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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樣的人說什麽樣的話,不奇怪。”江清月不氣不惱地反駁回去,淡笑着看錢氏。
錢氏被江清月這副過于冷靜的模樣吓着了,她瞪圓眼想了想,蹭地一下起身,沖着門口的方向要喊人。
“二太太別急,這裏本就是你的地盤,你一呼百應,還怕我把你吃了不成?二太太不妨聽我把話說完,免得一會兒後悔,在下人跟前丢臉。”
錢氏聽這話大驚,她詫異得打量江清月。此女一副志在必得的做派,難不成她真有什麽自己的把柄,故而此般自信的要挾自己?
錢氏動了動眼珠,氣急敗壞道:“我為何要留你?就算你有什麽把柄在手上,又能把我怎麽樣,別把自己想得太厲害。要你的小命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江清月點頭:“是這麽回事,所以我才會有備而來。今日我若不能安全從這裏走出去遞出消息,明日邱老太君的手上便有一份同樣的證據。”
錢氏眼珠子不停地動,一臉驚駭的模樣,口上卻還是死不承認。“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二太太不妨看看。”江清月從懷裏掏出鄒嬷嬷的口供,晾出給錢氏看。
錢氏大概掃一眼,在口供的末尾看到了鄒嬷嬷的畫押。口供如何她根本沒心情細看,只草草一瞥,看見口供上提到自己,江賓璋,還有相國寺藥師殿……
錢氏在腦中快速整理這一切。藥師殿捅破的窗紙,突然失蹤的鄒嬷嬷祖孫……再思及江清月其中的可疑之處。從江清月探訪崔嬷嬷,到挑撥蓉兒去相國寺……這一切難道都是她計劃好的?
“這是為什麽?”錢氏終于想通一切,驚訝的看着江清月。她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柔弱嬌美的繡娘竟會謀劃出這些事。自己跟她無冤無仇,她到底要圖謀什麽,地位?錢財?
錢氏轉念想想,江清月該是貪圖錢財。“你說吧,你要多少錢才肯把鄒嬷嬷和這份口供交給我。”
“錢能買你的命麽,如果能,便給我能要你命的錢數。”江清月一字一句清晰的回答。她等這一天等了三年,這三年多來她無時無刻不盼着今天。
錢氏自己犯下茍且事,卻總要去牽連別人。她為了保護自己的秘密,為了以後繼續便宜地使喚崔嬷嬷,她就把崔嬷嬷犯下所有的過錯推給無辜的巫嬷嬷身上。
十幾年了,巫嬷嬷為她鞍前馬後,殚精竭慮地為她管理家業,她甚至放棄教養自己的親生兒女,她長年累月的住在理國公府。就為伺候報答錢氏。可她的忠心誠意換來的卻是陷害、強辱、身死。
一個好好的五口家轉眼間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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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蒼天眷顧,江清月得以重活一次,他們三姐弟恐怕早已屈辱喪命于某些淫郎的胯下。那種求死也難保清白活生生受辱的感覺,錢氏怎會明白。
到今天這地步了,錢氏不去反思自己的龌蹉作為,反而還是滿腦子怪罪別人。提錢,論尊卑下賤,有用麽?
“你想要我的命?”錢氏不敢相信的看着江清月,問她,“為什麽?”
江清月對上錢氏疑惑的雙眸,毫不吝啬的告知她真相,“我是巫嬷嬷的女兒。”
江繡娘竟然是巫嬷嬷的女兒!
錢氏腦子裏恍若劈了炸雷,耳不能聽,眼不能見,滿腦子嗡嗡聲,不能做任何思考。她緩了半天勁兒,才遲鈍的恢複神智。
若是巫嬷嬷的女兒,肯定來者不善,她是來跟她報仇的!難怪江清月想要她的命。可是對方又怎會知道巫嬷嬷身死的真相,難道是崔嬷嬷說得?應該是這樣,不然江清月怎麽會知道她與江賓璋之間的事。
十六年來,錢氏與江賓璋偷情的事一直瞞的很好。她也曾害怕被抓包過,可後來随着時間的推移什麽都沒有發生,她也就慢慢地放下了警惕。把那件事當作了一般平常事,反而樂在其中。錢氏還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出纰漏,萬萬沒想到在今天……
錢氏真的慌神了,怕得要命。她必須冷靜下來,想好應對辦法。江清月今日絕不能她出這扇門半步,否則換來的将是自己的萬劫不複。
錢氏徹底回神兒了,她惡狠狠地盯着江清月,冷笑,“你真以為鄒嬷嬷一份口供就能吓着我?不過是一面之詞罷了,就是送到官府那裏去,也未必能治我的罪。你若現在跟我賠禮,我或許心軟饒你一命。不然,呵呵,我還是提醒你一句,想想你爹是怎麽死的。”
江清月暗自咬住下唇,紅了眼眶。“二太太,你還真敢提我爹。也好,刺激我下狠手。”江清月說罷,向前一步。
錢氏作勢往床裏躲,高喊:“來人啊!”
