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聲長唳入青蒼（三）

雲子諾聞聲擡起頭，一下就愣住了。

在多年後，她表示兩人的再會，真的是在一個過于親民的小籠包店裏。

看一下環境，腳下是個說不上油膩但也談不上幹淨的地面。早晨七點在不算寬敞的店面裏，坐滿了食客，還有人擠在空隙處等位。耳邊穿插着大媽的叫號聲，還有七彎八拐的人排着隊等外賣。

這個背景未免太心酸了。沒有電視劇裏咖啡館中，透過落地玻璃，夕陽斜照進來，餘晖鋪地的暖色調的浪漫。也沒有在街角口或是馬路對街，眼神交彙間電光火石的心動。

只有雲子諾囧囧有神地吃着小籠包，一半在筷子上，另一半在嘴裏，還有一點滴下的湯汁。

雲子諾馬上吞下小籠包，好在沒有噎到。“你好，吃過了麽？”然後忍不住吐槽了自己，這個問題也太樸素了。

來人忽然笑了，打破了周身冷冽的氣質，這個笑容瞬間讓人覺得春風拂面。“你還記得我吧？”他有一點欣喜，卻帶着更多的不确定，不過是驚鴻一瞥，還是只是自己的心中執念。

雲子諾微愣的點頭，她頓住的原因，一半是因為這人從外形到穿着，和這家親民的小籠店格格不入。但更多是因為這人居然是一個和她法力相當的修士，這樣的道行至今她見過的數量，不超過兩個手掌。而他不笑的時候，如寶劍出鞘，劍氣逼人，讓人畏懼地不得不避退三舍。

但她心裏又泛着奇異的感覺。

雲子諾是道修，加之特別得到了天道一脈的傳承，整個人一直溶于凡塵之中，做到了和塵同光。只要她沒有摘下特殊的眼鏡，不讓周身法力轉動，旁人會不自覺的忽視她。這是種與自然合為一體的修行之道。而運用天道，本就是運用周身一切，最終有一日或許到達到吾身即道，道即吾身的境界。

但是面前的這個人，走的卻截然不同的道。一個如果是和，一個就是破，除盡一切，以力破除重重業障，甚至是法則天道。說不清哪一種修行更艱難，但是這種修行，更加與人隔絕，沒有其他捷徑，唯有不斷向前，破盡面前所有阻擋之物。

來人應該是劍修，雲子諾猜到。只是這個年代的劍修怕是更不易吧。但是自從靈力稀薄後，又有誰容易呢。所以雲子諾十分不喜以法術害人的事情，有這個心思不如勤加修煉，或者踏遍山海河川，尋找機緣。

話說回來，這樣的人她見過了，一定記得啊，卻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

“雲同學？”來人在她面前揮了揮手，覺得她思考的時間有點長，應該是不記得了，“不記得就算了，不用使勁想了，我是……”

“你好，郁陽。”雲子諾聽到第二聲雲同學就想拍自己一下，她真的有夠傻，這種氣質與道行讓她下意識地忘了郁陽的長相。雲子諾再仔細一看，就記起是誰了，那張刻在了回憶最深處的容顏，“四年前我們在醫學院面前有過一面之緣。”

那時雲子諾的靈力還不像現在這樣收放自如，能一下看穿人的因果來往，所以認人還是認臉，同樣那年郁陽在她眼中也沒有靈力波動。一時之間，雲子諾心中竟然泛起了那個蠢蠢欲動的念頭，卻有太多地要問，又不知如何去問，最後話到嘴邊變成了，“你不是法醫嗎，怎麽改行了？”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郁陽臉上閃過一道明顯的笑意，“黑客也是副業，這個工作比較自由。至于當初學法醫，是為了幫助認識人體，利于修行，你也不是因為要了解的多一些才學了考古。”

雲子諾眼神一閃，郁陽知道的事情看來不少，難道他有調查過自己，還是金瘦猴說的，他們的關系應該不差。“恩，考古學裏面有許多知識幫助我們探索大山河川，我還有個副業做了個寫手，工作彈性很大，就是不能以此為生啊。”

郁陽深深地看着眼前的雲子諾，卻又怕太炙熱的眼神，會吓到她。直到真實地坐了她的面前，才有了一種心頭一松的感覺。當年見面的時候，他正好修行到一處險境，周身法力封印與常人無異，也沒能認出雲子諾是術士，修道人不會輕易與平常人結交，他們因為陰差陽錯就那樣擦身人海，沒有更深的交集了。沒有想到兜兜轉轉，如今在邱海又遇見了。而那些午夜夢回也想要再見一面就好的微末心願，總算得以實現，卻也是百感交集，不只從何說起。

