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孫氏憐惜地打量江清月,伸手拉住她的手,“好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真沒想到夏氏竟然如此惡毒。也怪嬸子不好,當年若多關照你一下,早些發現其中有事兒,也不會人讓你落得那樣的境地。”
“親爹尚且看不出端倪,怎能怪嬸子呢。也罷了,反正都是以前的事了,只要不去想就沒什麽打緊。”江清月淡笑道。
孫氏聞此言,更加心疼她。”
你這孩子,嘴上說的輕松,嬸子知道你心裏有多苦。你不想讓我們操心罷了。你越是這般懂事,越叫人心疼。”孫氏伸手,理了理江清月耳際的碎發,極盡溫柔。
江清月俯首沉默了會兒,忖度自己到底要不要開口詢問孫氏,其實她更想知道夏氏的結局如何。夏氏是卿侯府的大太太,就算是幹了殺人越貨的事兒,按照家醜不能外揚的道理,她斷不會被交送到官府。憑老太爺的性子,八成會私下裏解決。
這些清月都可以理解,但她想知道:私下解決到什麽程度?江賓璋最後是什麽态度?
江清月擡頭眼巴巴的看着孫氏,流露出乞求之色。
她試探的詢問孫氏:“二嬸子,求您跟我說說,祖父到底打算怎麽處置她?”
孫氏在心裏忖度了下,決定順水推舟送江清月一個人情。
“家醜不可外揚,夏氏的事兒不怎麽好辦。再說,你眼看要出嫁了,琬兒和瑤兒也到了議親的年紀,都不好耽擱了。我們商量了一下午,唯有一個辦法最合适了。先打發她去莊子,再行處置。咱們這邊來說她就是個死人。回頭等孩子們都安置好了,就宣布消息。對外她是名義上死掉的填房,但對內不會讓她入族譜,更不會入祖墳。她娘家那邊自有人去交代,量他們不敢鬧事。”
“大老爺呢?”江清月比較好奇江賓璋的反應。
“你走那會子他還沒回過勁兒來,後來被你祖父罵得幡然醒悟,回頭他硬闖進了西廂房,因厭煩夏氏哭求她,對其好一頓踢打。愈打愈厲害,你二叔攔着都不行。夏氏被打斷了兩顆牙,連肚子裏的孩子也都沒了。那場面,啧啧,太吓人,地上床榻上都是血。”
“她有身孕了?”江清月頗感意外,有些驚訝。
孫氏嘆口氣,搖搖頭,“剛有的,誰都不知道呢。如此打掉了也好,免了一遭麻煩,省得節外生枝。”
夏氏的下場算很慘了。
而今正值秋冬交替之際,天氣一天一變,莊子那邊條件苦,屋子冷不說,一整個冬天連點炭都分不。夏氏身嬌肉貴,本就受不了那樣的苦,小産最容易落病,加之精神又受了刺激,一準兒拖不了幾日。她人到了莊子之後,是死是活,卿侯府這邊肯定不會再管了。夏氏的娘家被捏了把柄,肯定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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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件事兒就算這麽了了。
但是當年的事,也有江賓璋的問題。
江賓璋這人特喜歡在人前悲傷春秋,懷念舊人。夏氏也是因此被引發嫉妒之心。若說江賓璋懷着真誠之心懷舊,屬無意之言也就罷了,偏他并非出自真心。
若真的懷念已亡的柳氏,真心關心女兒,江賓璋早就該發現清月身上被虐所致的傷。
江清月雖然不記得以前的事,但她知道一個共通的道理。孩子被人欺辱之後,就算膽小不敢說出實情,但其情緒也會有很大的變化,比如怯懦,恐懼……可江賓璋卻什麽都沒發現。這并不能說明夏氏那些人有多能耐,反而恰恰證明江賓璋對女兒的‘足夠忽視’。
所謂的憶舊人、念舊情,不過是演深情戲給別人看。
江賓璋裝得像個情聖,實則就是名沉迷于聲色的*之人。看似多情仁義,容易為情所困,其實不過就是個見了女人就腿軟濫情的蠢貨。這種人一旦無情起來,比誰都殘暴兇狠,才剛他如何對待夏氏就是個例子。
