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跨過侯府的大門,顧雲清一把摟住她娘叫:“阿娘,我機靈吧?”
秦氏轉過頭,端詳了一下她的臉:“混球,打疼了不?”
“還好!我皮厚!”顧雲清笑嘻嘻地說。
秦氏拉着她進了屋裏,老爺子也跟着進來,把門一關,問她:“今日,你怎麽躲過這個險境的?”老爺子見到顧奎和那些行伍出身的家丁拿着的棍子,就知道顧奎想要幹什麽了。
雲清坐在那裏,定了定神:“還好有阿暨,今日我們出去就遇到顧府的家丁來攔截我,讓我回顧府……”顧雲清整理了一下自己所遇見的事情說:“阿暨當時看到這樣的情形,認為顧府定然是盤算着什麽陰謀。我倆商量下來,只有弄殺我,恐怕對您和阿娘是滅頂之災。阿暨說這個主意可能是上頭的。”
老爺子拍了一下桌子:“這小子好生厲害,他留了人讓我立刻去顧府,自己也守在顧府門口。你也膽子太大了,既然猜到了人家要殺你,你也敢闖?”
顧雲清收了嬉皮笑臉的表情:“外祖,他從來沒教過我,他怎麽知道我的本事?他有準備也只是把我當成一個比普通十五歲的少年略微厲害那麽一點點的角色,實際上呢?您知道的,只要我占了先機,總歸是有出路的。再說了已經是這個時辰了,既然宮裏招您進去要說那些屁話,總要放阿娘出來合家團聚的。時間有限,難道那一點點時間我都撐不過?而且咱們若是拒絕,總歸是我們理虧,總要讓他來一次啞巴吃黃連吧?”
“所以你就铤而走險?”老侯爺問她。
顧雲清笑了一笑:“勝向險中求!”
老爺子捏了捏她的臉蛋:“小混蛋,以後不可造次,咱們一家子就你一點血脈了,你要是有點什麽,你讓我和你娘怎麽活?”
“侯爺,曹家大郎來了!”
“請他進來!”
以前曹暨很是納悶,雲清為什麽要住那麽個院子?他住的地方,兩家隔壁。顧雲清翻個牆就能進來,而這小子住的地方一邊是秦老爺子的院子,另外一邊是她娘的院子。要進入她的房間,必須越過兩位長輩的防線。
翻牆還不如走正門快。重生而來就明白了,不就是因為女兒身,所以特別防備嗎?
曹暨從外邊進來,看見顧雲清紅腫的眼睛,還有通紅的雙頰,忍不住想要笑出來,顧雲清指着他說:“憋着,不許笑!信不信我打你!”
曹暨邊笑邊擺手:“行,行,我不笑!你這個樣子真好看,我說的是實話。”
手舞足蹈的手勢加上一臉紅腫,大約也只有曹暨這種情人眼裏出西施,瞎了狗眼的,才能說好看。偏偏人家還沒自覺,十分嘚瑟地說:“那是,我是長安城裏頂頂俊俏的小郎君,沒人能比!”
“別動!給你抹抹臉!”秦氏拍了她一下,給她擦了臉,嫌棄地瞪了她一眼:“行了,去吃晚飯!”
顧雲清站起來,一手搭在曹暨的肩膀上:“阿暨,你吃過沒有,要不要一起啊?”
“好啊!我就是跟祖母禀告過了,說過來陪陪你的。”
曹暨的祖母還在,當年也是一代女将。也是因為曹家還有個老太太,曹暨的爹娘雙全,他爹駐守東北,膝下還有曹暨和曹榮兩個兒子,不似秦家,若是去除顧雲清母子,就剩下秦老侯爺一人。所以曹家要比秦家強些。
“阿娘,今天吃什麽?阿暨喜歡吃炙羊肉。”反正現在臉紅,扯個謊也看不出。
“這明明是你喜歡吃的,阿暨喜歡吃骨酥魚。你別想诓我。”秦氏戳着顧雲清的腦袋。
“萱姨,我确實喜歡吃炙羊肉,雲清說的沒錯!”自從雲清去了之後,他的飯桌上只有她喜歡的那些菜,那樣吃起來才有了跟她在一起的味道。
顧雲清頂着她那張紅腫的臉笑:“是吧!您不可能比我還了解他,他喜歡吃什麽我還不知道,炙羊肉,鹿脯,盤兔……”
秦萱也是無可奈何于自家這個皮厚地沒邊地混賬:“知道了知道了!你喜歡吃的阿暨都喜歡,這下行了吧?”
