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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歌才是正事,其他可以慢慢聊,而且林淮也急着把歌做出來發給宋舟聽,讓他知道自己是有能力寫好歌詞的,只是志不在此罷了。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伴奏選好後,林淮和宴若愚一起進錄音棚唱,兩人嗓子的狀态都不錯,互相提的意見也都很有價值。姜諾在外頭聽着也挑不出毛病,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再錄最後一遍,林淮的手機鈴突然響了。
“不好意思哈。”林淮看了眼來電顯示,并沒有拒接,接起後沒說話,特別乖巧配合,就是“嗯”,“嗯嗯”,“嗯嗯嗯”。挂斷後他又說了句“不好意思”,打開改名為《MakeitReal》的第四季比賽的報名頁面,将自己的選手號碼等信息一一截圖下來。
林淮邊操作邊問:“你們的海選參賽證出來了吧。”
姜諾疑惑:“我們?”
宴若愚插嘴:“我幫你報名了,參賽證我回頭發給你。”
姜諾皺眉,宴若愚沖他比“噓聲”的手勢,意思是這件事他們等會兒再聊。
林淮說:“那先發給我吧,順便把你們的也給觀音菩薩燒過去。”
宴若愚瞪大眼:“啥?燒過去幹啥?”
“保佑我們在比賽裏節節高升順利進決賽啊,”林淮解釋:“我爸——咳咳,我是說梁真的家屬今天正好在普濟寺附近做安保工作,就準備結束後把我參賽證的複印件燒給神仙菩薩,求他們保佑我拿個好名次。對了,一定不要忘了證件,這樣神仙們才知道你到底是誰,你才能被精準保佑。”
林淮一臉理所應當,看看玻璃外的姜諾又看看眼前的宴若愚:“你們考試比賽前家裏人不會這麽幹嗎?”
姜諾:“???”
宴若愚:“???”
宴若愚伸手:“你學生證給我看看。”
林淮覺得突然:“你幹嘛?”
“我看看你有沒有轉院,”宴若愚笑得合不攏嘴,“你不是馬克思主義學院的嗎,不是無神論者就算了,還整封建迷信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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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林淮義正嚴辭,一顆閃閃的紅心時時刻刻在心中,“阿彌陀佛,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國家有力量。”
姜諾:“……”
宴若愚:“……”
宴若愚問:“那梁真到底來不來當明星制作人,先發海報裏其他導師都就位了。”
林淮說:“他都跟着節目組去基層海選現場挑人了,積極地跟要給二胎賺奶粉錢似的,肯定要來啊。不過我倒是挺希望他別來呢,不然肯定會有人說我拼爹。你們都有節目組的邀請函吧,我也有,只要是小有名氣的,節目組都直接保送進全國海選,但我怕被說成關系戶,把邀請函推了去參加學校選拔,從嶺安賽區比到華南賽區全都以第一名的成績晉級,我看還有誰陰陽怪氣。”
林淮不吐不快,不希望再活在梁真的庇蔭下,永遠只是個“小梁真”。
林淮催促:“你還沒把參賽證發給我吶。”
“不用,”宴若愚無比自信,“我們拼實力,不需要這些花裏胡哨的玄學加持。”
林淮不強求:“這可是你說的哈,到時候輸了可別哭鼻子。”
宴若愚勸林淮別把話說得太滿:“誰贏誰還不一定。”
半個小時後,宴若愚和林淮圓滿完成了《Citysounds》的全部錄音,只需姜諾做混音和細節上的微調。
和其他為比賽準備的歌不同,這首合作曲完成後是要發布的,也算是為兩人參加比賽做預熱。林淮離開後姜諾沒像往常那樣埋頭苦幹處理音軌,而是放下手裏的活問自作主張的宴若愚:“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去參加比賽?”
