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寧婉蓉手指紮成了馬蜂窩,才将将練好了課業。她來不及洗臉,便一頭紮在榻上睡着了,她就從沒睡得這麽香過。
一覺醒來已是正午,寧婉蓉簡單吃了飯,急忙趕到西廂繼續上課。祁黛娥早已經到了。
寧婉蓉自覺羞愧,支支吾吾道:“練到今早兒才成,一覺睡過頭了,忘郡主見諒。”
祁黛娥笑笑,表示無所謂。
寧婉蓉微微努起嘴,伸手指給祁黛娥看,“快紮成血窟窿了,疼得很,今天恐怕……”
“既是想學刺繡,就要持之以恒。寧姑娘難道忘了昨日的許諾?”江清月口氣略微嚴厲。她是女紅先生,有約束管教學生的權利。
寧婉蓉咬着下唇,求救似得看着祁黛娥。
“持之以恒是對的,大哥也這麽教導過我。”祁黛娥點頭附和。
寧婉蓉一聽是晉陽王說的話,二話不說,坐下了,請江清月上課。
江清月在花繃子上繡出“十”形狀,開始講授挑花的繡法。“先勾輪廓,再隔一根紗或幾根紗插針,不能錯亂。背面挑,正面看。”
江清月示意完,讓她二人照做。這功夫,江清月檢查寧婉蓉交上來的課業,還算可以。
寧婉蓉這回在很認真地學,生怕晚上再熬夜受累。一針一線,下得極為用心。醜是醜點,卻沒當初那麽醜了。
江清月讓祁黛娥試着繡月季花,寧婉蓉則繼續繡綠葉。
比較起來,寧婉蓉覺得丢臉,雖有不服,但她知道自己繡不來郡主繡的東西。很快,寧婉蓉繡好了,一臉得意。
江清月看了眼,發給她空白的花繃子重繡。“用今天我教你的針法繡。”
那你不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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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蓉不服氣的等她一眼,轉而看郡主,人家确實一直在用挑花刺繡。寧婉蓉咬唇,感覺自己一瞬間成了蠢笨貨。不就是挑花,有什麽難的。寧婉蓉一鼓作氣,一針一針下去,卻發現在江清月手裏十分簡單的繡法,到自己手上就不聽話了。“十”畫不好,針腳一亂,綠色的線在一片葉子上重重疊疊,疏密不均,薄厚不勻,難看死了。
昨夜的努力都白費了!
寧婉蓉七竅生煙,抖着手插針,再插針,錯錯錯,又都是錯!
祁黛娥很快交上課業,喝着茶,坐在一邊兒跟江清月閑聊。有時候,祁黛娥還會指着自己的衣角,問這種花樣蝠紋是怎麽繡出來了。江清月便拿花繃子當場演練、解說。
才剛繡花的時候,江清月感覺似有第二雙眼看自己。她看向窗外,又沒人。不過甘松香卻躲不過她的鼻子,江清月已然确認,那個人就在附近。
既然王爺來了,為何沒有人通報?難道晉陽王有偷窺的喜好?
縱然王爺身份尊貴,樣貌冠絕天下,這種行為也不可原諒。
江清月惡意揣測了一通,為免意外,還是決定以後睡前檢查好門窗。
祁連修從凝心苑裏出來的時候,心情很不爽。他發現那個姓江的繡娘他竟然見過,就在不久前的青州府。
這世間竟有這麽巧的事兒?
冷性兒的王爺背着手,在凝心苑門口徘徊了半天。
祁連修本來打算随便尋個錯,把那個繡娘給弄沒了。現在他發現對方是她,一切就都好辦了,誰叫他知道她是個路癡!
高德祿拿着拂塵,伴随着王爺的徘徊,左右不停的晃腦袋。高德祿緊張兮兮的看着王爺,心裏更發愁了。
王爺,他,似乎,越來越不開心了。
真悲傷!這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悲傷,是全王府上下所有人的悲傷。
只要王爺不開心,全王府的下人們都甭想過好日子了。
“高德祿!”祁連修叫道。
“愁,愁啊。”高德祿晃蕩着腦袋,心裏話順嘴就抖摟了出去。高德祿回過神兒,看着王爺的冰山臉,當即吓傻。
祁連修不解地看他:“你愁什麽?”
“啊哈哈,王爺,是這樣的,奴才看您似乎在憂慮什麽,奴才也替王爺着急呀,就跟着愁。”高德祿口齒伶俐的為自己開脫。
祁連修又看他一眼,冷笑:“你也懂愁?”
高德祿點點頭。王爺您每次心情不好,奴才都在發愁的,好麽?
“那個繡女,”
高德祿瞪大眼看着王爺。
“你想法子把她帶到後花園。”祁連修接着道。
高德祿眼睛張得更大了,眼巴巴地看着王爺,有點小興奮:“王爺您終于……咳咳,想那什麽了?”
