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下)
晚上八點,郁以誠代表郁家上臺講話,內容大多是與祝福壽星有關的客套話,最後總結一番,讓客人們好好享受。
等到郁以誠走下臺後,郁明接上,作為宴會的策劃人講話。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西裝,手腕上是 色相稱的表,頭發用厚厚的發膠固定住,反射着水晶燈的光澤。
也許是很滿意自己所操辦的生日宴,郁明走上臺的姿勢有些飄飄然,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神色。
而他的話講得比郁以誠還要無聊,郁和聽了沒幾句就失了興趣,郁芝剛剛被叫走,他沒有人可以聊天,開始漫無目的地觀察在場的人,然後很容易就發現了賀潋的身影。
賀潋站的很直,一位身着白裙,披着披風的女生在他的身邊,挽着他的手臂。郁和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但還是未能辨認出那位女生的身份。
郁和心裏有些許煩悶,他覺得是因為室內混雜着各種氣息的空氣太過混濁,也因為剛剛喝了一杯酒的緣故,就思索着要去外面透氣。
但賀潋像是感覺到了郁和的目光一樣,很巧的偏移了身子,目光平而直地同郁和對視了一會兒,讓他牢牢釘在原處,不敢走出去。
郁和見他彎腰同身邊的女生講了幾句話,她就松開了挽着賀潋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賀潋就朝自己這邊走來了。
賀潋很高,腿也長,身上帶着淡淡的薄荷味道,走到郁和身邊的時候,把郁和溫和地包裹起來,讓他不再覺得煩悶。
郁和擡頭看他,眼睛睜的很大,黑色的碎發搭在額前,顯得有一些天真和可愛。賀潋覺得有趣,也看了他一會兒。
過了幾分鐘,賀潋看見郁和又薄又紅的嘴唇動了動,說出來的話卻讓賀潋覺得郁悶。
郁和先問賀潋,過來做什麽,然後像是覺得這個問題不好,蹙眉補充了一句,說那個女生跟賀潋挺般配的。
世界上怎麽會有郁和這麽笨的人。
賀潋突然不覺得郁和有意思了。他皺起眉頭,冷冷地叫了郁和的名字,把他吓了一跳,然後說,
“你胡說八道什麽?”
“那是我媽媽。”
郁和才像是如夢初醒一般,看着賀潋不悅的表情,又轉頭看了看賀潋母親的側影。呆了片刻,意識到自己因為酒精而說了什麽樣的蠢話,最後又快又輕地朝賀潋道歉。
而賀潋像是很沒有辦法,又對郁和無可奈何,盯着他規整的發旋,以及因為垂眸而顯得很長的睫毛,深重地嘆了口氣。
一時間有賀潋與郁和的空間裏,空氣變得凝固、彌散着些許尴尬。
過了片刻,賀潋的母親也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清淺的笑意,溫溫柔柔地注視郁和,問他怎麽不過來找自己。
然後沒等郁和回答,又擡手擰了一下賀潋的胳膊,責怪他不懂事,沒有好好照顧郁和。
賀潋無奈地叫了她一聲。
郁和人生裏母親的角色被白蕖占據,從小就沒有面對過如此溫和的長輩,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好露出一個自以為友善的笑,輕聲地喊了一句“媽媽”。
好在陳暮雲不介意,見郁和有些拘謹,于是更加柔和地問了他一些家常話。郁和一一回答以後,她用眼神警告了賀潋,像是考慮到有自己在郁和會不自在一般,挽着來找她的舞伴離開了。
郁和目送她離開,而賀潋則像是沒有把母親的話聽進去,一副冷酷無情的模樣。
但過了一會兒,他還是不經意地往郁和的方向靠了靠。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變得很近,看上去像是一對勉強合格的新婚伴侶。
郁和身上的味道很淡,幾乎聞不出什麽來。賀潋垂眼,盯着郁和修長的脖頸,看了一會兒。
曾經,他總是能夠在郁和身上聞到很濃郁的、甜蜜的氣息。但現在,這些氣息好像都随着重逢以來,郁和無法預料的、不能理解的冷淡而消失了。
賀潋不知怎麽,突然聯想到郁和婚禮當天過于不健康的表現,然後久違感受到了失控的焦躁和不安。
他想問郁和是不是戴了抑制貼,還是身體出了什麽問題。但話還沒有問出口,先被一個小女孩打斷了。
她看上去年紀很小,一團稚氣,穿着鮮豔的公主裙在大廳裏莽莽撞撞地亂跑,撞上了郁和面前的擺臺。
小孩子的力氣不是很大,但還是讓擺臺搖晃了一下,桌上的酒杯歪斜,透明的酒水撒了一地。
郁和受了驚吓,往後退了一步,差點踩到了賀潋的腳,被賀潋抓緊胳膊扶住了。
賀潋靠的近,在郁和耳邊問他有沒有事。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郁和的耳邊,頓時紅了一大片皮膚。
郁和沒有回頭,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低聲回了句沒事。
女孩也知道自己闖了禍,坐在地上,雖然被撞得很疼,但終歸還是沒有哭出來,圓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郁和,似乎害怕被責罵。
郁和低頭見自己的衣服被酒水打濕了一塊,雖然沒有沾上 色,但大抵還是不好看的。
他嘆了口氣,覺得今天晚上實在是跟酒精八字不合。又見女孩坐在地上不起來,就走過去把她扶起來,才發現女孩的裙子上也被酒水打濕了一塊。
郁和于是又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眼賀潋,只見他一臉冷漠,抱着手臂冷眼旁觀,就覺得這位少爺也靠不住。
他回過頭,蹲下來,手裏變戲法一般掏出一顆糖,遞給女孩,問她的家人是誰。
女孩接過了糖果,但還是一言不發,郁和不好在逼問,正一籌莫展時,身後的賀潋發話道,
“賀銀成,回答。”
郁和于是又轉過身,看着賀潋面色不解。
賀潋看了他一會兒,擡起下巴往女孩的方向點了點,勉為其難地解釋,
“賀涵的女兒。”
然後又像是看懂了郁和在糾結什麽一樣,讓他随便帶賀銀成去處理一下就行,不需要顧及什麽。
郁和皺起眉頭,看上去對賀潋的處置孩子的方式十分不滿,想罵他又不敢罵,最後抿了抿嘴,很不高興地把賀銀成抱了起來,帶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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