她還非要解釋一句:“不是的,我們是好兄弟,好兄弟就是要喜歡一樣的。”
曹暨情窦初開,欽慕人家王三娘,顧雲清平時叨叨給自家阿娘聽,這會兒秦萱就說了:“人家喜歡王三娘,你怎麽不喜歡啊?”
“不,萱姨,我已經不喜歡王三娘了,因為雲清不喜歡!”曹暨說得認真,讓秦萱一默,側過去上上下下打量着曹暨,真懷疑是不是這孩子病了,在說胡話呢?可人家眼神晶亮,看上去好像沒糊塗。孩子的想法真的不是她能懂的,可見她真是老了!
見自家那個混賬孩子本來搭着曹暨的手臂一收,貼在曹暨身上:“這個兄弟不是假的,咱們可是鐵杆的!”
曹暨還溫柔地看向她,應和:“那是!”
秦萱只能歸類于孩子之間的情義,畢竟她那個女兒誰能看得出來一點女氣?她說:“吃飯去!”
一家三口加上一個曹暨,這顧雲清完全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一邊吃一邊形容自己怎麽進去,怎麽觀察顧府的情況,如何選擇逃跑的線路,說了幾句停下來,轉頭問老侯爺:“外祖,我是不是很厲害?”
這已經是她問了第幾次了,就算要贊揚她,也不用這麽隔個兩三句就來上一次吧?
前世那麽多年,哪怕他一直吃雲清喜歡的菜,卻也沒有今日這樣和她面對面吃,來得有味道。不知不覺之間,顧雲清吃什麽曹暨就吃什麽,那味道當真是格外地好。曹暨伸筷子過去夾最一塊鹵牛肉,與雲清的筷子相碰,曹暨縮回了筷子:“你吃,你只顧着說話,都沒吃過多少東西!”
顧雲清夾起牛肉塞進嘴裏,側頭問她娘:“阿娘,我說的吧?阿暨跟我口味一樣!”
這個倒是秦氏也看出來了,之前曹暨也常來這裏跟雲清吃飯,兩人的口味還是有差別的,雲清喜歡吃肉,阿暨喜歡吃魚,今日卻奇了怪了,這孩子吃的幾個菜跟雲清一模一樣。
曹暨接過丫鬟水杯漱口,擦了嘴角。對老侯爺說:“外祖,有些事情我想要跟您商量一二。”
“這是我外祖,你怎麽也叫外祖?”顧雲清糾正曹暨的叫法。
曹暨看着她笑了一聲:“你不是說咱倆兄弟嗎?你外祖就是我外祖,你叫我祖母不是叫一聲曹奶奶,我為什麽不能叫一聲外祖。”
“我加了姓氏好吧!”
“總不會你讓我叫外祖,叫秦外祖吧?那多見外?以後你也可以叫我祖母,幹幹脆脆一聲奶奶,她肯定更高興!”曹暨樂呵呵地笑着,顧雲清心裏默念:“秦外公?秦外祖,外祖?”果然帶了姓氏好生怪異,還是單單叫外祖的好聽。
“不過,真不合适?”
秦老侯爺倒是無所謂,畢竟秦家子孫如今只剩下顧雲清一根獨苗,還是只能算是外孫,有個這麽讨喜的孩子叫他外祖,他高興還來不及,再說他與曹暨的爺爺也是患難之交了,也當得起孩子這一聲“外祖”,也就遂了曹暨的意。
拍了拍曹暨的背說:“跟我一起去書房!”
到書房坐定,老侯爺看向曹暨問:“阿暨,你想與我說什麽?”
上一輩子,到了後面,已經沒有退路,兩家老人才想法設法将他們幾個小的送了出去,保存了根苗。這一輩子?曹暨說:“外祖,想來已經猜到上頭那位,已經無法容下秦家和曹家了,今日我叫您一聲外祖,意思就是我與雲清生死與共,兩家共同進退。”
“這話要你祖母或者父親說了才有用!”老侯爺明白,每個人的處境不同,相對于秦家,曹家還算穩固,秦家可能需要拼死一搏了,曹家還沒有到這個地步,老侯爺憑什麽要人家竭盡全力與他一起,畢竟他們家就三條命了,而曹家還是一個完整的家,這也是上頭先要弄死秦家的原因,逐個擊破嗎!