宴若愚自知理虧,避重就輕道:“我把你的簡介寫得那叫一個漂亮,林哲一看,眼睛都亮了。你也知道,這個圈子厲害的rapper常有,能唱rap的制作人可沒幾個,何況你水平拔尖,那首《MakeitShit》多炸裂啊。”
“你還記得這首歌是我寫的啊,”姜諾更不能理解了,“你明知道我反感商業化的說唱真人秀,你還先斬後奏給我報名。”
宴若愚邊摳手指邊嘀咕:“姜善不也參加了……”
姜諾搶話:“所以我才氣不過寫了首diss,罵過了心裏頭舒服了,我才願意給他做新的用于參加比賽的伴奏。而且,要不是骨癌已經晚期了,姜善也不會去參加這種比賽,想用最後一點時間做些有意義的事。”
“反正我知道姜善如果還在,肯定希望你能從幕後走到臺前。”宴若愚把姜善搬出來了,姜諾指着宴若愚的鼻子有些生氣,可又發不出火。
宴若愚見這招有用,乘熱打鐵:“反正都報上名了,你就跟我一起去海選參加錄制呗,說不定會對這檔節目改觀呢,實在不行——”他努努嘴,耍賴皮了,“實在不行,你就當陪陪我,對!你就當陪跑,說不定陪到最後我第一你第二,我把第一名的獎金分你一半,姜智以後娶媳婦兒蓋房子的錢都有着落了,姜善在天之靈知道了都高興。”
“就這麽說定了,下個月一起去全國海選現場,不見不散。”不等姜諾說話,宴若愚搶嘴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就當他答應了,然後飛快跑出工作室。姜諾追出來,還想跟他理論,宴若愚捂住耳朵故作嬌羞地大喊“我不聽”“我不聽”,把出息剛留下兩個牙印的板鞋當拖鞋穿,逃也似地離開滬溪山莊。
宴若愚房子多得能三個月住不重樣的地兒,有的是去處,但今天心血來潮回虎山莊園,還特意告知了宴雪濤。自打齊放奉宴雪濤命來試探姜諾,宴若愚就開啓了單方面冷戰模式,今天終于願意回家了,宴雪濤怎麽可能不高興,安排廚房做了一大桌的菜,打算和孫子好好聊一聊。
先是問事業。裴小趙本質是宴雪濤的眼線,這是宴若愚都心知肚明的事,殺克重年度報表裏的數據宴雪濤比他這個主理人都清楚,根本無需過問。但說唱比賽就是宴雪濤的知識盲點了,這個年紀的老人還刻板印象嚴重,說起相聲立馬想到抽煙喝酒燙頭,談起hiphop,腦海裏浮現的形象不比地痞流氓好多少,宴雪濤怕孫子自帶光環被那些小喽啰針對欺負,宴若愚安慰他,說沒關系,這個圈子非常文明,只要能動嘴,就絕不會動手。
“而且這個節目好不容易重啓,求生欲特別強,剛給所有參賽選手發郵件,再三強調檢驗報告一定要是生物的。也就是說,只要你三年內碰過葉子,你就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這條規定一出來啊,那幾個沒吃上前三季紅利的老牌說唱歌手全都找理由提前退賽了,除非新人裏有黑馬,不然這一屆真的沒幾個能打。”
宴若愚說着都覺得好笑:“還有啊,節目組一個個通知過去讓我們把紋身遮掉,有髒辮的也想辦法快點拆掉,拆不掉的剪掉,不然就全程戴帽子遮掉。”
宴雪濤邊聽邊點頭,覺得這節目還挺中規中矩,為了顯得随意,故意把聲音拉得老長:“那——姜諾那孩子——難道要剪頭發?”
宴若愚原本挺自在,聽宴雪濤這麽刻意地把話題往姜諾身上扯,莫名不樂意。宴雪濤見孫子是這反應,以為自己猜對了,忙解釋:“爺爺沒別的意思,爺爺就是想讓你把那孩子帶回來,讓爺爺再好好看看。”
宴若愚更不舒坦了,煩躁道:“有什麽好看的,都是男的,他有的我全都有。”
爺孫倆随即沉默,小的不耐煩,老的不知所措。毫無疑問,宴若愚對抓住時代脈搏打下商業帝國的宴雪濤無比敬重,可當他們的身份轉換為孫子和爺爺,他就跟依舊處于叛逆期似的,聊着聊着就變臉,爺孫關系從未親密無間,久而久之更是劍拔弩張。
起初宴雪濤無從下手,只能從物質金錢上極力滿足。當他們還是孩子,愛就是不餓着肚子,精英的西式教育和富裕的物質生活就是他給孫子的愛,當宴若愚在精神世界痛苦掙紮,他在心疼的同時并不能感同身受,無法理解寶貝孫子為什麽身在福中不知福。
直到去年的十月,宴若愚醉酒晚歸,他去孫子房間安慰,孫子酒後吐真言,第一次跟他講起初到瑞士學校的一些事。
那是一座法語區的貴族學校,每年只招收兩百名各界名流的子女,年僅六歲的宴若愚是那一屆唯一被錄取的亞洲人。
這是宴雪濤一直以來的驕傲,他的孫子從小就展露繼承人的聰慧天資,未來可期,可當宴若愚回憶起旁人羨豔的求學生涯,印象最深刻的卻不是任何快樂時光,而是開學第一天的正式晚宴上,坐在他身邊的同齡男孩好奇地問,你吃過狗肉嗎?
