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杜仲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抱病?”

“正是。”十四應道, “多事之秋,很多位師叔都因太過焦慮而感到身體不适。”

杜仲心念電轉之間突然有個念頭湧上心頭, 最終猶豫了一下,還是扯了扯嘴角後問道:“什麽病?不會又是走火入魔吧?”

十四大約本來是不想回話的,但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模糊道:“師叔平時有什麽事也不大愛支會我, 最近又很少見人,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杜仲心知十四若是與沈何關系真如所見一般那麽好, 那青一那種輩分的修士病了沈何肯定知道是什麽病,十四若是想知道立刻便可以從沈何口中了解到青一的情況。

而十四這些年雖然名義上是杜仲的徒弟, 卻實際上是青一在教養,有這份恩情在, 他在得知對方生病了的時候也該去多少的關懷一下, 縱使青一并不重視他沒有告知他,他常常與沈何相伴也不至于連對方現在如何了都不清楚。

十有八九是他猜對了,或者情況更糟, 十四因為怕他擔心或者一些其他原因才不告訴他的。

杜仲不再追究,只又問:“那……白晨如何?”

十四答話:“師尊可以親自前去拜訪。”

杜仲便看着他不說話了。

十四也自知有些失言,自己這一問三不知的态度實在不該, 便答話道:“青一師叔病倒後, 白晨師叔想去頂替他的職務, 但因為師叔自己平日裏也頗為繁忙, 身居兩職積勞成疾,也病倒了。”

怎麽,走火入魔還帶傳染的?

青一作為小有聲名的劍修, 早年便是同輩中的翹楚,如今年歲大了資歷深厚,自然不會随便管個阿貓阿狗,他主管的正是整個天玄派的日常巡邏護派事宜。

白晨通常只是自掃家門雪,管好了自己的小峰頭便不會再去管別人,很少插手青一的職務。

杜仲心裏想着先前模模糊糊聽到顧清離說的別去天玄,便對十四道:“他們平日裏待你不薄,你理應主動去探望他們一下才對。”

十四不對他的話多做回應,并未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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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輕咳一聲:“先前我和你顧師兄走散了,這會我已經無大礙,該去找他了。”

這次十四立刻便應道:“現在不準閑雜人等随意進出了,師尊恐怕出不去。”

“那我是怎麽進來了?”

十四一如既往的一問三不知:“不清楚,是一位師兄帶着師尊來的。”

是夜,杜仲坐于榻上,屋中并未點蠟燭,他眼神随意的落在門窗上,心中想着不知此時顧清離在哪裏。

突然,先前還緊閉着的門被輕輕推開了一條縫,杜仲因為先前一直盯着門發呆,立刻便注意到,緊接着警惕了起來。

外面無風,也未見半個人,只有幾個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淺灰色影子從細窄的門縫中擠了進來,歪歪扭扭的滑到了杜仲榻邊。

杜仲眼見他們慢悠悠的移動着,便未聲張,只清了清嗓子示意自己注意到了。

那灰蒙蒙的影子中便伸出了一條光潔的胳膊,輕聲叫道:“嘿。”

杜仲也壓低聲音回道:“做什麽?”

那胳膊便小幅度的揮動了一下:“進來說話。”

胳膊的主人說完便摸索着要去觸碰杜仲,杜仲便也配合着将自己的袖口遞了過去,随即便猛的被扯入了影子中。

拉他的人正是那領頭的鬼修旗袍女五一,扯着他的袖子不松手了:“隔壁那是你徒弟?”

杜仲隐約還記得先前正是他們将自己救下,便點點頭沒多問,只道:“你們先前從我身上摸走的東西,還我。”

五一摸了摸鼻子,用藍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什麽摸東西?我們又不是扒手,你自己掉了東西少冤枉是別人拿的。”

她頗有幾分死皮賴臉的勁頭,杜仲也不欲與她太過較真,便決定仗着她先前才幫過自己放她一馬:“那大約是我不小心掉了,冤枉你們了。你們幹嘛躲躲藏藏的?”

五一眨了眨眼,狡黠的笑道:“先前我們将你帶過來,你徒弟放我們進來了,但不讓我們多停留,給了點好處就想将我們打發出去。”

她話裏有幾分古怪,什麽叫他徒弟放他們進來的?

