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餘棠手心發燙,蜷着手指不願松開,将将要碰到蘇朔的胸口,手機不合時宜地鈴聲大作。

蘇朔把手伸進口袋裏迅速按掉鈴聲,急道:“我……”

剛說一個字,手機又響了起來。

訴衷腸的氣氛很難營造,卻極其容易被打斷。餘棠慢慢抽回手:“接電話吧。”

蘇朔懊惱地抓了抓頭發,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背過身去按接聽:“喂,爸。”

蘇父很少給兒子打電話,真有什麽事也不會追着打,直覺告訴蘇朔,一定沒什麽好事。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蘇家大宅前面的輔路上,蘇朔沒拔車鑰匙,囑咐餘棠道:“在車上等我,如果困了就睡一會兒。東西我不記得放哪兒了,可能得找一陣。”

“東西”指的是結婚證。

蘇家大門緊閉,蘇朔敲了半天,阿姨才急匆匆來開門,看見是他,差點就要哭了:“少爺您可回來了,快去看看夫人吧。”

蘇朔大步流星地走進裏屋,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中還要糟糕——地上到處都是撕碎的照片,母親披頭散發地坐在床上,手上捧着一本殘破的相冊,父親坐得遠遠的不敢靠近,見到蘇朔像見到救星:“小朔,來,快勸勸你媽媽,我這道歉也道過了,哄也哄了,她就是不聽。”

蘇朔支開父親,抽了兩張面紙,半蹲在母親面前,故作輕松道:“我就半天沒在家,怎麽又哭鼻子啦?”

蘇母自覺在兒子面前哭很丢人,接過紙巾背過身:“我沒事,你先出去。”

蘇朔拿走她手上的相冊,随手翻了翻,發現除了有他的照片,其他的幾乎全都被撕碎扔在地上,不由失笑:“媽,你怎麽連自己的照片都不放過?”

蘇母哼了一聲:“拍得不好看,就撕了。”

蘇朔不問發生了什麽事,岔開話題逗母親開心:“撕了就撕了吧,改明兒我給您找個專業的攝影師,咱們拍一套更漂亮的,把這些空位都填滿。”

蘇母看了一眼遍地的紙片,明明心疼得不得了,還咬牙切齒說狠話:“填滿幹什麽,留給你爹當個念想?好啊,走,咱們現在就去拍。”

蘇朔的爹苦着臉在門口攔,蘇朔一問,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蘇硯的母親要兒子在蘇氏集團裏讨個重要職位,蘇父想着反正兩個兒子都還年輕,等過兩年再議也不遲,蘇硯母親那頭就敷衍地應了,誰知她耀武揚威地把電話打到家裏,以此證明自己兒子才是蘇家真正的繼承人。蘇母哪裏受得了這個氣,當着蘇父的面把結婚照、相冊,甚至結婚時的錄影帶都砸得稀巴爛。

用蘇父的話來說,就是“像個市井潑婦”。

蘇朔讨厭父親的說法,卻也不贊同母親這樣的行為。等到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對母親道:“如果累了,咱們就搬走,不稀罕這點家産。”

蘇母的臉色立刻變了:“不走,不能走,這些應該屬于你,憑什麽我們娘兒倆走。”

這些年來,母親給蘇朔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執念過重,他軟言相勸道:“我現在能掙錢了,放心吧,再來幾個您這樣的我也養得活。我只想您每天開開心心的,逛逛街,遛遛狗,打打麻将,咱們不需要、也沒必要去搶。”

蘇母先是怔了一會兒,随即扯開嘴角地笑了:“傻孩子,你錯了,媽媽争的其實是一口氣。”說着,她将目光轉向躺在地上的結婚照,“結婚的時候,我剛懷上你,不顧全家反對非要跟你爸結婚,你爸在婚禮上發誓說這輩子都會對我好,任何東西,只要是他擁有的,就全都是我的。可是慢慢的,他就把這些忘了,誰稀罕他的房子他的公司啊,我只希望他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只能一遍一遍地提醒他,好聲好氣地說,沒用,我就跟他吵架,吵架也不管用,我就哭鬧,明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醜多丢人,可是我難受啊。”