孫氏見江清月一直發愣,心料她一定被他父親的行徑吓着了。“好孩子,她是罪有應得,你父親也是氣急了。”
孫氏話雖這般說,自己卻也被吓得夠嗆。她現在一閉眼,滿腦子還會浮現那血淋淋的場面。吓死人了,真叫人害怕!大哥平日在衆人眼中是個十分斯文儒雅的人,而且他一直很疼夏氏,萬沒料到他動起手來對付女人竟如此兇殘。
“她是惡有惡報。”清月想到江賓璋便眉頭緊蹙,厭煩的很。
“好孩子,你父親明兒個就走了,你以後有事盡管來找二嬸子。”孫氏說這些是有自己的私心,她想在清月出嫁前好好拉攏她一下,讓她念着二房的情分。畢竟清月以後就是王妃了,地位超群,自不一般。
清月特意起身,送走了孫氏後,她整個人松口氣,但卻并沒有感到很爽快。終究都是人命,以後她不想再遇到這類事了。
人活着是為了更好地活着,而不是不停地陷入仇恨之中。
她盼着能和知心人好好過日子。相攜相知,白頭到老。
清月沐浴更衣後,便預備睡下,門外突然響起吵鬧聲。
章嬷嬷為難地跑來告知:“大老爺喝醉了,敲門鬧着見您。”
清月披着衣服出去,就見院門口圍着一堆下人,門外不時地傳來大老爺的叫喊。
江賓璋幾番敲門見不開,便直接上腳踹,把門板震得哐哐作響。“女兒啊,父親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
“都散了。”
清月只留下章嬷嬷、問秋。她叫問秋去柴房取幾個棒子來,放在門口。章嬷嬷從側面抽一下門闩,門一下就被江賓璋踹開了。
就見江賓璋晃着身子進來,一腳踩到了圓滾滾的木棒上,頭朝後摔個四腳朝天,腦子正好磕在了門檻上。江賓璋嚎叫一聲,暈了過去。
江賓璋身後跟倆嬷嬷,見狀吓得忙扶起老爺。倆嬷嬷看眼地上的木棒子,驚詫的看着江清月:“大姑娘,您——”
“你們怎麽伺候老爺的?愣着做什麽,扶回去,請大夫。”江清月橫道。
倆嬷嬷不敢造次,忙攙着江賓璋回院。江清月跟着去了,叫人請了大夫。
“不過摔一跤,後腦磕破了皮,沒什麽大事。”大夫說罷,開了外敷藥。
不多時,江賓璋醒來,摸着疼痛的後腦問:“我怎麽了?”
倆嬷嬷偷偷看眼江清月,支支吾吾跟他說了經過。
江賓璋皺眉看着江清月:“好端端的,你院門口放木棒做什麽?”
“防賊用的,誰曾想大老爺那麽晚了還到我那兒。”跟江賓璋說這種話,江清月眼皮都不需要眨一下。
他活該!
“你倒心眼多,這麽大的府邸哪來的賊。”後腦的疼痛令江賓璋酒醒了大半。
江清月冷眼看他:“大老爺酒喝多,話就多,言多必失。弟弟妹妹們還都不知道那件事,您這一鬧,若是順嘴說出去,該如何收場?”
“那還多虧了你的木棒子摔暈了我。”江賓璋無奈地嘆一句,轉而懷疑的看向江清月,“說起來,你不是故意的吧?”
“哪裏。”江清月笑了笑。
江賓璋發現女兒笑起來特別的甜美,比當年的柳氏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心裏泛甜,頗覺得美好,也跟着笑了。“好孩子,你以後就像現在這樣,多對你爹笑一笑多好。”
“早點歇着吧,”江清月轉身走了兩步,突然頓住腳,回頭看江賓璋,“聖旨不可違,大老爺明天要照常啓程,早些歇息。但二妹妹那邊你打算怎麽辦?”
江賓璋捂着後腦,揉了揉,挑眉看眼江清月,“還能怎麽辦,答應王爺的事兒就得辦。人我會帶走,夏氏那邊随便編個理由交代了就是。”
江清月沒作聲,心想如此也好。托王爺的福,她耳根子倒能清淨幾個月了。
次日天剛亮,一家子就都在正廳湊齊了,送江賓璋。
卿侯翹着花白胡子心情不錯,一臉笑眯眯的,好似昨天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江琬打扮一新,婀娜迷人。她帶着疑惑掃視在場衆人,果然沒有見到她母親。雖然她聽父親解釋母親是因有了身孕才要去莊子裏養胎,可她怎麽都弄不明白母親走之前為何不見她一面。
江琬扯着江賓璋的袖子哀求:“父親,走之前能不能去見母親一眼?”