“我當時沒有想到你是修士。”

“那時出了點事情，我的修為被封印了。”

“現在一切都好了不是嗎？”

“對，一切都好了。”

“我們還是先談這個案子吧，你吃過早飯的話，就邊走邊談吧。”雲子諾還是把敘舊挪後，還是先把手上的事情給解決了。

“恩，這裏也不是說事情的地方。”郁陽眯起眼睛似有笑意，“金二爺說這地方是你定的，你約的地方太實在了一點。”

“不要在意這麽多，我們把精力放在案件上，我給你詳細說一下。”雲子諾有點尴尬，她約的時候真心沒多想，覺得金瘦猴介紹來的人，也算是江湖中人，不用講究這麽多，誰知道有這一出。但她必須承認此時心中充斥着歡欣之情。

***

郁陽的住所步行十分鐘也就到了，是愚園路上石庫門的老房子。

“邱海這裏的修行者沒有北平多。我是因為查到一些和劍修相關的線索才來江南的。有件事情似乎和良渚有關，等這裏事了，我們一起餘杭去看看吧？”郁陽偏過頭認真地看了看雲子諾，兩人不過認識十多分鐘，卻竟然像是很多年的老朋友那樣的自然了。

“好的。”雲子諾痛快地答應了，任何一個與修行有關，特別是和遠古有關的信息她都不會錯過。

郁陽看着雲子諾的側臉，想把那個礙事的大框眼鏡給摘下來，脫口而出了一句，“我這次答應幫金二爺的忙，真是一個再正确不過的選擇。”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雲子諾對郁陽燦爛的一笑，讓郁陽心漏跳了半拍，他隐隐覺得能看到雲子諾這樣一面的人，應該是寥寥無幾，他是不是也是特別的那一個。

雙方懷揣着各自的心思走進樓道，明顯這次重逢與他們想象中的場面是有出入的，可此時也沒有就此再多耽擱，就怕一動了心思連案子也顧不上了。待兩人坐定後，雲子諾便把關于“雲間”的猜測說了出來，“史上關于雲間這兩個字解釋有千千萬萬，但是如果結合邱海與飛禽類的精怪這個線索，那就不外乎指的是指代這個地方了。”

“雲間有數鶴，高翔衆鳥稀。”郁陽想到這句說着華亭的名句，“邱海這裏有悠久歷史的飛禽精怪也只有仙鶴了吧。那時的邱海海并不是如今的邱海，指的應是當年華亭所在。”

“即便是這樣範圍也不小了，邱海這片灘塗之地，據地方志記載，在6000年以前，今日邱海的西半部地區已經形成，那是野鶴的栖息地，如今松江、闵行等地域都留有鶴的足跡。我們難道要實地一看，逐一排除？”雲子諾不看地圖，也知道那裏有多大，徒步要走到何時？

“看來還是要找到那個神秘女人，這是關鍵。”郁陽說完，就來到了書房中，根據已有的線索，開始認真工作了。

雲子諾看着郁陽認真地破解代碼，進入那個小區的安保系統，她卻有一點走神，這樣的人是劍修嗎？郁陽留着一頭微長的短發，還有一些劉海，清秀的五官，如果無視冷冽的氣息，那就是和韓劇中花樣美男一樣吧。

但是他身上剛硬鋒利的氣息，卻将這種溫柔的感官全部打破，讓人一接觸根本注意不到容貌，就會望而生畏。

雲子諾看到郁陽在鍵盤上手指紛飛，快速敲出串串指令的樣子，總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劍修等于黑客，如此與時俱進的做法，看來人是要不斷學習新的知識才行，連修士也不例外。

“還滿意你看到的吧。”突然，郁陽回過頭來，微笑地迎上了雲子諾的目光。被人像研究物體一直注視的感覺，即便是他，也會有不自在的地方，何況那個人是雲子諾。要不是定力足夠，絕對會耳根紅。

為了輸人不輸陣的氣勢，能被抓包的雲子諾，好像滿意美色地點頭，“還行，你要對自己有充分的信心。不然我們分別這些年，我為什記得你呢。全有賴于你的美色，不是嗎。”

“這樣啊，那你繼續，我很樂意。”郁陽看到了雲子諾眼中的羞澀，自己的語氣更加輕快了，“你知道厚臉皮什麽的是會傳染的就好。”

雲子諾被說了是厚臉皮也沒有反駁，被調侃一下不會少肉，就是郁陽笑的太爛漫了。這樣不好，容易讓人意志不堅定。

不一會兒，郁陽就把搞到手的錄像，通過自制的特殊軟件核對好了，對比得到了那個女人的信息，出乎意料之外，她是一個有夫之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