“好心提醒你,這口供有兩份。如果你盼着另一份送到老太太眼跟前,勞煩您拼命的喊,往死裏喊。”江清月壓低聲音道。
錢氏打了個寒顫。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幾個嬷嬷和丫鬟沖了進來,慌張的打量錢氏和江清月倆人,以為出了什麽意外。
江清月端着手中的茶杯,笑着對她們道:“沒事的,才剛我喝茶險些燙了手,太太心善緊張我,幫我叫人,這會子沒事了。”
衆人松口氣,又看向錢氏,江清月也看着她。
錢氏抿了抿嘴角,沖嬷嬷們點點頭。
江清月笑着擺手示意她們下去。衆人都以為二太太和往常一樣要拉着江姑娘說私房話,毫無異議地退下了。
錢氏見狀氣得憋火,卻又礙于被江清月挾制住,無法出言阻止。
“你想怎麽樣?就算你現在殺了我,你也無法逃出去。”錢氏快速思考後,決定反擊江清月。她雖不夠聰明,但也不是個傻子,好歹以前在理國公府後宅掌權十年。
“二太太放心,我不要你的命。”江清月移了移凳子,對着床榻坐下。“二太太有沒有想過這份口供遞到老太太跟前會是什麽後果?或許這證據不足以害死你,卻足以折磨死你。姜還是老的辣,憑着邱老太君智慧會參不透這件事是真是假?她就算在明面上無法将你直接置于死地,暗地裏也得讓你死了的。我不信如此精明的老太君會容得下你這個有瑕疵的兒媳婦兒,特別是給他兒子戴綠帽子的媳婦兒。”
“你!”錢氏氣得咬破了唇,恨不能當場把江清月這張嘴撕爛。江清月所說的确是事實,就是因為這是事實,才叫人怕的要命。
早知今日,她當初就不該貪戀江郎的溫存。可是她怎麽舍得對江郎放手,她肯和江郎維持了近十六年的關系,皆因為他才是自己這一生的摯愛啊!
“這還不是緊要的,最最可怕的是那些被二太太連累的人。”江清月接着道。
錢氏有種不好的預感,她驚恐地瞪着江清月:“你什麽意思?”
“怎麽,太太想不起來了。您以前不就愛用這招逼迫別人麽,你逼迫過我娘巫嬷嬷,同樣也逼迫過崔嬷嬷,而今你身邊的鄒嬷嬷也是被你這般要挾的。二太太還真愛拿人家的子女逼破別人就範。”
“你要幹什麽!”錢氏怕極了,如果江清月真把口供交給了邱老太君,必定會引起老太君的懷疑。自己性命不保不說,連帶着蓉兒和開遠的身份也會受到懷疑。老太君一旦質疑她所生的嫡出血脈,蓉兒和開遠又怎會過得好。怕只怕她倆以後的日子,都比不過那些懦弱卑賤的庶子庶女了。
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錢氏吓得慌神兒,無奈地哭起來,她一邊流淚一邊撕扯自己的頭發。發髻上的釵花有被撥掉的,也有和頭發纏絞在一起的,滑稽的挂在錢氏兩鬓披散的頭發上。
錢氏披頭散發的俯首痛苦,她本就因病臉色不大好,這幅模樣像極了失魂落魄的女鬼。
江清月卻不怕,要說鬼她早就成鬼了,而且比錢氏冤枉得多。
“你想怎麽樣,你到底想怎麽樣?”錢氏而今滿心挂念的全是自己的一雙兒女。做母親的哪有不愛孩子的,她不能因為自己連累了兒子和女兒的大好前程。
“你好像有點體會到我娘死前的痛苦了。”江清月淡然陳述,冷冷的盯着錢氏而今落魄的模樣。
“你以為你報複了我,你就會有好下場?就算我不說,你以為你可以做得到不露任何蛛絲馬跡?不要忘了,有句話說得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看看你自己,小小年紀,花容月貌,又有一手了得的繡技,只要你有心過好日子,你日後的路必然榮華富貴。你知不知道這般報複我,便是得罪了整個卿侯府,你自己的将來也毀了。”
“勞煩二太太好心提醒我,不過不必了。我的路是我自己選的,我心裏清楚。”江清月冷冷地回答她,面色未有半點動容。
複仇本就不是一件開心的事,一個人從決定複仇開始,便說明她活得有多沉重多悲痛。江清月看見錢氏如此落魄悲慘的場景,除了仇恨得報時感受到的瞬間爽快,她知道之後自己并不會獲得什麽,還可能招惹麻煩。
可她就是看不開,也放不下。
她心有不甘,不甘心爹娘枉死,不甘心壞人過好日子,不甘心官官相護,不甘心窮苦百姓沒權享受公道……如果對惡人施以惡報,會變成惡魔。江清月也願意成為這個惡魔。仇不報心不快,哪怕日後有危險,她也要這麽做。
錢氏見江清月一副鐵打的樣子,怎麽都說不過,她徹底絕望了。她整個人無骨般的癱在了榻上,倆眼空洞地望着前面。
“你說吧,我做什麽你才能放過我,放過我的蓉兒和開遠。”
“這要看你表現了”江清月估摸了下時辰,決定再等一等,順便問錢氏其它的事情。“你和江大老爺從何時開始的?”江清月想弄清楚寧開遠的身份。他到底是誰的兒子,恐怕只有錢氏一人清楚。
錢氏本來像沒了魂兒一樣,忽聽江清月提起他,眼睛頓然瞪起來。“你問這些做什麽,你想幹什麽?你有什麽怨念沖我來,是我叫人強上了你母親,是我讓崔嬷嬷逼死她的!”