江賓璋一聽她提起夏氏,整張臉露出厭惡之色,連帶着瞧江琬也不順眼,嫌惡地白她一眼,冷哼道:“今早不是跟你解釋了,你母親懷孕撞煞,道士說了,若想保住胎兒,她生産前就不得見外人和‘小’人。你未滿十六,還是個孩子,自然算‘小’人。”
江賓璋先用這個謊穩住江琬拖上一年,等是時期到了,再說夏氏生了個死胎,心灰意冷一心向佛。再等個兩三年,等孩子們的事兒都定了,便叫她“死”。至于夏氏在莊子上是不是真死,他不甚關心。
江琬見父親脾氣不好,不敢多言,悻悻的點頭,老實的跟在父親身後,與祖父、叔父、嬸子和兄弟姐妹們告別。江琬到底不放心母親,悄悄地跟她的弟弟江和正囑咐,讓其得空去莊子看望母親一回。
江和正點頭應承,目送二姐和父親離去。
江賓玖騎着馬一路送大哥江賓璋到東城門,便回府知會衆人。
卿侯打了個哈欠,露出一臉恹恹的神态,轉而低聲問身邊的嬷嬷:“那邊的事兒辦好了?”
“妥當了,連夜到了莊子。只怕她身子骨受不住,挺不了幾天。”
卿侯“嗯”了一聲,再沒表态。
嬷嬷們聞言便知老太爺的意思,大夫自不必請了,就讓夏氏在莊子那邊自生自滅。
府裏安生了兩日,嫡長子江和正便來求老太爺,表示要去莊子裏探望母親。
卿侯一口回絕了他,倒是允準他寫信與夏氏。
江和正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心思十分單純,自不懷疑其中的問題。他乖乖聽老太爺的話,寫好信便交上來。過了幾日,真有人回信。
江清月為防不備,叫人去打聽了一下。聽說回信的內容無非是囑咐大爺照顧身體好生求學之類的話,江清月便知是人代筆瞎編的。
江和正卻深信不疑,書信一封與二姐江琬,讓她安心。
卿侯府的子孫們皆有一個慣例,自五歲起便受先生啓蒙,養在前院。許是因此緣故,夏氏的兩個兒子性子倒都算正直。江和正是長子,教導嚴格,頗有世家嫡長子的風範,才德兼備,勤奮刻苦。江和義雖只有五六歲大,卻善良懂事,性情醇厚。
卿侯當初決定對夏氏進行隐秘處置,多少也是顧忌到兩個孫子的将來。
煩心的事兒都了了,煩心的人也都不在眼跟前。
江清月在卿侯府的日子安靜的不能在安靜。
平日除卻給三妹妹江瑤指導女紅,江清月便是跟二嬸子學習管家。偶爾得閑的時候,她便裁些布料,繡花做衣裳。而今她是的待嫁的姑娘,除卻給親戚做衣,也便只有給他了。
“姑娘再不用靠這手藝掙錢吃飯,我倒松口氣呢。”章嬷嬷高興的坐在江清月身邊,看着她一針一線仔細地縫制錦袍。她身邊還有一件未做完的蓮蓬衣,用得是酡紅色錦緞,豔而不妖。另有白狐皮毛疊在旁邊,八成是要用來做這件蓮蓬衣的裏襯。兩樣料子如此相配,必然美得很。
章嬷嬷稀罕的把蓮蓬衣拿起,用眼睛量一下多長。
問秋正端着茶點進屋,一見此,高興地贊道:“倒襯你臉色好。”
“這可是好東西,我摸着這料子可是宮裏的貢緞?”章嬷嬷轉而問江清月。
江清月點頭:“正是,我托二嬸子幫忙弄的。據說此布一丈,千金難求。”
“那真太難得了。”問秋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而摸了摸那狐貍毛,驚嘆道,“這白狐皮也是好東西,比姑娘櫃子裏那件不知好多少倍。”
“肯定是好東西。你忘了?這是太後賜婚時賞賜的。”章嬷嬷解釋道。
問秋笑道:“我說怎瞧着這麽眼熟。”
“姑娘這蓮蓬衣若是做給自己的,顏色可以再豔麗些,緋紅正合适。”章嬷嬷建議道。
“才剛聽問秋那麽一說,我就松口氣,這顏色正合适她。”江清月拿起來在章嬷嬷跟前比量一下,滿意的點點頭,“是襯老人家的臉色,顯得又精神又年輕。”
章嬷嬷納悶如此貴重的東西姑娘要送給誰?轉即章嬷嬷突然想起來,下月八日便是太後的千秋大壽。“姑娘,難道這是給太後的?”
