菩薩是從……”
顧雲清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我有事兒,請菩薩要多少錢?”
“五十兩,小郎君!”
“我手裏只有五兩銀子,你說怎麽辦?”
“不行,小郎君,您這個價就太低了,這不合适?菩薩聽見要不高興的。”
“請菩薩貴在心誠,我請菩薩是為了給我祖母祈福用的。這是我的一片孝心,定然能感動菩薩!您要是覺得不合适,我再找其他人家吧!”說着要和曹暨出門。
“郎君,郎君!回來,回來!八兩銀子,你請走吧!”那掌櫃把她叫了回來。
“六兩,不能再多了!”顧雲清說道。
掌櫃一個咬牙,一個跺腳:“看你誠心的份兒上,就這樣了!”
曹暨見她付了錢,在那裏結結實實地給菩薩磕頭:“菩薩,若是我有不敬之處還請您大慈大悲,諒解一二。”這是做什麽?她是個什麽主意?
顧雲清連個盒子也不要,直接把菩薩抱在懷裏,踏出門口。
剛走出門去,被曹暨拉在角落裏:“我跟你說,你先呆在這裏,我去找你外祖,有什麽事情等你外祖回來了再做打算,不能胡來。”
“放心,他們以為我就是一只沒有長大的小貓咪,我偏要露出獠牙給他看。你看見我外祖跟他說一聲,我去見見我那像是死了,偶爾還詐屍的爹!”顧雲清的執拗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曹暨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想來宮裏不可能拖着老侯爺到晚上,畢竟按照舊例顧家必須要宴一場阖家團圓的大戲,秦氏夫人怎麽能缺席?自己跟過去,守在顧府門口,實在不行進去搶人。
顧雲清自幼生活在長安,雖然是顧府的嫡子,以後繼承的卻是秦家的爵位,這個身份很是尊貴。偏生這小子平日活潑,這麽俊俏幹淨的半大小子,不知道合了多少中年婦人的眼緣。此刻手裏抱着一尊菩薩,一路上還客氣地招呼着,大叔大媽不斷地叫着!
如此一來,認識她的人,時不時湊上來打探一二:“小侯爺,這是什麽啊?”
顧雲清有人問立刻停下大聲說:“我替祖母求的菩薩,祖母從南邊兒回來了!我求菩薩保佑她長命百歲!”把那一份孝心表達地結結實實。
一路上這話說了不下十遍,曹暨看她一臉天真爛漫的樣子,恨不能笑出聲來,這個混賬葫蘆裏賣的是這個藥,果然比他那個什麽詩書要高明。顧雲清問曹暨:“把白樂天的詩句再給我背兩遍,也許能用!”
曹暨在她耳邊複述了幾遍,顧雲清背了一遍,問:“沒錯吧?”
“沒錯!”
顧雲清剛剛正經了一下,又嘿嘿一聲:“想要弄死我,讓我阿娘和外祖絕望,做夢。”
曹暨聽見這話,眼眶有點發熱,上輩子是他們害死了她的外祖和阿娘,讓她近乎絕望,那時失去親人的他們蜷縮在一起,度過了不知多少個不能安穩入睡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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