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姜諾:“???”

教授:“???”

姜諾戳了戳宴若愚,宴若愚以為他胳膊肘往外拽要幫那個老男人打圓場,扭頭後的表情不免有些憋屈,姜諾投來的目光裏卻滿滿只有求知欲:

“複數要不要加s啊?”

差點中國隊長某京附體的宴若愚:“……”

一切都來得太突然都沒意識到Chinese是集合名詞本身就是複數的教授:“……”

“這位是你的朋友?”回過神來的教授依舊紳士禮貌,姜諾點頭,再次感謝他精彩的講解,教授微微一笑,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展廳,給這段邂逅畫上個恰到好處的句號。展廳裏一時只剩下他們兩人,姜諾問:“你怎麽跑這兒來了,比賽呢?”

“你還好意思提比賽,我們重新抽了一次簽,臨時變成第一個出場,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都沒接,如果美術館裏找不到人,我下一站就該去警察局和大使館。”

姜諾下意識摸手機,才發現自己把手機放在外衣口袋裏,而外衣又挂在入口的存衣室內。美術館供暖充備,參觀者需要脫大衣入內,不然會顯得不美觀和禮貌。他現在只穿着圓領衛衣,宴若愚更為單薄,短袖配馬甲,顯然是一跳完預賽就離開,連演出服都沒來得及換。

“怎麽了?”注意到姜諾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逡巡,宴若愚不免發問。他們已經出特殊展廳了,高緯度的亮白光線打在他身上,使得皮膚更加通透幹淨。他穿一身軍綠色的迷彩配馬丁靴,裝飾作用的黑色背心的像防彈服,走路時飒飒地敞開,整個人潇灑高挺。和姜諾說話的時候他把鴨舌帽戴上,也是軍綠色的,姜諾就笑,宴若愚問他為什麽笑,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宴若愚沒追問,甩臉色只說了聲“哦”。他怎麽可能不郁悶,但他還能咋滴,總不能把姜諾一個人扔下,而他要是再晚來個幾秒,那個中年男子就要摸到諾諾的手了。他并不恐同,但他在瑞士生活了近十年,對這個國家人際關系中的克制和疏離深有體會。

瑞士人的傲慢是不外露的,你若是向他人尋求幫助,別人會很樂意對你微笑,但如果你內斂不愛開口說話,你就會發現自己身邊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社交恐懼。

所以那個談吐不凡穿着考究的男人在宴若愚眼裏大概率是gay,且對亞洲面孔感興趣,不然沒理由主動接近姜諾。

他覺得有必要提醒姜諾別跟陌生人說話,中國游客在歐洲被偷被騙的新聞太多了,有警惕心肯定沒壞處,但一喊姜諾名字,姜諾剛把頭發放下遮耳朵,歪了歪腦袋看他,他幫着把頭發稍作梳理,想了想,還是希望他日後回憶起瑞士,浮現的全都是美好回憶。

“想去滑雪嗎?”他問姜諾。他們明天下午就要飛去巴黎,所剩的時間不夠去日內瓦等熱門城市觀光,去趟雪場還是綽綽有餘的,姜諾錯過他在舞臺上耍帥,去雪場秀一波蛇形走位操作猛如虎,也不錯。

宴若愚如意算盤打得妙,輕車熟路往車站走,跟在他身後的姜諾在一個大圓柱子前停下腳步。這種用于張貼海報的柱子在市中心很常見,姜諾剛好看到一個與街舞賽事有關的,在手機地圖中輸入比賽地點,剛好就在他們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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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地圖裏顯示的路線給宴若愚看,宴若愚還記得那是個街舞學校,接收的學生從六歲到六十六歲不等,這種battle一看就是友誼賽,沒什麽技術含量,不是很想去,奈何姜諾巧用激将法,問他是不是怕輸給比自己年紀小的。