清月笑着點頭。太後一直對她不大滿意,這次過壽若能想辦法讨好一下,稍微改變她對自己的态度,怎麽說都對自己的将來有好處。貴為祁國太後,她自然什麽都不缺,他老人家過壽收禮要的不過是一份熱鬧和心意。江清月能拿的出手的唯有女紅,只能靠這門手藝取巧了。
“只是這繡紋我還沒想好。”江清月笑着自嘲道,“可不能白費了心思,最後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姑娘有這份兒心就難得了。”章嬷嬷覺得還是自家姑娘心寬,當初老太後幾番難為她,她還能這般費心的孝敬,已是很難得了。不過也是,對方到底是太後,總得臣服。
“人在其位謀其事,太後所顧慮的方方面面比較多,與我們這些人想得不一樣。”太後既然能教導出晉陽王這樣的人出來,處世必定十分厲害。清月覺得自己與其和這樣的人鬥,不如想辦法和諧相處。退一步海闊天空,盡量給自己和祁連修少添些麻煩,總歸有好處。“還不知繡什麽花樣好,你們給我出出主意。”
“鳳!”問秋立馬回道。
“太後确實适合配鳳,不過擅自繡這東西送上去可不大好。鳳豈是誰都能随便繡的。”章嬷嬷道。
這就好比龍袍,沒有宮裏尚衣監的允準,別人豈能擅自私做,往大了說這叫欺君謀反之罪。繡鳳跟這個道理差不多。
“嬷嬷說的極是,我也顧慮此事,鳳絕不行。要選個合适的又能剛好讨巧的圖案才行,是有些難了。”清月發愁道。
章嬷嬷轉念一想,笑道:“倒也不難,問對人就是。”
江清月明白章嬷嬷的意思,紅了臉,側過頭去。雖說他們已經訂親了,她和王爺也不能擅自聯系,唯有托三弟江北代為詢問了。
隔日,江梧桐帶着三弟的話上門:“王爺說孔雀最合适,若是能稍微花些心思,把這些珍珠弄上去,太後會更喜歡。”說着,江梧桐把裝珍珠的匣子推給清月。
清月打開盒子看了看,裏面裝着的都是上品的東海珍珠。清月回憶上次見太後時,太後的脖子上确實戴了兩串珍珠,頭飾上也有不少用珍珠壯點綴的。“孔雀确實合适,正好昨兒個我清點母親生前的嫁妝,發現有不少孔雀絲線。”
江清月又将夏氏的事兒告知了江梧桐。
江梧桐聽得直拍手叫好,大贊道:“惡人有惡報,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只不過這斬草不除根,只怕将來這仨孩子知道了會記恨你。”
“當事者皆是口風極嚴的人,倒不怕洩密。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知道了,也是夏氏的錯,是夏氏謀害人命。稍微明事理些,巴不得不跟她扯上關系。不然這件事被挖出來,被人嘲笑最吃虧的還是是他們。”江清月解釋道。
江梧桐想想也在理,有誰好日子不過非跟自己過不去。再者說,就算他們想鬥也都不過清月。過幾月二妹妹就是晉陽王妃了,還有整個柳府給她作保,一般人根本撼動不了她。
江梧桐想想就覺得高興,拉着江清月歡喜道:“好妹妹,好人有好報,你的苦日子總算到頭了。大姐真替你高興,這些年我和三弟拖累你了,叫你受了那麽多苦。大姐真過意不去,在這先給你行個禮。”
“又和我外道,你再這樣我以後不見你了。”江清月嗔怪江梧桐一句,轉而又和她嬉笑起來……
太後的歲數不作整,特意囑咐皇帝不必大肆操辦壽誕。她也不願見那些世家命婦的朝拜,不過是些場面寒暄的祝壽話,聽都聽膩了。太後就巴望着子子孫孫湊到一起熱鬧便好。祁連修自在其列。
因江清月未過門,加之其婚前也不能見祁連修,太後便沒讓她過來。不過太後聽說這孩子給她做了賀禮,倒頗為好奇此女子會以何種态度待她。