蘇朔看着母親瞳孔裏的光和地上相框一樣碎得四分五裂,頓時如鲠在喉,一句話都說不出。

過了許久,蘇母再次開口,臉上的笑變得從容許多:“你說得對,何必要争搶?這麽多年了,我早該知道,人心變了就是變了,回不去的。”

安撫好母親,蘇朔去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

他心裏堵得難受,好像有什麽東西源源不斷湧進來給他施加壓力,又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悄悄溜走,抓也抓不住。

結婚證就放在床頭。他記得之前兩本結婚證是放在一起的,餘棠把自己那本夾在他這本裏面,如今打開抽屜,只剩一本孤零零地躺着,說不定過一會兒會變成一本綠色的,同樣是三個字,卻象征着兩個人從此再無關系,過往的一切都将在歲月的流逝中逐漸遠去,直至消失。

蘇朔想到餘棠那句“我不喜歡你了”, 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恐慌的潮水四面八方湧來,呼嘯着要将他整個吞沒。

他硬着頭皮沒帶上結婚證,兩手空空地下樓,邊開門還邊在想接下來的說辭,餘棠願意打他罵他還好,如果不願意,他就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招呼。

蘇朔在門口演習了幾遍,确定自己能把這套動作幹淨利落地完成,才沉下一口氣,視死如歸地擡起頭。

然後便撞上餘棠冷冷看着他的黝黑雙眸。

蘇家因為餘棠的到來一掃陰霾之氣,蘇母飛快地把自己拾掇精神,吩咐廚房準備茶點,就拉着餘棠做到沙發上聊天。

餘棠并不是有意拜訪,他剛才在車上等了許久不見有人出來,想着蘇朔下車前凝重的表情,以為蘇家發生了什麽事,便下車走到門口看看,誰知這麽巧和蘇朔碰個正着。

此刻的蘇母看着光彩照人,可通紅的眼睛卻騙不了人。餘棠畢竟在這裏住過大半年,蘇家那些事兒他略知一二,蘇母平時待他很好,所以這種情況下,他實在不忍心掃長輩的興說要走。

“棠棠你也真是,有寶寶居然不告訴我,害我手忙腳亂,什麽都來不及準備。”蘇母拉着餘棠的手,滿臉笑容,“樓上的嬰兒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回頭你上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要添置的。嬰兒床是小朔親自組裝的,你別看他整天上蹿下跳能得不行,裝個嬰兒床把手都砸破了,笨得要命。”

蘇朔急需要母親的助攻,卻又怕她什麽都往外說,有損自己的英明形象,于是坐在她身邊拼命遞眼色。

然而蘇母好似完全接收不到來自兒子的暗示,自顧自對餘棠道:“孩子以後像你好,聰明又文靜,長得也好看,誰見了都喜歡。”說着擡手便捏蘇朔的臉,“千萬別像這臭小子,一天到晚沒個正形,就知道耍滑頭。”

眼看餘棠一時半會兒走不了,臉疼的蘇朔躲到廚房裏幫阿姨切水果,把口袋裏硌得慌的結婚證拿出來往冰箱頂上一放,覺得餘棠的個頭應該夠不着。

外頭的兩人天南海北地聊,聊着聊着就說起過去的事。

蘇母抿了一口茶,看一眼廚房那邊在用手在自己和冰箱之間來回比劃的蘇朔,笑眯眯道:“這小子從小就調皮,看着嬉皮笑臉,其實處處争強好勝,因為沒嘗過失敗的滋味,所以傲得很,從不向人低頭,越是逼他,他就越是要跟你對着幹。”

剛被蘇朔死皮賴臉軟磨硬泡了一整天的餘棠面露不解。

蘇母放下茶杯,語氣平緩而認真:“這個毛病也表現在他對待感情的态度上,其實從你第一次來家裏,我看他對你吹胡子瞪眼,就知道你在他心裏是特別的。他的那些耀武揚威的小動作其實不是在擠兌你,而是在心裏跟自己搏鬥。”

餘棠神色不變,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幼稚是幼稚了些,不過他只要跟自己鬥完了,就會變得溫順服帖,好像一艘駛入港灣的船,再也不想出去經受那些風吹雨打了。”蘇母也學着他俏皮地眨了下眼睛,笑着道,“棠棠這麽聰明,一定懂這個道理。”