杜仲琢磨了一下,但想來他們也只不過是幾個散修,應當什麽都不知道,便只問道:“但你們其實沒走?”

“自然,名門大派不過如此,我們只用了個障眼法便騙過了他們的耳目。”

杜仲心知他們在保命這種事情上頗有些手段,但恐怕騙過是騙過了,這會轉了一圈卻發現出不去了,才來找他。

杜仲沒有揭穿她,只“恩”了一聲。

五一又問:“你是不是以為你的乖徒弟,現在還在你隔壁老老實實地呆着呢?”

杜仲挑挑眉:“那不然?”

五一便控制着影子在地面上緩緩蠕動了起來:“走我帶你看看去。”

他們便依次又從門縫中擠了出去,如法炮制的湊到了十四的門前,推開了一條縫。

只見此時房間中一個人沒有,榻上的被褥整整齊齊的疊放着。

傍晚前他才與杜仲打過招呼後進到屋中的,先前杜仲并未睡着,也未曾聽到一點動靜,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五一便又控制着影子向外蠕動而去:“這一日半我們在此處兜兜轉轉逛了個遍,方才一不小心看見他了,他似乎正要玩砍頭游戲,我想你有興趣去看看。”

什麽砍頭游戲?

五一見他一副不理解的樣子,便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砍別人的頭啊……”

杜仲便不再問了,只随着他們一起行進。

這灰白色的陰影雖然看似蠕動的慢,但幾名鬼修一疾行起來卻是風馳電掣,頃刻之間便連着翻越了兩座山頭。

他們先前果然是看見了十四才來找的他,這會瞬息間便帶着他湊到了十四腳邊。

十四此時正在一座荒廢無人的小山頭上,獨自一人站着仰頭向上看,身邊扔了一圈渾身軟踏踏,看着比他還要小的少年人。

他靜靜的看了許久,随即突然一手猛的提起一個少年人,另一手輕盈的将佩劍抽出,毫不猶豫的一劍劃過,少年人便頭身分離,被十四推了一下倒在地上,血水順着斷口流進了土壤之中。

還真的是在玩砍別人頭的游戲。

整個過程安靜無聲,看着手法頗為熟練狠辣,甚至有幾滴血在屍身倒地的時候被濺到了他們的影子上。

杜仲一下适應不能,直接便被吓得呆住了。

十四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面無表情的從懷中掏出了一方帕子,将劍上的血跡緩緩擦幹淨。

他對着染血的地方結了個手印,便見到那些方才才流入土壤之中的血水翻滾起來,依照着一定的軌跡緩緩在地上流淌起來。

鬼修們的祖傳術法十分了得,先前數次使用的時候連杜仲都察覺不到,本該完全可以瞞過十四的。

但此時也不知是因為多帶了一個人還是因為五一也看呆了,十四猛然間低喝一聲:“誰?”

他一聲喝完,鬼修們還未來得及躲開,影子便被一劍貫穿了,杜仲直接被從其中甩了出來。

十四沒想到是杜仲,突然看見他被吓了一跳,吶吶的叫了一聲:“師尊。”

杜仲“啊”了一聲,又掃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不知說什麽是好:“你……”

那血液還在地上緩緩依照軌跡流淌着,大約是杜仲盯着看了太久,叫十四也有所反應,抿了抿唇,兩人便突然心照不宣的同時出手,快速打在了一起。

幾名鬼修雖然隐藏的本事很是厲害,但到底是修為低微,眼見他們戰在了一處,便趁着沒人注意先快速逃開了很遠,給他們留出了地方。

十四雖然晉境飛速,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軟綿綿的小娃娃了,但他到底年齡尚小,縱使手中有佩劍也在杜仲手下走不了幾招。

十數招之後他就被杜仲制伏在地,臉沾染了不少血水。

杜仲便立刻又将他提了起來,看着他染了血還直直盯着自己看的側臉,有些一言難盡的感覺。

他面無表情滿臉是血的樣子看着又殘忍又變态到了極致,和杜仲印象裏的十四截然不同。

杜仲眼皮跳了兩下,問道:“你要做什麽?”