太後板着臉,叫人第一個開了江清月的賀禮。錦盒裏裝的竟是一件酡紅色蓮蓬衣。此衣用料講究,一瞧全都是宮裏的東西,可見這孩子在宮外沒少費心搜羅。
太後再瞧這蓮蓬衣上繡的孔雀。
孔雀傲然側首而立,尾羽華麗,以珍珠相綴;整只孔雀看起來端方高貴,栩栩如生。
衆人皆贊嘆衣裳精美,勸太後披上試一試。
太後板着臉掃一眼祁連修,見其笑着對自己點頭,回首吩咐宮女伺候她披上。太後在祁連修看不見的角度,微微抿起嘴角,笑了。
蓮蓬衣一披,襯得太後整個人紅光滿面,精神抖擻。衆皇子皇妃們連番稱贊,直說好看,自然順便誇贊未來王妃的用心之處。
太後活了一把年紀了,好賴話聽得明白,見大家都出自真心贊她,倒也信這衣裳她穿着好看。太後笑着解開領口的短帶,命宮女将鬥篷收好……
是夜,太後允準祁連修留宿慈安宮。
祖孫倆前些日子生了隔閡,太後早打算跟這孩子聊一聊。
“而今事情都遂了你的心意,便別再跟哀家鬧小孩子脾氣。”
祁連修淺笑着點頭,“全依皇祖母的意思。”
“哀家聽說你處置了高德祿?”
祁連修臉色冷下來,反問太後怎知道此事。
“回哀家的話。”太後強調道。
“一個奴才,不從主命,留之何用?”祁連修冷言反問太後。
高德祿是她千挑萬選甄出來,專門伺候祁連修。祁連修自小失了雙親,性子孤僻,得幸有這麽個奴才在他身邊唠叨,不然太後還真怕這孩子幹出什麽傻事來。
太後教訓祁連修道:“你啊,好容易有個真心伺候你的,你竟不知珍惜。哀家看他不錯,話雖多了些,但誰叫你話少,他最合适照顧你了。若說這宮裏的奴才們千千萬萬,能真正合主子心意的未必能有一個。你就知足吧!”
祁連修應和:“那就随您的意思,留下他。”
太後見他這樣順着自己很高興,接着又聊別的,“哀家還聽說你這段日子一直在外花天酒地,不回王府?”
“孫子并沒花天酒地。”祁連修否認道。
“那不回王府的事兒是真的?”
祁連修愣了下,點點頭。
“因何故?”太後追問。
祁連修蹙眉,默了會兒,搖搖頭。“皇祖母不要聽信謠言,什麽事兒都沒有。”
謠言?太後心中起了警惕,又見他執拗不肯多說,便打發他退下。
桂嬷嬷見太後憂愁不已,湊上前來勸慰太後。
“你是哀家身邊的老人了,哀家不跟你避諱。你說這孩子一直住在相國寺,跟那些小和尚們走得那般近,該不會是——”那話太後說不出口,早年先帝未亡前就出過這檔子事兒,誰都攔不住。
桂嬷嬷自然懂太後的意思,只好勸慰太後別多心,“哪有這般巧的事兒。”
太後瞟眼桂嬷嬷,随口道:“可就有巧事兒!你姓桂,那個弄丢卿侯府大小姐的奶娘也姓桂。這一查,哀家才知道她竟是你的親姐姐。”
桂嬷嬷驚訝的看着太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怕是你自己都忘了,哀家可記得這件事。”
桂嬷嬷想起來,太後還是皇後的時候,偶有一日她是提過自己的身世。當年她大姐為了謀幾兩銀子給她自己做嫁妝,騙她上街把她賣進了宮。她一直耿耿于懷這件事,後來得機會告知太後,太後要給她做主時,她大姐早不住在那地方了。
桂嬷嬷一直當那件事兒了了,沒想到太後這麽多年一直記挂在心上。桂嬷嬷感動的無以複加,哭着給太後磕頭謝恩。
“算了,人都死了,也沒什麽好說。倒是修兒這邊,斷不能由着他任性下去。你明日把靈臺郎叫來,哀家要把他們的婚期提前。”太後目光堅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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