祁連修皺眉冷眼瞪高德祿:“你腦子裏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有這閑功夫,不如去想想怎麽伺候好本王。”祁連修拂袖而去,自帶一股寒風。
高德祿在原地哆嗦了下,撅嘴委屈得很。王爺今年都十六歲了,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他關心王爺的個人需求問題不正常麽?這也算伺候王爺的一種表達方式,王爺怎麽就不理解他的苦心呢?
做個太監真難,做晉陽王身邊的太監更難。唉,全天下恐怕也就他高德祿能勝任得了。
高德祿腹诽完,站在凝心苑門口,琢磨着怎麽把江姑娘弄到後花園去。
寧婉蓉還是繡不好課業,江清月照例讓她回去繼續練習。寧婉蓉有些不願意,回屋就沖自己身邊人發脾氣。
如此折騰了三五日,寧婉蓉手上新‘刺傷’不斷,因總要熬夜,臉上竟起了幾個紅痘。寧婉蓉終忍不住爆發,碎了幾個花瓶子,躲在屋子裏哭鬧着要回家。
丫鬟荷花是寧婉蓉身邊的大丫鬟,很得用。荷花出主意勸慰道:“三姑娘根本不必跟個下賤人計較。姑娘忘了,您來這的目的是什麽?至于那個繡娘,暫且讓一讓她就是。誰叫她現在郡主跟前,咱們不好辦事的。可姑娘您想一想,她不會一輩子待在郡主跟前啊。”
寧婉蓉眼前一亮,止住了哭,非常認可荷花的話。她如今住進晉陽王府,不知有多少世家姑娘豔羨呢。對,她不能就此放棄這個好的機會。
寧婉蓉撸下自己手上的白玉镯,攥在手裏,“好,我就先讓她一回。”
寧婉蓉清理幹淨臉,便笑意綿綿地去西廂找江清月。
高德祿正在西廂房內,勸江清月沒事兒去後花園遛一遛。
“高公公上次不是帶我走了一回,怎麽又去?”江清月不解地看着高德祿。
“上次王爺”沒說清楚,這次要留你一個人在後花園了!高德祿意識到自己話說漏了,趕緊掩飾道,“王爺曾說過,府中有客,就該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上次咱們還沒逛完呢。江姑娘,咱家帶你再去逛逛吧。”
寧婉蓉在窗外聽得隐隐約約,什麽“後花園”“王爺”,這難道是?寧婉蓉想到此,心裏咯噔一下,這怎麽可能,江繡娘身份卑賤……
“寧三姑娘來了。”守門的婆子看見寧婉蓉的身影,喊了一嗓子。
寧婉蓉不容深思,趕緊笑着進門。看見高德祿也在,故作驚訝,假意要走。
“寧三姑娘有事?”江清月早就感覺到她的存在,口氣平靜的詢問她。
“倒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想送件小禮物給江姐姐,以答謝你這些日子的教導之恩。”寧婉蓉柔柔道。
江清月聽她那聲“江姐姐”,笑了笑,讓寧婉蓉不必客氣。
寧婉蓉卻不肯,将白玉镯套在了江清月手上,直說好看。
“寧三姑娘真是個溫柔懂禮的姑娘,不像你府中有些人……罷了,不提這些事。”高德祿想到了郡主先前的求情,不再多言了。
寧婉蓉歉意的沖高德祿微笑,算是代為道歉。
高德祿更覺得這姑娘懂禮,印象頗好。
“才剛我進門時,聽你們說要去什麽地方?”
“對,咱家與江姑娘一見如故,想帶着江姑娘去後花園逛一逛,介紹介紹我們王府。”高德祿解釋道。
寧婉蓉張大眼,好奇道:“那我能去麽?”
高德祿遲疑了,王爺可不許她身邊有人。可又不好直接拒絕了寧姑娘,怎麽辦?
“正好我也沒逛過,高公公就帶我也去,可成麽?”寧婉蓉說罷,便死皮賴臉的纏住了江清月的胳膊。她餘光掃過江清月的側臉,還真是美人一個,皮膚如無瑕白玉。
難不得王爺瞧上她了!
不行,這個江清月一看就是狐貍猸子,難對付。她絕不能讓這件事成了,給自己以後留下後患。
正巧江清月最近重新反思了許多事。寧婉蓉這裏,她打算改變路數了。
“高公公,就帶她去吧。”江清月也求道。
寧婉蓉一聽這話,有些驚訝,她倒沒想到江清月會替自己說話。難不成真是她太敏感,誤會了?
高德祿無奈,點了點,帶二人去了後花園。他一邊介紹,一引邊二人進園子的更深處。高德祿在前面帶路,走得快,寧婉蓉和江清月跟在後面,也不好多說什麽。
終于到了竹林深處,高德祿讓二人坐下。他則要帶其他人去泡茶。
高德祿走後不久,寧婉蓉又被個嬷嬷請走,說是要去挑點心。
寧婉蓉聞言,心中冷笑,就這種拙劣的借口也想支開她?肯定有什麽貓膩!
寧婉蓉擔心自己一走,王爺就會來見江清月,故怎麽也不願離開。“嬷嬷随意拿什麽點心都行,我們都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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