十四沒回話,只別開目光向前看去。

只見先前那在地上緩緩流淌的血水已經分叉聚合繁複的在地上首尾相連,彙出了一個圈,随即聚攏到中間,宛如一棵血色的細樹一般翻滾着拔地而起,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

杜仲立刻放開了十四,試圖去破壞掉那細細的血柱。

他剛一松手卻見十四立刻快速向旁邊退去,随即又惡毒的拾起自己的佩劍,趁着杜仲不備快速将剩下的少年人全部砍頭殺害,一時間血流了滿地。

他這才笑了起來:“我要他們都去死。”

那顆細細的血樹猛的得了這麽多的鮮血,快速變得更高更粗,生長速度勢不可擋,片刻之後便在高處分出了細碎的枝杈。

杜仲一邊使盡渾身解數去阻擋血樹生長,一邊詫異的回頭看向十四。

他突然想起先前十四給他喂粥時的異樣,十四說:水好冷,魚好滑,我好不容易親手做好的粥,你要多喝點。

他不禁又聯想起好多年以前,十四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端着只有一小碗的魚粥一颠一颠的小跑了回來。

他卻因為身體不适脾氣不好,老糊塗的直接在發脾氣的時候将粥碗砸在了十四的頭上,魚粥流的十四滿臉都是。

他雖然清醒過來之後立刻就後悔了,但到底也沒做出什麽真正對等的,能補償到十四的事情,想來從那時起十四就該在怨恨他了。

杜仲也不知心裏是何感想,片刻後不禁問道:“那你是不是,也想我去死?”

十四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并未正面回答,只道:“杜仲,你是不是覺得在你把我抛下之後,你的師兄們一定會好好的照看我?”

他第一次直呼杜仲的名諱,怎麽聽怎麽刺耳,似乎帶着什麽深仇大恨。

“沒有,根本沒人正眼瞧我。”十四自問自答道,“你以為留給我的饋贈,恩賜給我的財産,毫無用途,不過是讓別人更加眼紅我,我為了能保留住他們不被毀掉,費盡了心力,就為等你回來。”

“但你一直未回來,我甚至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可你既然好好的活着,為什麽不想着來接我走?因為你已經過得好了,不需要我了?你知道我守着你的破屋子,守着裏面的每一樣物件都一絲不變,有多辛苦多累嗎?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早就忘了我了。”

他擡起手,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我至今記得,白晨激勵我的話,說我只要努力就會像顧清離一樣,叫我不要讓你失望,你知道嗎?我當時可相信了,那是很多年支撐我的唯一信念。”

“可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我不過是你的一個玩物,我只有那麽一丁點,螞蟻大的根骨。你不過是當時修為全廢,顧清離又丢下你走了,你就想找個比你還要差勁的人,你就看中了我,把我帶在你身邊滿足你的優越感。”

“但你卻不教導我,給我畫了一張好大的餅,讓我看見了廣闊的前途之後卻又立刻把我抛下,說真的,知遇之恩?你還不如就讓我只有一畝三分地的眼界呢!”

杜仲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心中罵道:放你的狗臭屁!你想法可真豐富!

他根本沒有那麽惡毒,也沒有那麽大的腦洞會想到別人比自己慘,然後被自己的腦洞爽到。

此時那棵血樹被他大力壓制着不能正常生長,已經長歪了不少,片刻後卻如真樹一般,在枝杈的頂端開出了一串串的小花,一時間暗香浮動。

十四擡手向旁邊一指:“我今天就要有個了結。杜仲,你在靈草堂做長老多年,應當不會不認得吧?”

這片刻的功夫,已經能遠遠地看到些影影綽綽的人影,似乎正要向這邊走來。

杜仲就突然想起這是什麽了,這不是什麽術法而是一種靈植,它有個奇怪的名字叫百鬼夜行,必須以血液澆灌才會生長,因為特殊養料所以也十分罕見。

它的休眠期極長,需要在血液中浸泡數月到數年之久才會發芽,如果血量充足,他便會如方才一般頃刻間長大,且壽命極長。

它深埋于地下之時很難被發現,卻會不斷污染水源,類似于給飲水者下蠱,一旦成熟開花,花粉的味道便會迷惑飲用過污水的生物的心智,吸引着他們前來自相殘殺,血流滿地,為它們的種子提供新的養料,如果運氣好的話很快就會形成一片死亡林。

