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曉初見主子沒回話,怕三爺尴尬,笑着代替阿觀說:「這瓜剛剛出來,自然是不甜的,過一陣子就會好吃得多。」

「那麽下回,我再過來同嫂嫂讨果子吃。」

「果子要錢買的。」她随口搭上一句。

齊穆笙點頭同意,從懷裏掏出銀票。

「這是上個月的紅利,嫂子有空的話,再到廠裏教他們做新壺。」

阿觀見錢眼開,看到銀票哪還聽得見齊穆笙說什麽,接過銀票,她一張一張慢慢數,一百、兩百、三百……在數目字超過二十時,她的一顆心飛快跳躍,心情激動。

但……「等等,我上次那六把壺呢,那六把是五五分帳的。」

「已經賣出四把,剩下兩把在櫃上,嫂子若是有空,可以再多做一批,等六把都賣出去,我再過來同嫂子結帳。」

「沒問題。」這會兒,她樂意多看齊穆笙一眼了。

憑心而論,齊穆笙很強,原本一把二百兩的壺經過他的手,再打着禦用制壺師的名號,起跳價是一千二百兩,整整多上五倍,他啊,是天生的奸商。

「既然說定,等嫂子有空,小弟再過來接嫂子到制壺廠。」

她揚揚手上的銀票,巧笑倩兮道:「有銀票,沒問題。」

敢把貪婪表現得這麽淋漓盡致卻又不讨人厭的,天底下大概只有她了,不過……還滿讨人喜歡的。

「天色不早,小弟先回去。」他旋身離去前,又照慣例露出那種暧昧到很欠扁的表情,不過今天阿觀手上有銀票,心情太好沒有修理人的欲望。

齊穆笙離開後,月季、曉初伺候過兩人洗漱,也先後退下。

門關上,阿觀又喜孜孜地重複數着那疊銀票。可是,齊穆韌的長手臂一張一收,銀票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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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滿臉失望地望向他,他淡淡丢下一句話:「爺替你收着。」

她看他、用力看他、非常非常拼命看他,然後在他的表情中,她明白……沒得商量……唉,又當一回過路財神。

「下回請三爺不必帶銀票來,直接給妾身買兩塊磚頭成了。」她嘟嘴埋怨。

「你要磚頭做啥?」齊穆韌不解。

「埋在牆角啊。反正妾身想像力不壞,就想像裏面埋的是黃金,三爺省錢、妾身省心,大歡喜。」

齊穆韌聽出來了,他的小媳婦在諷刺自己,他不在意,回答:「放心,銀票還是你的,爺不會貪走。」

「看得到、花不到的銀子,能頂啥用?」她鼓起腮幫子,心情爆爛。

「不是說了,要用錢找盧管事要,爺不怕你花的。」在銀票這件事上,他絕不妥協。

「錢要花自己賺的,才爽快、才心安理得、才有成就!」

「爺的每個女人,花的都不是自己賺的錢。」如果她的說法是對的,天下女人大概要死一半以上。

阿觀深吸氣,再深吐氣。算啦,不說了,跟中古世紀的番仔談論未來文明,就跟對牛彈琴一樣,純屬吃飽沒事幹。

她背過身,從架子裏找出一本雜書趴到床上,她捧起下巴、滿臉無趣地翻過一頁頁,心不在焉。

他走到床邊坐下,看着她索然無味的表情,一笑,揉揉她的頭發說:「明日你與我進宮見見皇太後。」

「哦。」能說不嗎?吃人嘴軟,那桌昂貴的席面已經在她的肚子裏化成糞便。

「別擔心,你不必待太久,在福寧宮裏,能不說話就盡量別開口,皇奶奶或許對你有幾分刁難,但不必挂在心上,有人會幫你的。」

「哦。」不就是裝啞巴嗎?別的不成,擺傻還難不倒她。

齊穆韌思忖半晌後道:「明天晨起,你利用時間再做一盤水果雕,像剛剛那樣的就可以,做完後交給齊古,他會送進宮裏獻給皇奶奶,我想,皇奶奶會慢慢對你改觀。」

「哦。」意思是皇太後對她心存偏見?也是啦,這樣一個英勇無敵、豐神俊朗、鶴立雞群的偉大孫子,怕是天底下都沒有女人可以配得過,更重要的是,她和葉茹秧還是同一個老爸,皇太後都不愛那個媳婦、不疼毒蛇孫子了,怎會喜歡她這個孫媳婦。

