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荒野客棧

春風伴着流水，嗚咽和煦。

本是美景，且事情已了，本可以悠閑回去，但是郭嘉的心情卻并不覺得輕松。

那蕭玉留在地上的白玉，他撿了起來。

因為他看那女人轉身的決絕，是不會回頭，再把玉佩撿起的。

他是讨厭笨蛋，尤其讨厭有笨蛋加入自己的計劃。

所以，他覺得她離開，是最好的，至少對他來說，是最好的。

胯下的馬兒，随意走動，他突然覺得肚子有些餓。

雖然是青山碧水，但是哪裏有吃的？枝頭飛過的鳥兒，看着也是瘦小，不忍殺之果腹。

于是饑腸辘辘，走了半天，終見到一家農舍，破敗不堪，但是卻在門口支起了一口釜，炊煙袅袅，在煮吃的。

郭嘉下了馬，走到那鍋邊，看見一白發卻年少的男子，正在添柴，便開口說道：“在煮什麽？能賣給在下一碗嗎？”

白發男子一雙眸子，清澈如那山間的流水，點頭道：“可以，不過是野菜粥，公子不嫌棄，就去那邊坐下，馬上就好。”

“多謝。”郭嘉很客氣地道謝，然後到了那破敗的屋檐下的小小的石頭案子前坐下。

粥，很快端了上來，冒着熱氣，綠綠的白白的一碗，箸子放在碗上，少年恭敬地說道：“公子請慢用。”

郭嘉只為填飽肚子，自然不會期待什麽山珍海味，拿起箸子就吃。

他才不會像那個女人，在吃上那麽磨叽，咯裏啰嗦地弄一大堆有的沒的……

不抱期望的野菜粥，卻比想象中還要索然無味，甚至有濃烈的腐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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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野菜并不新鮮，且米也有些黴變——跟那個女人一起，十多日的相處，他竟也知道飯食的怪味，究竟是為何……

想他從小學的，都是皇土霸業，襄助君王，謀略治世，兵法棋局。

如今竟然把一碗粥的味道，知曉得如此透徹……

果然，墨悲絲染，是有道理的。

一碗粥下肚，原本的饑腸辘辘，略略好了些。擡頭從那炊煙裏看向那在釜旁也安靜坐着喝粥的白發男子，從懷裏掏出一枚錢幣，放在案子上，客氣地說道：“多謝。”

一枚錢幣，其實在陽翟的大街上，都能買到普通的粥數十碗了。

至于這樣的野菜粥，大約能買到不計其數。

他本來不想給這麽多，出門在外，又逢這樣的亂世，他不想露財。

但是……

說罷他欲起身，郭嘉看了眼那挂在釜上烤着的山雞，說道：“那山雞多少錢？能一起賣給我嗎？”

野菜粥，不能帶在路上喝，但是那烤熟的山雞，倒是可以帶着，路上餓極了可以果腹。

“公子，野菜粥本就不值錢，這山雞加上這粥，就公子放案子上那枚錢，再添一枚錢吧！”

郭嘉聞言，自然是覺得劃算，便不多說，再取出一枚錢，放在了案子上。

男子也用把山雞從釜上取下來，遞給了郭嘉。

郭嘉提着那只山雞，說了多謝，便挂在馬鞍上，擡腿欲上馬，卻覺得頭一暈，然後根本就站不住，心裏知道不好，忙強行上了馬，那馬兒十分靈性，馱着昏昏欲睡的郭嘉，放開了四蹄狂奔。

正午已過，陽光時明時暗。

那破敗不堪的農舍，炊煙袅袅，一直沒有停歇。

白發男子一直熬着野菜粥，但是除了剛剛的郭嘉，沒有一個人路過。

突然，前方來了一個衣衫褴褛的……女子。

那女子，雖然看着五官一點也不好看，那身打扮和氣質，倒像個乞丐。不過胸部鼓鼓的，腰間的衣衫空懸，自然是個女的。

那女子，便是蕭玉。

蕭玉跟那郭嘉訣別後，拿着一小袋錢，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再回陽翟，已然是不可能。

雖然見過了那曹操，但是她根本不知道曹操在哪兒，也不敢冒然打聽。

畢竟一大早上差點丢掉腦袋，已然讓她學會了管住自己的嘴巴。

跟着那流水，快步行走，半天，又有些低血糖，方看到了一家破敗不堪的農舍，且看見了美麗的炊煙。

很好！

她身上連個火鐮都沒有，生不了火，也煮不了吃的。

這裏有炊煙，她就去借個火就行了。

路上她從那山腳下的流水裏，逮到了三條魚，流水裏的鋒利石頭劃破了魚肚皮，清洗幹淨內髒，挂在了腰間。

還在路上看到了薄荷葉，随手摘了一把，洗幹淨了塞進魚肚子裏，就差火了。

“這位兄臺，能借一下你的火嗎？”蕭玉學着郭嘉跟別人說話的調調，開口問道。

白發男子擡頭，看着她，本是清澈的眸子，卻變得不屑和鄙夷，開口說道：“不借。”

蕭玉聞言，嘴一歪，似乎早料到了。但是人家不借，她也沒辦法。

總不能強行拿人家的火吧？那也拿不遠啊，除非是拿人家的火鐮。

雖然，強拿火鐮，這樣的小事，她是常常做，但是她現在不想惹禍上身，她要改掉自己的毛病——雖然她如今這良民的做派，郭嘉也看不到了。

不再糾纏，蕭玉轉身就走。那白發男子看到了她腰間挂着的三條魚，眉毛一動，說道：“你把你的魚給我，我就借你火。”

蕭玉聞言，白眼一翻道：“我借火，本來就是為了烤魚，你把我魚拿走了，我烤什麽去？”

那男子白眼一翻道：“好，那就不借。”

男子心裏罵道：“果然是個乞丐，還等着烤魚填肚子勒！”

蕭玉懶得跟這個小氣的男人廢話，自然是走人。

走了幾步，突然想起那日在山洞裏，郭嘉說的話。

“如今君王流落，百姓食不果腹……”不啦不啦的一大堆。

剛剛這男子，明明眉宇間就是個少年，但是卻白了頭發，要麽有病，要麽就是長時間沒有吃有營養的東西。

如此想來，心裏一軟，便轉身，看着那個男子說道：“我給你一條魚，你給我一把火鐮。”

男子聞言，搖頭道：“三條。”

蕭玉聞言，也是搖頭，說道：“一條，你腰間那個火鐮，已經很破舊了，給你一條魚來換，已經是很好了。”

蕭玉也是到了這裏，才知道有火鐮這個東西。

也看過十分精美的火鐮，有錢人家的公子用的。也見過平民用的火鐮，但是這位男子腰間這個，卻是最破的。

男子見她精明，眉毛一挑，說道：“兩條，少了免談。”

蕭玉聞言，嘴一撇，轉身就走。

男子見狀，忙喚住她：“再送你一碗粥。”

蕭玉回頭，眼神十分堅決地說道：“一條，我不喝你的粥。”

男子沒辦法，想了想，說道：“要最大的那條。”

蕭玉笑了，直接取下那條最大的魚，一手遞給男子，一手伸出來，要那火鐮。

男子見狀，知道不可能不給她火鐮，便取了下來，交到她手裏，然後接過那條魚，挂在釜上方，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