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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反而是杜仲有些反應不過來:“什麽?”
他睜開眼視野中卻是一片模糊, 臉上也一片冰涼,尾椎骨之下那處也如夢中被人一劍一劍生戳一般生疼。
他随即感覺到有人晃了晃他:“師尊, 怎麽了?”
杜仲怔愣了片刻,才擡手抹了一把臉,一手的濕潤。
他又頓了一瞬, 才愣愣的轉過眸子,原來是顧清離正扶着他的手臂, 正關切的看着他。
他便道:“無事。”
杜仲身上本來沒貼身穿着衣服,只是蓋着一層顧清離的外衣, 這會坐起身,他身上蓋着的那層外衣便從肩上滑落了下去, 露出白皙細嫩的皮膚和其上青青紫紫的痕跡。
顧清離看到了, 目光微動,擡手掩着唇,掩飾性的清咳了一聲, 放開了杜仲站起身,随即欲蓋彌彰的轉過身背對着杜仲:“師尊先把衣物穿戴起來吧。”
杜仲還是有些沒回過神來,心口砰砰砰跳的極快, 還未完全從夢境中脫出。
杜仲微微攬了攬顧清離的外衣, 又擡手抹了把臉, 吸了吸鼻子, 聲音中帶了絲含混的嘶啞:“你若是還想再來一次,那便再來一次吧。”
顧清離聞言立刻回頭看了杜仲一眼,只見對方一副不在狀态的狼狽模樣, 便克己的答道:“師尊不必做賤自己。”
做賤自己?
杜仲笑了起來,擡手将垂在臉側的散亂發絲一齊向後撸去:都搞上了,再來一次還有什麽做賤不做賤的?
顧清離深吸一口氣,再次轉身蹲下,拉了拉杜仲身上的外衣,幫着他将他整個人都包了起來,随即攬進了懷中,緊緊的擁住了。
杜仲先前在地上躺着睡了很久,又只有一層薄薄的外衣蓋着,便微微有些受了涼。
他此時被顧清離抱在懷中,只覺得對方胸口暖融融的舒适極了。
平日裏顧清離雖然一直都是一副少言寡語的自閉症兒童模樣,但卻并不傻,相反情商還很高,只是懶得說話罷了。
先前他便覺得杜仲有哪裏不太對勁,态度與以往詭異的有所不同,卻不知道具體是怎麽了。
但兩人情到濃時,杜仲下意識說出的話便叫他捉到了蛛絲馬跡。
顧清離擁抱着杜仲,如同哄小孩一般輕輕晃了晃,淡淡道:“我永遠在這裏。”
他說完這話微微側頭過吻了吻杜仲的側臉,随即醞釀了一下,在杜仲耳邊如同說着只有兩個人可以知道的悄悄話一般,用氣音輕聲道:“師尊什麽也沒做錯,錯的是其他人。”
這話便仿佛如一把軟劍一般,一下就刺破了杜仲心中最後一道提防着別人的防線。
可你可曾辜負過他人?在明知有個小弟子毫無天賦的情況下,給他希望,叫他以為自己只要更努力,便可以脫穎而出。
但其實都是假的,只是畫了個鏡花水月般虛無缥缈的大餅,用自以為是卻十足短暫的善良去傷害別人,擺出了一副救世主般的模樣,卻明知自己也只是個連自己的日子都過不安穩的微末凡人。
不負責任,到底也還是做錯事了。
杜仲也不知是怎麽了,突然便崩潰了,淚腺仿佛不再受他控制了一般,帶着又熱又鹹的液體糊了滿臉。
杜仲不想叫顧清離看見,便也死死的回抱住他,不讓他離開。
顧清離并未說什麽,只是就任由他這麽抱着。
杜仲忍受着身上的酸痛,和不可描述随着動作被再次撕裂的痛感,抱着顧清離不松手。
他又無聲無息不受控制的哭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笑的差點被卡住喉嚨。
他咳嗽兩聲之後拍了拍顧清離的背笑道:“哈哈,我沒事,但如果你想,确實可以再來一次,我挺想的。”
這聽起來倒有些合了顧清離的想法,但就像杜仲有時候能看出來顧清離正話反說一般,顧清離也能看出來他此時說的并不是真的。
他便像杜仲往日裏嘗試安撫他的習慣動作一般,也順着杜仲的脊柱由上到下的來回捋了捋。
顧清離并未回答杜仲的話,只是突然悄聲問道:“師尊聽說過鳳凰涅盤嗎?”
杜仲以為他要說鳳君的事,便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調整好心态要從顧清離懷中退出去。
顧清離卻道:“人也如此,于困苦中重生。師尊看看十四,他今日成就,全部拜你所賜。”
十四的話便又在杜仲耳邊回響起來:我往日所受之苦難,全部拜你所賜,我恨你!
“是他過于貪婪。”顧清離擡手撫了撫杜仲的散亂的發絲,“無論如何,他自己資質始終是不夠的,師尊本無義務給予他任何機遇。”
“但是師尊并未虧待過他,該給的都給了,他卻又開始怨恨師尊未曾保護好他,未免要的太多了。他用着師尊的資源有了今日,卻反過來怨恨師尊,是謂貪婪。”
顧清離最初警告十四便是此意,做人不能忘本,縱使杜仲之後有諸多未做好之事,也該記得最初那本不該得的饋贈從何處而來,應當常懷感恩之心。
滴水之恩尚且還要湧泉相報,何況是這麽大的一個起跳平臺。
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不然一定會被壓斷脖子。
擁有了與自己不相匹配,卻比他人多的多的機遇,本就是條不平路,是十四自己被怨恨迷了眼。
“況且他更恨的是嘲笑他打擊他的人,欲殺之而後快。他本有機會害師尊,卻到底沒下手,那便是原諒師尊了。”
顧清離最後拍了拍杜仲的背:“師尊快些穿戴好吧,不要受涼。”
他言罷松開了杜仲,瞥了一眼之後便不敢再看了,又欲蓋彌彰的站起來轉過身背對着杜仲了。
可真是個貼心人呢,心有靈犀,他還什麽都沒說呢,卻仿佛已經勝過說了千言萬語。
“嗯。”杜仲舔了舔唇,顧清離話說的太全,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他應了一聲之後便在身旁的衣物中挑挑撿撿的摸索了起來。
先前他的那一身衣物剮蹭的已經有些破爛,穿不了了,他便在衣物堆中摸索出了乾坤袋,又掏出了一套備用衣物。
杜仲穿戴好之後便扶着地站了起來,一邊整衣領一邊問道:“方才有人來過了?”
顧清離聽到他說話便又轉過了身,看見杜仲之後又立刻別開了視線,随即仿佛嗓子裏卡了雞毛一般咳嗽了幾聲,淡淡道:“我來替師尊束發吧。”
杜仲點點頭,示意他過來,猶豫片刻後擡手指了指,又道:“破衣服還非要強行穿妥帖,都要扯爛了,肯定有人來過。”
顧清離聞言頓住動作,看着杜仲沒說話,卻仿佛已經在說:我此時在師尊眼中竟是如此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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