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久別7
“毛哥,這是新來的拳手。”
穿過狹窄逼仄的長長甬道,徐承渡被一路領着,來到外表是普通夜場的地下格鬥場。
帶他來的人只進行了一輪普通倉促的問話面試,就毫不設防地把他帶了進來,送到毛哥面前。
這裏光線昏暗,面對面幾乎都看不清對方的面容,所有的光線都聚焦在正中央的一個高一米五米見方的格鬥臺,格鬥臺稱得上簡陋,不見該有的安全圍繩,四面只有松垮垮的鐵絲。此時還沒到比賽開始的時間,臺上空空如也。
毛凡是這家地下格鬥場表面上的管理者,拿着薪水替人辦事,負責維持場內基本治安,以及源源不斷地物色新拳手。
“叫什麽?”他盯着面前待着兜帽,不修邊幅的青年,漫不經心地開口,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青年胡子拉碴的下巴。
“馬哲。”徐承渡開了口,嗓音異常頹喪低啞,那是抽了整整一包煙營造出來的煙嗓效果,他很滿意。
“會什麽?”
“散打。”
“什麽水平?”
“不太清楚。”
毛凡頓了頓,問:“有身份證嗎?”。
原本懶散的馬哲忽然有些躊躇,眼神晃動聚不上焦,他試探着開口,“一定要身份證嗎?”
毛凡似乎是見慣了這種人,能來這種地方碰運氣的身世都不會清白到哪裏去,大多抱着幹一票大的就走人的賭徒心理,把命放在了秤砣上論斤賣,他嗤笑一聲,“怎麽?犯了事?”
青年咬着牙關,咬肌迸出,像是在忍受着怒氣。
“咱們這兒啊,有身份證是有身份證的辦法,沒有是沒有的辦法。你看……”毛凡拖長了語調,像是在給對方緩沖的時間,“要是沒有呢,風險必然大一些,咱們得簽一個生死狀,生死有命,全看老天爺的意思,好賴都得擔着。。”
說完,毛凡也不催促,只靜默地等着,慢條斯理地喝茶,非常人性化地給足了對方考慮的時間。
大約是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沉默的青年開了口,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我簽。”
毛凡面上也不見欣喜,只是翹着二郎腿,輕輕放下茶杯,拿過助理遞上來的一份合同,攤在青年面前,“簽之前你得先知道,第一場格鬥之後經過評估我們就會給你分級。初級水平的格鬥,擊斃率在20%,中級格鬥擊斃率一半一半,到了高級,那就是七成。我們關注的東西只有兩樣:金錢和生命。在格鬥場上,它們是劃等號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青年擡起了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遍布着駭人的血絲,毛凡愣了愣,心尖發顫,他在這雙眼睛裏看到了屬于野獸的兇殘和悍戾。這種眼神他太熟悉了,在那簡陋的格鬥場上殺紅了眼的困獸們,每一位都有這樣的眼神,這是被血氣激發出來的猙獰,也是勝者發出致命一擊前的陰狠。
這次我可能物色到了一位新的王者,給大人物們枯燥的生活帶來了新鮮血液。毛凡按捺下激動的心情,挪了挪屁股,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
當天晚上,簽完生死狀,毛凡沒讓這位叫馬哲的新拳手先行離開,而是邀請他坐在身邊,一同觀看九點整正式開場的新鮮格鬥,讓他提前熟悉一下他即将親自踏上的舞臺。
随着比賽時間的逼近,絡繹不絕的看客們陸續進場,徐承渡注意到,憑着手上不同顏色的入場票,這些來自社會不同階層的,或西裝革履、或不修邊幅的觀衆們,在這裏亦逃不過等級分明的社會秩序,而篩選他們的唯一衡量物就是——金錢。就像看演唱會有前排後排vip之分,這裏同樣也有視野絕佳的包廂和流動擁擠的普通席位。
毛凡在二樓居高臨下,笑眯眯地望着全場人聲鼎沸的熱鬧景象,狀似不經意地抛出一個問題,“你知道你們的出場費和獎金都是從哪裏來的嗎?”
