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鮟鱇

……

方應理撫摸他,玻璃上映出他臉上被他牽動的欲望,能看出很克制,但內核極度野蠻。而任喻就像個調音師,他緊一緊弦,方應理的氣息就變一變。方應理的氣息一變,他的也跟着變。

他好愛他的樂器。

“你說,會不會對面也有人舉着望遠鏡,在看你。”方應理将任喻額前的頭發一把捋起來逼迫他直視對面一盞盞透亮的窗戶,依稀可以看到有人影在屋內穿梭來去。

任喻閉上眼,被他的描述帶進那個語境裏去,他掩耳盜鈴般地,覺得好像自己看不見別人,別人也就看不見他。

……

這回舒服點,已經很适應,有餘力可以分神。

開端、高潮與結尾,方應理都經歷過以至于千篇一律,說幾句調情話,脫衣服,有時候接吻有時候不,有的人喜歡叫,有的人喜歡悶着臉,最後起床穿衣服或者洗澡,就可以結束。

但這樣舒服的中段,好像只有任喻帶給他過。他們就這樣親嘴、聊天,任喻有時候會笑,臉和耳廓都是紅的,笑着笑着又忽而被打斷,變成哼哼唧唧的,小貓似的。

“你知道有個詞叫Net feeding嗎?”任喻問他。妖~精

剛剛他就一直在想,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事情變成了這樣。

明明他才是張網的那個人,方應理也乖乖進網了,但明顯贏家是方應理,而他是賠了自己又折兵。

“好像知道。”方應理扶着他,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慢慢摸着,“鮟鱇魚進網以後會在裏面大快朵頤。”

“我覺得你就是鮟鱇。”任喻說,“你游進來,把我的魚都吃光了。”

“你的魚是什麽?”

“魚是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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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應理說:“要不是我知道鮟鱇魚長得有多醜,我差點以為你在對我示愛。”

任喻笑出了聲,落下來脆響,碎成一地彩色玻璃珠。

兩個人就這樣進行了一場不合時宜的對話。像在談生物學,又像在談戀愛。

不過談戀愛的本質就是一種生物學。做愛更是。

尾聲結束在傍晚。

兩個人像被液體浸泡過,皮膚幾乎黏在一起,沙發上想并排躺下兩個高大的男人有些困難,于是只能都側身睡着,面對面促狹地抱在一起。

方應理眼神罕見地放空,帶着模糊的鈍感,手指無意識地緩慢撫摸任喻背後的紋身,哪怕不用眼睛,也可以憑借記憶跟着畫出形狀。

“你很信這些嗎?”他記得他說,這是“我即梵”。

“老實說,去一趟東南亞回來很難不信,但我和宗教徒不同。”任喻眨了眨眼,“我不是崇拜某個具體的神,我紋的是梵我合一,有點像道家說的道。順其自然,反觀自我。”

“有點玄妙。”方應理閉上眼,顯而易見的困倦。

“你不信?”

方應理笑了,聲音低下去:“不信吧。”

兩個人一覺睡到昏色隐沒,直到換鎖師傅敲門,任喻才囫囵套了一件衣服跳起來開門。

等鎖換完,方應理正好洗完澡出來,任喻擡手招呼他:“過來錄個指紋。”

算是非常親昵的示好,意味着方應理什麽時候想來,就可以随時過來找他。他的門禁對他不設防。

方應理摩挲了一下手指,皮膚被熱水浸泡得有點發脹,過了好一會才錄上,而後又示意任喻可以去洗澡,順便問:“你想吃什麽,我來做。”

直到此時,任喻才感覺出饑腸辘辘,今天也就吃了頓早午飯,但一整天消耗巨大。

“冰箱裏有的,你随便拿。”任喻說罷轉身走進浴室,随後響起淋漓水聲。

打開冰箱發現可用的食材并不多,顯然因為工作的關系任喻不常做飯,但有一點好,就是這個人不挑食。方應理已經發現,不管什麽食材,只要味道足夠好,都可以滿足這個人的胃。

方應理把能搭配的都挑出來,洗過菜,切好,拿起鍋鏟正準備開火,又有人敲門。方應理以為是換鎖的師傅去而複返,沒有多想就打開大門,卻沒想到門外站着懷抱紙箱、大汗淋漓的陳薪。

兩個人看到對方俱是一愣,尤其是陳薪,他明明知道面前這個人是方應理,卻只能裝作不太熟識的樣子。

“啊……那個……”陳薪一緊張,說話磕絆了一下。

方應理有點想笑,暗想是不是他們做這行的都得先去修個表演課。最後還是他先反應過來,告訴陳薪:“任喻在洗澡。”

短短五個字,聽起來卻非常令人玩味。一個在洗澡,一個頭發半幹,在他家裏系着圍裙給他洗手作羹湯,陳薪心裏啧了一聲,感嘆喻哥牛逼,任憑方應理再高嶺之花,還真給他拿捏住了。

但這一屋子煙火氣,有點以假亂真的意味,是真飼假飼啊。陳薪有點摸不着頭腦。

正猶豫要不要進門,任喻穿着短袖圓領睡衣走出來,手執毛巾擦拭着還在滴水的發尾,看到陳薪站在門框裏,步子一頓,有點傻眼。

“任……任老板。”陳薪遲疑着開口,“你要的東西給你送來了。”

“什麽東西啊?”任喻茫然。

察覺到陳薪的欲言又止,方應理了然地走回廚房裏去,把玄關留給他們。

直到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陳薪才壓低聲音回答:“碎紙機啊。”

“……”

“你不是說有些廢紙要碎嗎,我從單位好不容易借了一臺出來給你先用着。”

找陳薪要碎紙機是在跟方應理試駕回來的那天晚上,他覺得方應理說得有道理,這事兒不能苦着自己,該向季風開口就得開口。

任喻語塞,沉吟半晌後才說:“現在可能用不上了。”

“別啊。”陳薪有點着急,一本正經地勸告,“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有關方應理的這些資料,平時就得碎了,不留痕跡,做好保密工作。”

說着又往廚房拼命使眼色:“你看古人說,臣不密則失身,你要是暴露了,就會‘失身’了。”

“失你媽……”任喻噎了一口氣,臨門一腳又狠狠咽回去。雖然《易經》這句的“失身”是指“殺身之禍”,但……

他好像真的失身了。

作者有話說:

任喻:古人誠不欺我。

有大幅删減。

真的跟清水一樣了,哪裏要改不标注,靠盲猜我真猜不到。現在幾乎只剩下非常虛的文藝表達方式,就算是出版物這個程度也出版了,我不理解,求審核勞斯高擡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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