宴若愚哭得淚流滿面,迫切地詢問他這個見證疊宕歷史的老人,為什麽我們那麽有錢,在世界各地花錢,一個未來的西方精英還是會刻板印象嚴重地認為,他是中國人,他就有可能吃過狗肉。
那天晚上宴若愚醉得離譜,宴雪濤在他床頭陪了良久,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夢話:狗狗明明那麽可愛,為什麽要吃它……宴若愚第二天醒來後肯定忘得幹淨,但宴雪濤記得,幾天後給他帶了只阿拉斯加幼崽,借口說是心理醫生建議他買的。
從那以後他也經常反思,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給了孫子最好的一切,到頭來才幡然醒悟,宴若愚從始至終想要的,只不過是六歲時的那場晚宴上,有人陪伴在身邊握住他的手,讓他哪怕他不反駁,也不至于孤立無援。
宴雪濤嘆了一口氣後柔聲道:“小魚啊,你還記得,你爸和你媽是怎麽相遇的嗎?”
宴若愚一愣。
他一直能感受到的,他爺爺中意的兒媳婦應該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而不是程嬰夢那樣家境普通的娛樂圈中人,所以就算再心疼他這個孫子,也願意把人往國外送,怕母子之間培養出太多感情。
豪門世家裏怎麽可能沒有防備算計,只要不拿到明面上來說,誰知道華袍下爬了多少虱子。
可宴雪濤今天偏偏主動提起,但不是用一家之長的身份,而僅僅是一個父親。
“那時候你母親才26歲,當真是芳華絕代。有一天她和經紀人一起來借高定禮裙,你父親見了她一眼就念念不忘,把最好最貴的一件婚紗樣式送給她。後來那場頒獎典禮,你父親作為贊助商也在現場,你母親上臺領獎經過他的座位時,紗裙上的碎鑽剛好勾住了紅毯。”
宴雪濤一頓,繼續道:“你父親毫不猶豫,俯彎**幫她整理裙擺,當真是連自己什麽身份都忘了。”
宴若愚沉默。這故事他不知聽別人複述了多少遍,也在各種文章裏看了不知多少遍。那一刻也被在場的記者抓拍到了,構圖巧妙絕美得仿佛是在求婚。
但他還是第一次聽爺爺說起,從一開始,宴雪濤就覺得程嬰夢有企圖有心機,故意制造那麽多巧合,就為了引起宴松亭的注意。
但宴雪濤現在老了。
人老了,就會覺得巧合就是緣分。生帶不來萬貫家財,死帶不走富貴榮華,人在這世間走一遭,最重要的還是健康開心。
宴雪濤說:“你父母确實相愛般配。我活到這歲數了,如果說還有什麽遺憾,就是沒當着他們的面親口說些祝福。”
“爺爺……”宴若愚吸吸鼻子,感動得都要哭了。
宴雪濤擺擺手,滿臉笑容:“所以啊,我的寶貝孫啊,你要是有什麽小秘密,沒必要瞞着爺爺,爺爺現在心态特別好,你什麽都可以跟爺爺說,什麽都可以問。”
宴若愚到底沒掉眼淚,笑嘻嘻道:“嗯,我今天來确實是有話想說,和我跟姜諾有關。”
宴雪濤暗暗高興,心想這小子終于要和自己說實話了。他拿宴松亭和程嬰夢抛磚引玉,就是想告訴孫子,他不反對姜諾和他處朋友,也挺中意姜諾。
再說了,他上哪兒再找個比姜諾更能鎮住宴若愚的娃娃,宴若愚從歐洲回來後的狀态好得堪比重生,他都大半截身子快入土的歲數了,資産金錢在他眼裏就是冷冰冰的數字,哪有孫子臉上真心的笑容重要。
宴若愚緩緩開口:“爺爺,我想問問你——”
問吧問吧,宴雪濤想,你奶奶留給你媽媽的翡翠镯子現在就在我兜裏,高貨滿綠糯冰種,圈口五八一三,姜諾戴剛剛好。
宴若愚認認真真:“我想問問,您求神拜佛那麽多年,覺得哪個廟口碑最好,觀音菩薩最靈?我和姜諾去給他燒參賽證。”
宴雪濤的手都伸進衣服兜了,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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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