身邊的青年很明顯是個不喜開口的人,不善于交談也不習慣交談,但這不代表他是個木讷愚蠢的老實者,他的目光從兜帽下射出,在場上環視一周,精準地吐出兩個字:“賭博。”
毛凡喜歡跟聰明人交流,這樣可以省下很多的口水,他贊賞地點了點頭,“沒錯。來這裏看拳的人很少能沉得住氣不去下注。試想一下,那些每日定時定點買彩票的人,只是看幾個球撞來滾去都覺得腎上腺素飙升,更何況是親眼看到兩個一身肌肉的男人殊死搏殺呢?”
徐承渡睫毛微顫,來這裏之前,他早就對地下格鬥場的運營模式摸得一清二楚,賭資幾乎是支撐其順利運營的基石,觀衆通過“定莊”“活莊”等方式把錢壓在拳手身上,運營者則向吸血蟲一樣從拳手身上扣取相應比例的場地費,管理費,各種費,一層一層剝削下來,最終落在拳手身上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
然而這很少一部分的賭資,就足以讓無數人為之頭破血流,斷筋傷骨,甚至賠上性命。
九點的提示音響起,場內響起震耳欲聾的搖滾樂,兩位身材火辣穿着三點式的妙齡混血女郎從兩側登上格鬥臺,她們手中各舉着一塊木質牌匾,上面寫着今天即将出場的兩位選手的姓名,金環和阿客。
養眼的美女和激蕩的鼓點并沒有讓觀衆們有太大的反應,他們端着酒杯自顧自交談、串場、下注、分析優缺點、預測輸贏,但是當兩位拳手出現的時候,場內詭異地安靜了一瞬,如同達到沸點的開水,突然就沸騰歡呼起來。
主持人兼裁判的賽前介紹顯得蒼白無力,沒有人注意這個光頭小個子在叽歪些什麽,全場的目光聚焦在那兩位肌肉發達的格鬥機器身上。徐承渡冷冷地掃過去,這些目光是狂熱的,貪婪的,期冀的,瞪大眼睛的賭徒們躍躍欲試地在拳手身上尋找刺激,好像看一場酣暢淋漓的拳賽就是他們生命的全部意義。
“左邊的是金環,右邊的是阿客,勝率賠率都差不多,算是中級拳手。”毛凡點燃一根煙,眯着眼睛看向臺上,比起下面的觀衆,他顯得淡定多了。
徐承渡默不作聲。這裏沒有規則,兩位選手的服裝甚至都不統一,金環染着誇張的金發,全身上下就穿了一條大紅色的褲衩,十分嚣張跋扈地抖動着過度發達的胸肌,并且不斷嘶吼蹦跳,試圖挑釁對手;相比較而言,阿客則顯得低調許多,穿了一件平平無奇的黑色馬褂,露出健壯遒勁的手臂。
沒有正規拳套沒有護具,他們只是在手上草草纏了幾層白色的繃帶,就這麽站在了鬥獸場。
裁判一聲尖銳的口哨,音樂關閉,全場安靜。
比賽開始得一觸即發,金環擅長腿法,先發制人,強勁的高掃踢像是鋒利且不知疲倦的斧頭,從各個方向朝阿客砍去。在開局一分鐘內,阿客都處于被腿法壓制的狀态,他盡全力地移動着步伐,躲避這些致命的掃踢。所有人都盯着金環帶着虛影的腿,他們都知道,一旦人體被這鋼鐵般的腿擊中,就會發出清脆的骨折聲,繼而就會像大樹般轟然倒地。
“反擊反擊,殺了他!”
“孬種,躲什麽?快上啊!”
“阿客,你在幹什麽?睡着了嗎?在思考人生嗎?你媽喊你吃飯啦!”
“飛毛腿金環!飛毛腿金環!必勝!必勝!”
瘋狂的人群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怒吼聲,幾乎掀翻地下室的屋頂,他們捏緊了拳頭,目眦欲裂,似乎比拳手們更激動,更有甚者,已經湊近趴在了鐵絲網上,揮舞着雙臂為他們下注的拳手鼓勁吶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哇,打鬥好難寫,憋了一天了。
基友:你盡管寫,反正讀者都是跳過不看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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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