「你怕嗎?」

齊穆韌沒被她敷衍的态度弄火大,反而一句句慢慢叮咛她,這是他不曾對其他女人做的事,偏生人家還不領情。

「會怕就能夠不去嗎?」她還是不看他,随口問。

「不能。」

事實上,他可以帶柳氏進宮,反正「葉茹觀」被冷落又不是一天兩天,但他不想,是因為私心,私心要皇奶奶接受她,要皇上見見她,要讓所有人知道,阿觀才是他的正妻。

雖然這樣做有點不智,大皇子、二皇子會更加認定他靠向葉氏,但齊穆笙說得對,人偶爾要放縱自己。

并且更重要的是,這回他需要她的幫忙,他已經不再相信柳氏。

「是喽,既然不能,怕有用嗎?」

她把書往旁邊一推,翻過身往床裏頭靠去,用背見人。

齊穆韌望着她的背,這叫做消極抗議,他懂。

外公說,消極抗議是阿觀慣用的手段,而外公永遠輸在這一招,只要他一軟下聲勢、出現妥協态度,她會馬上用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對着他瞧,讓他忍不住想:好吧,難得她這麽開心,讓她幾分也無關緊要。

齊穆笙問:若她每次都用這招,與她過手的人豈不是要從頭吃虧到底?

外公回答:沒錯,對付阿觀這種俗辣界冠軍,她家爹娘的強硬手段比較好用,只要你堅持到底,她就會乖乖照你想要的去做,但卻也因此造成她渴望自由,成天只想積攢銀子,買房買屋逃開她家爹娘。

真是個難搞的女人,對她好,就會被她騎在頭上,對她不好,她又想逃跑,她怎麽就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樣,一心一意讨好他、巴結他,将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他身上?

他啊,怎麽就不能挑個簡單一點的來喜歡,偏要喜歡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他忍不住輕笑:齊穆韌才真正是犯賤界的翹楚。

把書拿到桌邊擺着,他除去鞋襪上床,側着身、支起頭,在她耳邊輕道:「不如,咱們商量一個你我都能夠接受的折衷法子。」

有得談?阿觀猛地轉過身,亮晶晶的眼睛射出璀璨光芒,外公果然不欺人。

「你有什麽好法子?」

「不如我把銀票放在盒子裏,交給你保管,但鑰匙擺在我那裏,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打開盒子。」

阿觀聞言,立馬笑得眉彎眼眯。鑰匙不在,她不會自己把盒子給劈開哦,幹嘛非要經過他的允許,那麽簡單的事……唉呦,他們古人太高看現代人的誠信度了啦。

「好啊、好啊,就這麽辦。」她笑得賊眉賊眼。

阿觀的小小算計全落入他眼底,她笑得過分張揚的狡猾讓他很無奈,有人會當着你的面說謊,還努力用表情告訴你:本人正在說謊的嗎?

她就是這樣,半點心思藏不住,腦子想什麽就表現出什麽,她果然是在備受寵愛的家庭長大。

「開心了?」他柔聲問。

「開心了。」

她乖巧合作的咧,對自己有好處的人,她向來暖眉暖眼相款待,她不介意人家喊她狗腿觀,不介意人家嘲笑她沒種女,因為……她就是啊!

「那麽睡吧。」他很自然地說。

睡吧?她有沒有聽錯,雖然他不是沒有留宿清風苑的紀錄,但那是兩人聊天聊到不知不覺睡着,若是聊到沒話可說,他通常會很自覺地轉身回去的啊。

「爺不回明月樓?」她遲疑問。

「不了,今晚我睡在這裏。」

哦哦,他憋不住了、他要動作了、他要吃她了,在她懷疑過千百次,前面那幾位老婆生不了孩子是他的性功能有障礙後,他終于決定對她下手?

這件事,在她心底挂上許久,那感覺不大好,有點像……等待指考放榜。

那種等着花落誰家的感覺爛透了,考好就好、考壞就壞,至少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兒,答案揭曉,就算難過,頂多花個幾天調整情緒。

但等待的時間裏,心情不定、情緒焦慮,每天都定不下心做事情,超讨厭。

阿觀早已看破,反正她是人家的老婆,早晚要成為他的盤中飧,早死晚死、躲不過一死,這與她将來逃不逃家、獨不獨立是兩碼子事,她又不是那種炒過飯就非要與男人生死相随的女性。

她做好準備,而他卻磨磨蹭蹭,這段時間裏動手動腳不夠、又動嘴巴,卻遲遲不對她的處女膜表現出興趣,害她的心吊在這裏七上八下,害她本來想眼一擠、脖一縮,狠狠痛過就算了,卻一直遲遲等不到行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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