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法則76:王見王
一架低調的私人飛機從美洲駛向天朝,在碧藍的天際上滑出一道痕跡。
機窗外,是剛剛下完暴雨的明媚天氣,猶如棉糖一般的雲朵被陽光蒸騰出漂亮的形狀,太陽明媚的仿若一條條金絲線淌入眼中。
只是這雨過天晴的好天氣并不能掃去白家一行人陰霾沉重的心情。
“白瑜,這個……一起帶給大少吧。”白家保镖之一,白姜也是跟着白霄出生入死的,嘆了口氣,将剛剛特地吩咐廚師做的松茸粥遞了過去。
白展機那天哀戚悲涼到極致的模樣讓他們都有所動容,沒人懷疑當時大少想要同歸于盡的心情,是白瑜最早發現白展機的不對勁,才将其打暈。
白爺,您沒選錯人!
想到這兒,白姜眼角有些濕潤。
感情上,所有人都不希望繼承人是一個連親生父親的辭世都能無動于衷的人,即使這現象在白家并不奇怪。
不同于任何一代繼承人,大少感情豐富且孝順。
即使這是致命弱點,這種時候沒人置喙什麽,反而對這至純至孝的行動感到欣慰,白主的繼承人要狠辣果決,要成熟并有一顆絕頂頭腦,無疑每一代幾乎都有這類似的特質,但最重要的心性呢?
大少在心性上是最軟弱的,卻是最感染人的。
白霄的離開他們沒人好過,只有不斷催眠自己,白主還在。
但大少才是那個最痛苦的人,他們不能倒下,輔佐大少登上皇座才是最重要的。
白瑜低頭,見冒着熱氣的粥,烹制焦黃的松茸,翠綠色的蔥花點綴正在白粥上,一看就十分美味,想到大少昏迷中還流淚的模樣,湧上一股難言的滋味,希望大少能多少吃點。
沒說什麽,白瑜接過托盤,錯身離開。
走過通道的步伐不自覺慢了下來,像是擔心吵醒好不容易打下鎮定劑的大少。
來到一扇機門面前,站定了會才将電子門打開。
機窗外藍天碧雲像是撒不進屋內,大少依舊沒有醒來,閉目躺在一張軟榻上。
蒼白的臉上早沒了淚痕,只是眉頭緊緊蹙着,想來睡的并不安穩,看上去有些單薄瘦弱。
白瑜覺得腳下像是被灌了鉛,走的沉重。
白瑜沒有兒子,但他可以想象,不論是誰有這樣的兒子,都會心疼難當吧。
将粥放在一旁的矮桌上,輕輕喚醒大少。
“大少,大少。”
綿綿像是從噩夢中突然被驚醒,沒有尖叫沒有激烈的動作,只是突然睜開的瞳孔劇烈縮了下。
一定又夢到白爺了,白瑜如是想。
并沒有理會白瑜,似乎還沒脫離出來,綿綿的眼神像是被黑色染料灑了一層上去,渙散而迷茫的滲人,白瑜心痛難當,這個樣子比大哭大鬧更讓人難受,幾十年沒掉過淚的漢子一滴淚滑落,轉頭悄然擦去。
“大少,白家不能倒下,這是主的遺願……”事實上,白霄什麽都沒有交代,走的太突然,但白瑜沒有其他辦法讓綿綿更振作了。
這時,綿綿似乎才有了一些反應,無神的眼睛轉了轉,“爸……還在,還在!”
像是很久沒說話,聲音如同在砂礫上滾了一圈,最後的重複像是在強調,铿锵有力。
白瑜到底做了那麽久白霄親信,馬上就懂了綿綿的意思,無疑,若是外界知道白爺離去,那麽不用外人打擊,僅僅是白家內部就會跳出來不少不安分的。
白霄在的時候,那些人當然不會輕舉妄動,誰玩的過權術出生的白爺。
一旦不在了,樹倒猢狲散,繼承人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孩子,蠢蠢欲動的就傾巢而出了。
那時候,白家四分五裂,不堪設想。
“但怎麽向外界解釋白爺不在的事……”
“誰敢?”綿綿牽起嘴角,似乎有些不屑又似乎譏诮。
他白爺去哪裏,在哪裏,為什麽不在,是別人能随便談論,能随便問的嗎?
答案不言而喻。
“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您吃點東西吧!”不自覺的,對綿綿用上敬語,似乎這位還略顯稚嫩的少主真正成為了第二任白爺。
白瑜知道,不止他,包括這次所有出任務的護衛、親信,都打從心底承認了大少。
綿綿緩緩撐了起來,拒絕白瑜的喂食行為,反而顫着手接過碗,一小口一小口的送入嘴裏。
剛有些欣喜,大少總算好一些了,但很快,白瑜就變色了,将一旁的垃圾桶塞到大少面前。
喉嚨一陣膨脹,剛勉強吞下去的粥最後沖口而出,盡數吐在垃圾桶裏。
忙倒了杯水,脫力的綿綿手一顫,将水打翻在地上,也許是太難堪,蜷縮在軟榻上,曲着腿将臉埋入其中,極度不安全的坐姿,低語道:“你先出去。”
“嗯。”閉了閉眼,咬牙轉身,這一關要大少自己過。
沒想到一出去,就有不少親衛隐晦的盯住他。
冷靜如白瑜,都有點招架不住,白家這些護衛可都是真正的殺手,随着白主幾十年出生入死,就算當今世界頂級雇傭兵碰到這群瘋子也不會硬碰硬,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除了白霄的人,讓他們那麽關注,甚至神色也洩露了幾分關切。
也許是那天在醫院的大少,太震撼他們了。
白爺過于強大,就像白展機一直認為的,白霄是他們的信仰,是神,他們只需要聽命。
但白展機不同,比起完美的白爺他更像活生生的人,是個還在成長的少主,特別是失去最重要的父親情況下情緒嚴重失控,他們平日裏只是将情緒壓抑下來,并不代表他們是殺人機器沒感情,對白展機這樣真情流露的孩子做不到無動于衷。
他們無聲的眼神像是在詢問:大少怎麽樣?