“我宴若愚會怕?你信不信我就算摸魚也能把第一名拿下。”宴若愚的鬥志一下子就被激發出來了,二話不說改道街舞學校。

這場比賽不限年齡和國籍,只需支付30法郎就能參賽,第一名的獎金為3000法郎。兩人趕到時第一輪比賽正接近尾聲,付完錢後,舞蹈老師兼工作人員問宴若愚要音樂,宴若愚明擺着是來砸場子,說随便給他一段音樂就行,他可以freestyle。

他都這麽狂了,比賽組織人員也喜聞樂見地配合他,安排他插隊到下一個表演,就用現在這個跳urban的女孩子的音樂。姜諾記得宴若愚的強項是poppin,正想勸他別着急,宴若愚給他找了個能看見中間舞臺的位置,特中二的用大拇指劃了一下鼻子,自信道:“看我的。”

說完,宴若愚大步走到人群的正中間。

和下午放在劇院的職業比賽相比,這場battle非常随意,場地在學校裏的一間大教室,參賽者和觀賽者圍成一個圈,最裏面的坐着,最外圍的站着,輪到順序的舞者面對三位坐在沙發裏的評委跳,那兩男一女在結束後舉手投票,超過半數就晉級下一輪。

他們并不知道宴若愚是現場報名的,注意力集中久了也有些審美疲勞,見到黑人面孔都不會覺得稀奇,但突然冒出個黃皮膚,全都睜大眼來了興趣,讓宴若愚做自我介紹。

姜諾站在人群偏外圍的地方,聽着宴若愚和三位評委一來一回地用英語交流。他的出現也吸引了在場其他人的目光,即興的舞蹈結束後,他還不忘朝借用音樂的女孩鞠上一躬,所有動作行雲流水,觀衆鼓掌舞者沉默,熱場的主持人用法語起哄,他們的冠軍不能屬于中國人。

宴若愚原本只是想給姜諾露一手,別浪費了今天這身打扮,跳完就深藏功與名地溜走,不和這些非職業的街舞愛好者一般見識。

但主持人不管是不是在開玩笑,宴若愚都有覺得被冒犯到,用法語回:“pasaujourd'hui(nottoday)”

主持人沒想到宴若愚會法語,尴尬地笑了笑,神色抱歉,宴若愚鑽出幾層人群站到姜諾邊上,沒聽懂的姜諾肯定要問:“你和主持人都聊了什麽?”

“沒什麽,他建議我去試試奶酪火鍋,我說算了,那玩意兒太臭,簡直要命。”

宴若愚說得特像那麽一回事,姜諾也就被糊弄過去了,和宴若愚一起在人群外圍觀看。初賽即将結束,主持人問還有沒人想現場報名,他聽到身後有人用中文勸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姜諾聞聲扭頭,一個黑頭發黑眼睛的年輕人正倚在牆邊。少年的眸色很深,目光落在哪兒都顯得專注,站在他旁邊一同觀賽的佩戴工作人員胸章的褐眼睛便繼續鼓動:“這裏有你的同胞,你應該試一試!”

宴若愚也轉過身,并不奇怪一個瑞士人的中文為什麽會如此流利,也不詫異那個年輕的中國人為什麽不願意上場。他之所以和姜諾一塊兒直白地打量是因為那少年實在太眼熟,尤其當他側了側臉,露出鼻翼右側的一顆黑痣,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喊出他的名字——

“宋舟。”

“Dove!”

宋舟不由直了直身子。

他申請到前往愛因斯坦母校蘇黎世聯邦大學的交換生名額,聖誕過後就進入下學期,無法在二月份回家過年,而是和建築系的教授一起來洛桑參加學術會議。整個行程并不緊湊,他有不少可支配的自由時間,出會議廳後看到比賽的海報,比他們更早的前來觀看。

瑞士是多語言國家,絕大多數人都熟練掌握英德法,再學個中文并不稀奇。

那名工作人員是在宋舟詢問他賽事流程後同他聊上的,在嘻哈文化的話題上相談甚歡。宋舟告訴他自己剛開始接觸嘻哈就是學街舞,但因為學業壓力放棄了這愛好。

“那你肯定要試試啊,你一定還愛這一文化,不然不會在看到海報後來到這裏,也不會玩說唱。”宋舟走到宴若愚身邊後,宴若愚勸說鼓勵的話和工作人員一模一樣。宋舟笑着搖搖頭,說自己都有五六年沒跳了,就不上去獻醜了。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宋舟問宴若愚。他從宴若愚上場後就認出來了,宴若愚國民度太高,他就算不了解,也認得那張臉。

