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誘餌
方應理将他的拳往下一壓,整個人撐起來,用膝蓋頂開他并攏的雙腿,在濃重的夜色裏俯視他,然後緩緩逼近,幾乎到了鼻尖相抵的地步,嘴唇相距不過一指。吐息間牙膏殘留的香氣變得像催情劑,勾得人胸腔深處都在發癢。方應理的眼睛也奇怪,在白天看是沉凝的黑,而在黑夜裏卻又格外得亮,有種極具侵占力的深情。
任喻嘴角的笑凝住了,眸底的光開始渙散,他舐了舐嘴唇,下意識揚起下颌,去迎一個吻。
就在這時,方應理勾起唇角,将被任喻壓在身下的空調毯抽了出來,向側面一躺,從他身上翻身下去了。
“睡覺。”
“草……”任喻心裏暗罵一聲。
之後徹底息聲,不知過去多久,終于睡踏實了,空調嗡嗡地響,在單調的白噪音中任喻很快聽到方應理的呼吸變得平穩,他又等了一會,感覺自己也有點昏昏欲睡,但在瀕睡的前夕,他又将自己拉回來,奮力睜開眼,在黑暗中看向方應理。
這個人面對着他睡着,雙眼緊閉,眼皮下的眼珠是完全靜止的,薄毯略略遮住腰腹,又因為是側睡的緣故,袒露出的一半胸線要更深邃一些。
看起來是真睡熟了。
任喻輕手輕腳地坐起來,披起外套,借着小夜燈赤腳走到餐廳裏,好在Theta睡在陽臺,否則還真不好行動。地板如水一般涼,等在餐櫃前站定後,他蜷了蜷腳趾看向卧室,那裏一片靜谧,甚至有些安靜過頭。
任喻又回過頭,盯住那個立在架上的暗藍色文件夾,心髒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引發呼吸困難。在短暫的出神中,這個文件夾幻化成一個鈎在鈎上的魚餌,他變成一尾在水中游弋的魚,他看着那個肥美的餌食,在冒險與忍受饑餓間搖擺不定。
最終他無法抗拒這種誘惑,果斷擡手抽下了那個近在咫尺的“真相”。
一個潘多拉魔盒,裏面隐藏的究竟是不是一個邪惡世界。
他從外套口袋掏出針孔攝像機,将手放在文件夾的側邊,翻開了封蓋。
是打車票。
裏面夾着一沓無關痛癢的打車票。
任喻背上的汗一下就下來了,他調亮手機,借着光線睜大眼仔仔細細翻看,沒有其他文件,甚至打車票上連可供研究的多餘的字符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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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猛地意識到,他大概率被耍了。
他常和鄧微之說,線人線人,就是放長線釣大魚的人,做這行五年,他沒想到在金盆洗手的前夕,竟被魚給釣了!
心慌意亂間他立刻将文件夾重新插回架上,所有碰過的物品一一複位。剛做完這一切,背後就響起了他在監聽器裏聽過無數次的家居拖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方應理前重後輕獨特的腳步聲,徑直停在了他的背後。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方應理的手臂高高擡起,他下意識擡起手腕格擋,卻見方應理不過停頓了一秒,然後照常伸直手臂,從他的頸側穿過,摁開了餐廳吊燈的開關。
“怎麽不開燈?”方應理語氣平靜,偏偏沒有驚訝。
與此同時,任喻的腦子裏閃過很多話術,并為每一個謊再續上圓滿的下一個謊——比如半夜醒了,醒了為什麽來餐廳,口渴,口渴為什麽要動文件夾,因為好奇。熱點新聞,誰不好奇。
“突然醒了,口渴想找水喝。”任喻聳聳肩,“怕開燈太亮把你弄醒了。”
他該問文件夾的事情了,如果他看到了的話。
“冰的可以嗎?”
跟他設想的不一樣,任喻微微愣怔,或許,方應理什麽都沒看到。
“都行。”
方應理走到冰箱邊,拿了一瓶礦泉水出來遞給他。
“謝謝。”任喻蓄力擰的時候,發現瓶蓋在遞來之前已經被方應理擰開了,他仰頭喝一口,為沒被發現而松一口氣。
“那我先睡了。”方應理說。
任喻目睹他轉過身,離開餐桌,明明已經朝卧室走出一步,卻突然停下再次擡起手臂,向放有文件夾的餐櫃伸去。
心髒猛地揪緊,任喻的嘴唇停留在瓶沿上整個人僵持在原地,瓶身上凝出密密麻麻的水珠,過低的溫度如尖刺紮痛他的指腹。他眼睜睜看着方應理将櫃沿上的一袋茶包放回到文件夾旁邊的縫隙裏,然後闊步返回了卧室。
指尖的涼感從手臂蔓延攀爬至于脊背,這個茶包是他剛剛抽文件夾時不小心掉出來的,這難道是方應理故意設置的标記?如果被人動過,一眼就會發現它不在原來的位置上。
可如果是,為什麽他不問?
重新回到床上時,方應理悄無聲息,像是早已再次進入睡眠。
這下輪到任喻徹底睡不着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再次從方應理的眼皮底下逃脫。
他反反複複為今天發生的一切尋找解釋,或許方應理就是恰好在歡顏的文件夾裏只夾了打車票,其他文件存在了律所,而那個茶包是他随手放置的,他以為什麽時候被自己碰掉了,于是就重新放了回去。
如果不這樣解釋的話,他實在想不出方應理為什麽不質問他,不拆穿他。
線人的目标會為線人隐瞞嗎,他會在被窺視被欺騙的位置安之若素嗎?
反正任喻将自己代入方應理的位置,他的答案是,絕不。
作者有話說:
任喻:oh~真的太糟糕,偷看又被發現遼。你居然對我笑,電流直擊我大腦。
線人的目标是不會為線人隐瞞,但男朋友會為男朋友隐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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