因為這種樹一般夜間開花,吸引而來的生物大量聚集着向一處前行,因此而得名。

但這種靈植通常只能吸引來凡人和野獸,若是想殘害修士則必須認主,唯有修為低于它主人的修士才會中招。

杜仲被他的行為氣急,下意識的便認定了十四是它的主人,立刻放開了血樹,掏出法器就要去攻擊十四。

十四見他向自己攻來,卻是不躲,只慘然一笑,彙聚靈力于長劍之上,手持劍柄劍鋒向下,猛的一用力刺進了地裏,叫道:“尊主!”

他劍鋒之上的靈力一觸碰到地面便擴散開來。

先前杜仲太過于關注地上的血和人還有樹,竟然沒發現其下居然還有個遠程傳送陣。

只是遠程傳送陣手筆頗大,構建之時不可能不驚動巡邏的劍修。

杜仲思及數日前初回天玄之時,曾見過的修士走火入魔時的場景,以及先前五一與他講過,說是他們回來的時候是十四放他們進來的。

也許十四一直致力于坑害平日裏主管巡防的修士,悄無聲息的換成能聽他話的人,如此便可以慢慢蠶食,掌握住整個門派的命脈。

日後在門派中明目張膽的向外構建傳送陣法,自然手到擒來,如今既然已經出手,恐怕他甚至已經能将整個護山大陣都關上了。

他平日裏與首席丹修沈何走得近,自然懂得藥理,卻不是褚禦峰的丹修,又守着靈田,他去坑人自然不引人注意,坑的別人無知無覺。

只是一個小小的十四應該沒有這麽能折騰。

果然,地上的遠程傳送陣一被激活,便見到在一片慘白亮光中,有一黑袍人被傳送了過來。

那人擡起頭,血紅色的眼眸掃視了一圈,在杜仲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終先問十四道:“好了?”

十四答話:“好了。”

此人正是玄夜,原來十四竟然是與魔尊勾結好了。

但玄夜先前随他們在妖界的棺材板裏躺了十年之久,十年之前十四不過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他們兩個根本不可能直接勾結在一起。

杜仲便又想起了先前白晨曾與他講過,十四早年無人問津,第一個理會他的是丹修沈何。

比起杜仲,其實沈何之于十四才更算得上知遇之恩。一個毫無根骨的小孩,如何才能有所成就,有所建樹?

也許一位天資絕頂的丹修若是傾力相助,便是可以的,但卻不能毫無報酬。

杜仲以往就隐隐奇怪過為何沈何無論是對着白晨還是青一,都是一副臭屁到要死的不理人樣,看見他一個小小的閑職卻會主動問聲好了。

難不成就因為他是原料商?

如今想來也許是玄夜對杜仲感興趣,又恰巧認識沈何,便特意叮囑過,關照一些他和他的小徒弟,如此沈何才會為一個小十四盡心費力。

不是沈何看出了十四有什麽特殊的地方,而是僅僅因為那是杜仲沒人要的小徒弟而已。

而此次召喚玄夜而來的之所以是十四,大約也只是因為穹機子看着門派中身居要職的弟子一次次的非正常死亡和生病,卻怎麽也找不出來是誤食了什麽還是如何,全由急火攻心走火入魔來解釋,便已經懷疑到了沈何身上,已經将此人掌控了起來,卻不成想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雜役出身的弟子能繼承了沈何的能耐。

玄夜又看了杜仲一眼,問道:“先前他們跑的太快,我沒追上。但既然他來了此處,你為何不早告知我?”

十四恭順的應道:“尊主見諒,先前沒來得及通知您。”

十四這一日多來數次行為反複無常,想來也不過是他雖然說得話夠狠,但心裏卻還惦念着杜仲那一絲微末的好。

他惴惴不安舉棋不定,心裏素質又還不夠強大,心中的糾結就都表現的淋漓盡致起來,只等誰的行為再推他一把,叫他徹底狠下心腸。

此時那些受百鬼夜行花粉蠱惑,蜂擁而至的修士們已經來到了近前,一個個神情恍惚面目僵硬,片刻之後便厮殺了起來,攔都攔不住,一時間血灑滿地。

也許這百鬼夜行的主人正是玄夜,天玄派中修為能超越玄夜的人極少,如今看來到底有多少人中招,只在于十四到底污染了多大面積的水源。

玄夜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微微歪着頭盯着他笑了片刻:“別想了,自然是有多少就污染了多少。”