曹暨笑着說:“唇亡齒寒的道理,家父還是明白的。外祖,對于以後的處境,我們不能光防守,我們需要先下手為強。”
老侯爺有些奇怪,按理說曹暨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了,不明白今日的曹暨與往日的曹暨為什麽會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他說這話的時候就是讓人信服,甘心臣服于他?
為了緩解自己心頭怪異感覺,老爺子站起來:“若是能先下手為強,我們早就做了。而上頭若是能夠打破僵局,也早就把我們兩家給弄死了。就是現在沒有辦法動,大家才僵持着,只是我們秦家是最薄弱的,畢竟秦家後人不過雲清一個,還是頂着顧家嫡子的身份。”
曹暨仰頭看向老侯爺:“我們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讓上頭猜忌顧家?顧大将軍與上頭離心,先除掉顧奎,南邊防線沒有人守住,必然需要調動曹家和秦家,他不敢冒然調動曹家,畢竟曹家的話我爹在,但是可以用您啊!他想要把您的兵權讓顧奎收去,咱們就把顧奎的兵權收到您的手裏。”
老侯爺往後退了一步,看着曹暨,他說的很有道理,皺着眉頭:“這談何容易?”
“也沒那麽難!外祖,您想想,當今是怎麽得來的皇位?他自己就是有了兵權,又因為是前朝明宗的女婿,得以信賴才越養越大,最後明宗一死,太子沒有明宗的本事,壓不住他,他就反了。上頭如今五十多了,快六十了,他會不考慮這些?我們只要讓他起猜忌之心就可以。哪怕暫時他不動顧奎,那也一下子不敢動我們兩家了。”前世顧奎是自立為王的,時間點還是三年之後,所以這個時候顧奎肯定已經有了準備。
老侯爺撸着胡須,搖頭:“上頭那個不蠢,恐怕沒那麽容易輕信。”
“如果是從顧雲龍和顧雲鳳兩人嘴裏說出來呢?”曹暨問老侯爺,對于顧雲清的這對雙胞胎兄弟曹暨在前世領教過,不知道顧奎是怎麽教的,話又說回來,這個世道中,父親居于高位的,顧奎也不是什麽具有仁心之人,孩子養成跋扈暴虐也屬正常。
老侯爺等着他繼續,曹暨笑着說:“這對雙胞胎,可是顧奎的心頭肉,而兩人又是長在南方,在南邊兒,您知道的顧奎就是一個土皇帝,他們倆也是被人捧慣的人。過幾日就是春日宴,春日宴上咱們年輕一輩的不是要蹴鞠嗎?雲清今日得知自己的父親并不疼愛自己,見到那對雙胞胎心裏很是妒忌,導致與他們之間的龃龉,乃是打了起來,兩個雙胞胎口不擇言,說出幾句大逆不道的話,豈不是正常?”
“挑事情,我專長啊!”顧雲清邊扭着腰,邊嘿嘿笑:“我天真,我爛漫,我無邪!”
老侯爺賞了個爆栗給嬉皮笑臉的顧雲清,一頓晚飯,臉上紅腫褪了大半,不過天真爛漫就算了,就是兩個字滑稽,她不自知。
“把種子紮進上頭那位的心裏,往一個方向引,這麽多年了,這麽多的兵力,為什麽南方還沒有拿下?現在還想要西北的兵力?他想幹什麽?最最可怕的敵人,不是每天防備着的那一個。而是自己最信賴的那一個不是嗎?他這麽得來的皇位,如果他的得力幹将也有了這樣的實力,他會不會這樣做?”曹暨嘴角帶着笑,把自己的想法說給秦老爺子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對于秦曹兩家還沒有動作來說,顧奎可是已經開始要萬事皆備只欠東風了。
秦老侯爺看着顧雲清油腔滑調做着鬼臉的表情,在看着曹暨那雲淡風輕卻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內心喟嘆,這就是人家的子孫,看看多優秀?自家這個呢?還求表揚?當真是貨比貨得扔啊!
再怎麽樣,也是自家的娃,這麽一想,老侯爺揉了揉顧雲清的頭發說:“傻小子!”
顧雲清鼓起腮幫子:“你才傻呢!阿暨,你說我聰不聰明?”
“你最聰明!”這話對于曹暨來說,這話由衷地不能再由衷,他那心裏顧雲清一切都是最好的。
老侯爺看曹暨哄着雲清,擔心萬一曹暨要把雲清給賣了,雲清會不會給人數錢?
作者: 知道了吧?前世裏曹暨發胖,全是雲清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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