關上電子門,白瑜才默默搖了搖頭。
衆人眼神一暗。
當白瑜離開,埋首的綿綿緩緩擡起頭,臉上哪裏還有悲戚,雖腳步有些虛浮,依舊堅定下了床,面無表情的走向機艙裏的鏡子前。
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閃過一絲茫然,随即眼眸變灰,發白,鏡子裏找出的人像一系列變化反射入綿綿眼睛裏。
過了好一會,綿綿才虛脫的一手撐在桌子上,無聲笑了出來。
這一場硬仗,真情演出。
一開始白霄心髒一度幾近停止,股瓣上的攻略菊花發出灰色警告,若不是這警告聲,他已經完全忘記這攻略的象征了。
當時他的确是真心憤怒,他對白霄的感情太複雜,但卻真正将這個男人放入心裏了,怎麽能接受這樣一個不可能死的人死在面前。
很快白家醫護人員及時搶救,白霄幾乎不可察覺的心跳又一次跳動,危機解除。
一路他也完全沒放過白霄任何一個表情,從中發現了一絲不對勁,這不對勁說不上來,只是直覺。
跟着擔架下了車後,他在暴雨堆裏思考良久,做了一個決定。
對自己進行催眠。
情聖之所以被稱作情聖,因為他們刻骨銘心的愛過,只有真正懂愛的人才懂得如何獲得別人的愛。
在被附身了那麽多次後,不僅是情聖的能力,綿綿同時也能感受到這些靈魂體生前的感情,能在那麽多狂轟濫炸的感情中不受影響的生活,綿綿的承受力非常高。
表現出真正的愛,只要催眠成功,并非不可能。
催眠自己愛上了白霄。
之後在急診室前的表現他雖然理智上知道,但情感上卻是最為真實的,即使是白霄也不得不信!
[你怎麽知道,死的人不是白霄。]在綿綿自我催眠期間,禁書由于思維禁锢,并不能自由對話,一下子農奴解放,憋了一肚子的話總算有宣洩口了。
[你還記得我來這裏的第一天,在賽車場被易品郭堵住了,是誰救的我?]
答案呼之欲出!
是解剖大師,零。
那個易容術極其高明的男人。
[你是說那上面躺着的是白零?白霄為了讓你入套,竟然會舍得讓自己得力屬下假扮死人?不對啊,躺那上面的人的确是死了,按理說第一次你都能認出,沒道理第二次你認不出,白霄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禁書趕腳自己完全鬧不懂,腦子像是一團被打亂的毛線。
[是別人,身形和白霄極為相似,說不定是正在做手術的醫生呢?]
[白霄不要命了!?這是拿命在開玩笑吧!所以他根本沒受傷?]禁書有些想明白了,[也就是說……那個躺的人是依靠白零的技術易容的,易容之所以容易被看出破綻,最重要的還是表情神态露出端倪,始終會和原主不同,但一個已死之人,如何能被察覺!]
想通了這一點,禁書又不明白了,[那你也沒必要催眠自己愛上白霄吧,既然知道他其實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一開始白霄心跳微弱是怎麽也裝不了的,菊花的警告是最真實的,這點你比我更清楚。他的确受了重傷,可能早在我等在外邊的時候,白霄早被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了。]
白霄會放任自己生死關頭,把命交給公立醫院的陌生醫生嗎?
會這麽明目張膽的進入公衆視野嗎?
那極度掌控欲的男人,是不可能做出将自己的生命交給別人這樣的事情。
那麽,白霄就是想向某些人透露某種消息。
當屍體被擡出來時,綿綿才确認了,白霄要讓人知道的消息——他重傷不治死亡。
又一次障眼法無聲無息的騙過所有人。
至于透露給誰看?
有自己這個兒子,也有那些潛伏在暗處的敵人吧!?
公立醫院的保密措施可不怎麽好,誰都能進來,要得到消息再容易不過,如果知道白霄死了,那些伏擊的人會有什麽反應?潛伏在暗處的人将全部傾巢出動!
換位思考,若是身體健康,把敵人不知不覺玩死是白霄最擅長的,若在自己身體不足以掌控全局的時候,他會怎麽做?
快刀斬亂麻,一網打盡所有敵人。
想吞下白家的人,何止一個。
這也是綿綿最終确定白霄沒死卻受了重傷,甚至是致命傷的原因。
一場假死,能将暗處的人全部拍打上岸,而本來在明處的白霄卻可以潛伏在暗處。
[他即使重傷,還不忘最後陰你一把!]禁書可不相信白霄目的那麽單純,他對綿綿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壓抑不下去了。
[所以這才是我催眠自己的重點,你曾對我說過,在白霄面前演戲一定會被看穿,我也沒那麽好的演技,既然如此,如果我真的表現出他想要的——比如在被父親的死刺激後,猛然察覺愛上父親這種隐晦的情感,白霄知道了,會怎麽樣?]
[會現身,你在逼他現身!你一開始就想到這麽多了?]
[當然不是,我又不是白霄,只是在急診室門口待的那麽幾個小時,該想的不該想的都會有點,見招拆招罷了。]
[接下去,你有什麽打算?]
[當然是——回天朝!]還有不少螞蚱在蹦跶着,正好練練手。
當然,練手只是順便,他只有拿回白家的主動權才能掌握白霄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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