這麽大的動靜不可能不驚動門派中的大能,片刻之後便有數道神識橫掃而過,試圖通過威壓阻止修士們自相殘殺。

但此時天玄派的護山大陣卻突然一點點的瓦解,不過片刻的功夫,整個結界便全部消失了。

剛過後半夜,遠處的天邊方才能見到一絲破曉的亮光,便見到有一群陰影烏泱泱的遮住了那一絲光亮,似乎是有一群鳥類飛掠而過。

玄夜出手如閃電,一把掐住了杜仲的脖子,整個人貼了過來,惡狠狠地盯着他看。

“你看起來不怎麽緊張。”玄夜并未作出任何非禮他的行為,就只是盯着他看,片刻後笑了,“杜仲,你是不是還覺得這只是你與我之間的游戲,恩?還以為我會像條小哈巴狗一樣圍着你轉,為了你什麽都行?”

玄夜将鼻尖湊到杜仲耳邊,下巴虛墊在了杜仲肩上,做出了一個交頸的姿态,最終在他側臉上輕舔了一下,随後問道:“你還記得你之前怎麽跟我說的嗎,恩?”

杜仲說過的話多了,哪裏記得住玄夜指的是哪句?便遲疑着反問道:“我怎麽說的?”

“那一日,鳳君複生之初,我叫你不要幫着異族,不要聽顧清離的那麽敵視我。”玄夜咬牙切齒的輕笑道,“你是怎麽說的來着?你說我是混血,我是雜種。我和你不是同族,我不是人,你不接受我。”

“我一直堅守的信念啊,我一直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人族,那些僞君子每日譴責我胡作為非,但我只是為了更多人的利益。結果你說我不是人……”

他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他好像還真說過這種話。

可他當時說的分明是“可你也是混血”,他是無心之語,不知怎的玄夜居然自己一個人YY成了那麽多話。

有時候不怪說話的人大條,不怪說話的人沒腦子,要怪只能怪聽話的人有一顆比玻璃還易碎的心。

若不是現在場合不對,玄夜簡直就像個熊孩子,一直在叫嚣着“你搶了我的泥巴”,“你罵我”雲雲。

“這麽多年我一直找尋你,期待你能伴我左右,結果你變了……”

杜仲還未來得及仔細思考他是什麽意思,便聽到頭上又有個人大聲叫道:“師尊!”

言罷便有一聲憤怒的龍吟聲夾雜着凜冽的劍氣席卷而來,直擊玄夜。

玄夜并未用杜仲擋劍,只一把将他推開,自己迅速向後退去,躲開了。

來人正是顧清離,他一身的狼狽,大約是這會剛甩開鳳君,便看到這邊情況不對,立刻過來了。

他精準的落到了杜仲身後,一落地便不管不顧的将杜仲抱進了懷裏,右手揮劍橫掃一圈,用劍氣将周遭一圈膽敢來犯之人逼退。

玄夜還欲再将杜仲搶回來,卻見顧清離臉色猙獰的厲害,迅疾的一劍刺去直取面門。

玄夜立刻猛的合十雙掌,生生将顧清離的劍夾住,顧清離卻立刻一松手,棄開劍裹挾着靈力一掌劈了過去。

玄夜不躲,挑挑嘴角生生接下了這一掌。

但大約顧清離動怒了,如今他使出全力,玄夜并不能及,眼瞅着便有些弱勢。

此時遠處那些鳥已經飛到了近前,地上的血水随着他們的動作緩緩升空,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幅緩緩蠕動的血色圖案。