蘇朔不知道母親把他的老底都掀幹淨了,他只知道餘棠在母親的邀請下願意在家裏留宿一晚。雖然是陪伴蘇母,不是他一起睡,可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簡直是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讓他激動得半宿沒睡着。

天蒙蒙亮的時候,蘇朔頂着昏昏沉沉的腦袋去衛生間,推開門看見衣襟半敞的餘棠,恍惚間以為自己在做夢。

餘棠合攏衣裳就要出去,經過蘇朔身邊時,被他長臂一伸,從背後摟進懷裏。

蘇朔半夢半醒,鼻音濃重,話都說不清楚:“別走,魚豆腐……別走。”

被喊小名的餘棠有些羞惱,使勁兒去掰蘇朔放在他肚子上的手,誰知越掰就收得越緊,蘇朔的身體和他貼得密不可分,腦袋埋在他脖頸裏到處嗅:“魚豆腐好香啊,我好喜歡……”

Alpha和Omega的吸引本就是雙向的,何況餘棠懷孕以來就一直缺乏alpha信息素的安撫,此刻醇厚濃郁且富有侵略性的氣味鋪天蓋地将他圍住,他深吸幾口氣,咬緊牙關道:“可是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你。”

蘇朔的腦袋又往下低垂幾分,随即又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你再試試,說不定……說不定能再喜歡上呢?”

說完,未等餘棠有所反應,他便大着膽子低頭用嘴唇去碰餘棠纖細的脖頸。

那裏正是Omega腺體所在的位置,餘棠渾身過電般地戰栗,腿軟得險些站不住,蘇朔扶住他,換了個位置讓他倚靠牆壁,輕輕捏住他的下巴,擡高,對着那朝思暮想的紅唇,又吻了下去。

蘇朔擔心遠離alpha信息素很久的餘棠适應不了,只碰了一下便迅速分開,見餘棠狀态尚可,除了目光渙散失神之外并無其他異狀,才放開膽子湊過去繼續親吻。

唇舌纏繞,呼吸交融,餘棠原本微涼的皮膚也漸漸升起熱度,兩片灼燙的唇掠過他的嘴角、唇珠,輕揉慢碾地摩挲,時不時被某個濕熱的東西輕輕碰一下。這感覺太過陌生,卻讓他覺得溫暖,忍不住靠近,還想要更多。

蘇朔察覺到他的回應,心中欣喜,更是想把餘棠當寶貝好好珍惜,聽見他呼吸變得急促,就依依不舍地松開他的唇。

窗外一點晨光透進來,蘇朔擡手撫過餘棠如畫般的眉眼。

冷不丁又陷入自己我懷疑,他想不通自己從前是怎麽了,竟然舍得讓這個小Omega傷心難過。

在蘇朔懊悔的片刻裏,餘棠重拾理智,掙紮着要走。

蘇朔這會兒有了點底氣,反正高匹配度什麽的是天生的,不用白不用,靠信息素留住Omega也是一種本事,他攬住餘棠不放手,厚着臉皮道:“答應我,再試試好不好?”

餘棠梗着脖子說“不”。

“真的不要?”蘇朔騰出一只手,沿着小Omega的後背摸到前胸,趁他沒反應過來,手指隔着衣服在他胸前的凸起上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

“啊……”餘棠喉中溢出一絲難耐的呻吟,随即驚慌地咬住下唇。

蘇朔對他的反應很滿意,一面把手慢慢伸進他尚未合攏的衣襟,一面在他耳邊低聲道:“書上說懷孕的Omega在情動難耐時會提前分泌乳液,昨天在車上,你是不是就希望我這樣抱着你、這樣親你了?”

修長的手指觸到胸前那顆小小的肉粒,剛摸上去,指腹便沾染些許水漬,濕而不黏。

餘棠猛地哆嗦了幾下,白皙的胸膛上迅速以嫣紅的凸起為圓心,鋪上一層薄薄的粉色。

蘇朔兩指并攏,打着轉兒輕輕揉搓碾壓,甜膩的香氣揮發到空氣中,他彎下腰,歪着頭,以一種誘惑勾引與迷戀臣服各半的姿态,詢問睜着迷蒙大眼看着他的餘棠:“這裏……想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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