但Dove的所有音樂和mv都發在外網上,并不注重在國內的推廣,ins上的關注有小幾萬,微博粉絲數是宴若愚的減去五個零,流量非常慘淡。

“因為我在潛心修煉,996模式刷油管,揣摩吸納古今中外rapper的優點特色,自然而然也刷到你的。”宴若愚一本正經道,姜諾沒說話,在旁邊抿嘴憋着笑。

“那這位是……”

“這是我制作人,NoA。”宴若愚挺想顯擺的,正要給宋舟聽姜諾給自己做的那幾首歌,宋舟記得這個名字,眼珠子一亮,問:“姜善那首《bounce》是你做的?”

宴若愚扯扯嘴角,原本挺樂呵的,聽到別人印象裏的姜諾和姜善捆綁,就很不樂意。姜諾照顧他的情緒,捋他的後背希望他別介意。

宴若愚被摸舒服了,但還是有脾氣,雙手一插沒頭沒腦地強調:“他現在只給我做歌。”

宋舟覺得挺有意思的:“你這是要從idol轉型做rapper了?”

“還是實力派的!”宴若愚補充,還沒來得及展開來跟宋舟聊即将啓動的第四季《MakeitBig》,主持人高聲呼喊他的名字——街舞比賽已經進行到第二輪也就是最後一輪,所有通過海選的舞者都将進入1v1的freestylebattle,被主持人選中的人可以挑戰場下的任意舞者,那個躍躍欲試的藍眼睛第一個上場的毫不猶豫,就是沖着宴若愚來的。

宴若愚露出一個平和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欣然應戰,免費讓年輕的小夥子體驗一回“出門白給”。姜諾和宋舟依舊站在外圈觀摩,宋舟一看對方的水平就知道宴若愚肯定穩了,就問姜諾:“你們到底是怎麽知道我的?”

姜諾看向宋舟。少年的眼睛很好看,眼眸濃黑烏亮,再配上那顆鼻梁上的小黑痣,五官精致的有些神經質。他的眼神裏有着讀書人特有的機敏,問個問題都不卑不亢,那種股子裏的傲勁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你知道林淮嗎?”姜諾問。

意料之外的,宋舟的眉頭微微蹙起,嘴角旋即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LZC廠牌的小梁真?”

“嗯,”姜諾點頭,跟月老牽紅線似的循序漸進,“他很關注你,覺得同年齡的說唱歌手裏,除了你沒一個能打的。”

“別,他現在可是D音紅人,誰都能哼兩句他的無厘頭喜劇說唱。他的贊賞肯定,我可受不起。”宋舟顯然并不認可林淮的風格,甚至還有些鄙夷,和絕大多數唱oldschool的老牌說唱人一樣替梁真不值和惋惜。當老子的這麽技術流,怎麽耳濡目染出這麽個瞎肩膀唱的兒子。

或許是被宋舟念叨的緣故,正在龍灣機場等待飛往蘭州航班的林淮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原定于八點起飛的航班延機到十二點都沒個消息,林淮等得生無可戀,只能眼巴巴望着不遠處一家名叫“黃河謠”牛肉面店,垂涎欲滴。

邵明音都聽到他肚子叫了,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讓他去吃點,林淮一想到菜單上的價格,咽了口唾沫,懂事地搖頭。

邵明音總覺得林淮還能長個,見不得他餓,就把旁邊的梁真搖醒,說:“兒子要吃黃河謠。”

“回蘭州再吃,機場這家店多貴啊。”梁真一點都不心疼林淮,剛把眼睛閉上。邵明音又搖他,說:我也餓了。”

梁真猛然睜開眼,站起身,中氣十足大搖大擺地走向那家店:“走,帶你們刷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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