“事到如今,你還護着那名奸夫,看來你很愛他。”江清月判斷道。
錢氏像發了瘋的狗一樣,朝江清月撲去,卻因頭重腳輕從踏上狠狠地摔到了地上。錢氏努力讓自己的臉不貼着地面,使勁兒擡眼看江清月,“關你什麽事!”
“我聽說靖侯府和卿侯府兩家是世交,經常互相走動。你二人青梅竹馬,倒也算堪堪相配。不過傳言說,那會子江大老爺鐘情于先刑部尚書之女,也求親得成了,二太太自然被晾在一邊兒了。後來你二人各自成親,就此罷了多好。已為人婦人母,你怎能還去惦記人家?江大老爺更是個厲害的,熬到原配死了,娶了繼室,卻還是一直跟你保持這種茍且關系。”
“你懂個屁!我和他的事又豈是你一個惡毒女娃能看懂的。江郎當初是被那個姓柳的狐貍精的美貌所迷惑,時間一久,他自然會明白她最愛的人是我。這麽多年來,對他最好的也只有我!”錢氏指責自己,瘋狂的辯駁道。
“所以寧五爺該是你和他的兒子了。”江清月突然發問。
錢氏的眼底閃過慌亂,她轉即爬起來坐在地上,一雙眸子裏透着濃濃的失望之意。
江清月垂眸觀察她,忖度了一會兒,嗤笑:“你騙了他,對不對?寧開遠是寧家的兒子,你為了和江大老爺在一起,你騙了他!”
錢氏驚恐的看着江清月:“你怎麽會知道?”
“一般人不會傻到一直冒風險幹這種事。你們的關系能維持到現在,肯定有別的牽絆維系。才剛我突然問你寧五爺的身世,你神色略顯失望,顯然是遺憾你沒有和江大老爺留下血脈。想來也真好笑,寧家名門正娶的二太太竟期盼着跟別姓男人留種。”
錢氏閉上眼,一下子擠出眼睛裏所有的淚水。她從沒想到會有一天,自己的秘密被一個卑賤的小繡娘全挖出來。
可她不悔,從不後悔,哪怕為了江賓璋搭進去再多的人命,她也不會後悔。如果人生有機會重來,她還會選擇跟江賓璋在一起,只不過會更謹慎一些,絕不會讓外人發現她們的秘密。如果再有機會,她希望她可以成為江賓璋名正言順的妻子……
“二太太,我并不大關心你和江大老爺的關系。三姑娘和五爺倆人是無辜的,如果你可以照我說的做,我保證此事不會波及她們。”江清月說罷,查看外邊的天色,夜已經深了,府中大多數人皆已安歇休息。江清月從櫃子裏翻出錢氏的鬥篷,遞給她。“穿上!”
“你想幹什麽?”
“如果你不想你的兒女被連累,就聽我的吩咐。”江清月強拉着錢氏出了門。
看門的丫鬟要跟着。
錢氏本以為江清月會剛要阻止,卻聽她說“太太睡不着,覺得悶,想出去走走,你們都提着燈籠跟着,好生護着太太。”
衆丫鬟得令照辦。
錢氏奇怪的看江清月一眼,不明她此舉為何。一行人在外遛一圈,便回來了。
錢氏進屋脫了鬥篷,便聽江清月吩咐丫鬟被熱水為她沐浴。錢氏更為不解,卻因受制于人,不得不照辦。待她更衣進了浴桶,江清月便讓錢氏自己泡一會兒,便帶着人守在門外。
待人一走,錢氏便不服江清月的安排,立馬從浴桶裏出來。她剛要更衣,忽有低低的笑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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