顧清離見狀收了手,玄夜也擡起頭向上看。

這是血祭。

此時從四周緩緩圍過來,已經喪失心智的修士們一個個的爆體而亡,屍山血海,從屍體中溢散出的靈力充斥整片空間,正符合血祭最需要的環境。

半空中又有大能出手,一掌将方才凝聚而成的血色紋路劈碎,爆開的血霧卻又極快的聚集到一起,無論如何都不過是打散了這邊那邊的便又聚了起來,一切勢不可擋。

顧清離緊緊地勒住杜仲,立刻旋身而起,飛快的遠離了這片區域。

玄夜并未追上來,只是默默的站在地上盯着他瞧。

杜仲遠遠地看着十四和玄夜并排站着,心中不太是滋味,有些犯惡心。

玄夜與他的恩怨不只是涉及他們二人,更與原主有關,有許多事情杜仲也弄不明白。

但是十四,卻是他實打實自己結下的恩怨。

先前危急關頭,他只覺得這兩人有病,現如今他被顧清離帶着跑,整個人沉靜了下來,心裏才感覺出一陣恍惚的恐慌感。

雖然他先前抛棄過十四,對十四虧欠良多,但他先前一直把對方當做半個顧清離來看待,他十分喜愛那個乖巧的小孩,甚至十四比起顧清離更為乖巧讨喜。

但先前十四對于他的指責一句句敲擊在他的心上,最終凝成一句血淋淋的話語:我恨你,都是你害的我。

這只是他随手收的小徒弟,他與他相處的時間極短,是他辜負了對方,在被指責的時候他本該受不到多大的影響的。

但師徒的特殊關系,在面臨這種類似于被突如其來背叛的特殊場面時,還是刺激到了他,使杜仲這些年深埋在心底的某個本能又湧了上來,開始瘋狂叫嚣起來。

很少有什麽是穩固可靠的,誰會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呢?

此時顧清離已經帶着他跑出去了很遠,他停下來看了杜仲一眼,沒再顧忌那些有的沒的,像個小孩子一般真正的,緊緊地抱住了杜仲。

“師尊,”顧清離将下巴墊在杜仲頸窩邊上,淡定的開口叫道,“剛剛吓到我了。”

他說他被吓到了,口氣卻一點也不像,但杜仲還是伸手順着他的脊背來回撫摸了幾下。

顧清離便像個乖巧又溫順的小動物一般側着頭親昵的蹭了蹭杜仲,壓着他靠在了他身後的一處岩壁上。

顧清離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便安慰道:“師尊放心,我與他不一樣。”

杜仲鬼使神差的想道:你是基佬,自然不一樣。

顧清離卻是不知杜仲在怎麽下意識的編排自己。

他先前來不及顧忌太多,只能将杜仲交與那幾名鬼修,随即就與鳳君纏鬥起來。

鳳君修為在他之上,卻仗着他還與龍君有幾分神似,只是想給他些教訓,并不打算取他性命。

他們纏鬥許久,最後卻是鳳君似乎顧及着什麽,率先收了手,顧清離便順着那一點微弱的血脈感應到了杜仲已經被送去了天玄。

他先前警告過十四不要肆意妄為,但顧清離到底還是不太信得過十四的。果然他還在路上,便見到天玄的方向已經出了變數。

當真是吓到他了。

顧清離向後退了退,直視着杜仲,感覺到自己心在砰砰砰直跳:這就該是屬于他的人,不是被十四盯着,被玄夜摟着的,這就是獨一無二,屬于他的禮物。

他遲疑了片刻,又故技重施的一把抱住杜仲的腦袋,臉對臉的吻了下去。

杜仲下意識的想躲開,但身後是岩壁,面前的人也不識相的閃開。

顧清離喚道:“師尊,師尊……”

顧清離平日裏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杜仲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纏綿輕柔,甚至連他真正意義上的撒嬌都沒見過。

這種感覺很奇妙,若是往日他肯定會一把把這不知好歹的給推開,但此時杜仲方才才被十四惡意的指責過,正是心慌到了極致,需要個寄托的時候。

他看着顧清離一副小心翼翼仿佛面對着什麽珍寶般的樣子,突然就心軟了,與另一個人湊的如此親近,仿佛也能将他的心填滿。

此間只有他們兩人。

杜仲一直覺得他與顧清離是家人,只是家人,但先前十四表面對他恭順,背地裏恨他入骨的姿态,卻讓他下意識的想緊緊抓住眼前這人,确認他們之間關系的牢固性。

他騰出一絲思緒,心道:壞了,我怕是也要變成基佬了。

作者有話要說:qwq拖延到最後一天才想起來填榜的感覺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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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