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雨中
“什麽玩意！？”
“連長，我要去別的連隊了，我都已經聯系好了。”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七連長喝的很多，但此時他已經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
成才的臉上擠出了笑容。
“我要去別的連隊，都聯系好了，我是背着你幹的，對不起了。”
七連長高成，聽到這話一時愣在那裏，就好像機械一樣的又重複了一遍。
“你再說一遍！”
成才臉上的笑容又更多了一些，這笑容看上去不太像嘲笑，他似乎想用笑容讓七連長能緩一緩，但是，此刻看上去就完完全全的是一種嘲笑。
“連長，我要離開鋼七連，背着你幹的。”
說話的時候，依舊非常的流暢。
可高成呢？
就好像被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胸膛，他後退了兩步，或者說若是沒有別人扶他，他就會摔了。
成才的臉上又努力的多擠出了笑容。
高成晃了晃，最終什麽也沒說，就這麽的走了。
這符合高成的性格，如他這麽驕傲的人，就算是剛剛的經歷了一場大敗，就算是在這場大敗中，表現最好的兩個人中的一個說要跳槽，他也絕對不能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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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的差點兒摔倒是喝多了，喝多了！
就在此時。
“你什麽玩意你！”
史今一飯盒酒潑向了成才。
潑完就離席。
成才臉上，身上全都是啤酒。
有趣的是，他這個時候的笑容卻不是擠出來的了。
拿手抹了一把臉，那些個酒沫子便沒有了。
又随手拿起了一個液體炸彈，臉上笑着呢，敦敦敦。。。
到了這裏。。。
“卡！可以，相當可以！”
導演康弘雷的喊聲，終于讓大家長出了一口氣。
就這一場，這麽一大桌子的人，剛剛都很緊張。
不是拍戲的那種緊張，是都被帶進去的緊張。
連長高成鼓舞大家士氣，跟大家喝酒，之後又跟史今說話喝酒，這中間還有三多過來，最後，成才找連長喝酒。
這個實在是太緊張了，成才這話說的，他這是。。。
跟連長當面提要跳槽。
而且還是這種時候，鋼七連剛剛被收拾了一頓的時候。
這也太內個了吧。
一衆人等，都擔心會不會真的幹起來。
至少剛剛那個氣氛是足夠的。
現在，康導喊停了，這戲看來他是非常的滿意。
就挺好，挺好。
但是，導演都喊好了，可成才，也就是向陽他還是立在那裏。
一個大綠棒子還沒吹晚呢。
莫非就是要全都灌進去？
“向陽哥，向陽哥。”
保強剛剛的戲非常少，就是走個過場，他現在又過來了，看着向陽就這麽的喝酒，他莫名的有些害怕。
現在的保強，還是那個剛剛從農村出來的小夥子，幾乎是純天然無污染，他是知道自己在演戲的，但他一直就按照導演說的來，感覺就很容易。
馮曉鋼導演跟保強說過，你就演你自己，這就行了。
那現在呢？
哈~
向陽可算是把一瓶酒給吹完了，他剛剛這心裏實在是不好受。
張毅自然也看到這一幕，他也想過來，但是卻被康弘雷給攔住了。
“讓他自己緩緩。”康導說了這麽一句。
張毅聽了有些不太懂，可又明白了一些，他小聲的問了一句，“向陽是不是找過你。”
康導聽了一笑，“他呀，可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夥子。”
兩人說的有些奇怪，可兩人又都懂了。
保強那邊卻不管這些，他似乎也不知道為啥，他就很是喜歡向陽。
好吧，開始的時候是導演跟他說的。
“你演許三多，那就得有一樣，你得喜歡咱們這部戲裏所有的人，不管別人對你如何，你都要喜歡他們。可有幾個人你還得特別的喜歡，更不能管他們是不是特別的欺負你，你都要特別的喜歡他們，這裏面有，那個史今，有成才，有高成，還有後來的袁朗，等等吧……”
這一段話，保強一直記得，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演成才的還是自己老鄉，真老鄉。
可是，向陽對他卻有那麽一點點的、細微的隔閡。
保強雖然演的是傻子，但他一直覺得自己不傻。
“向陽哥，你，你這是咋了？”
向陽又抹了一把臉，他知道這是保強在表達自己的善意。
“沒啥，挺好。”
多的話，他實在是不想說，他并非是覺得保強不好，他其實也沒有讨厭這個家夥。
畢竟以目前來看，保強的名氣比他大的多，也成功的多。
他也沒什麽羨慕的。
好吧，這也可能是戲裏的要求，成才對保強，一直都是一種有優越感的俯視狀态。
直到有一天，成才發現自己其實不如眼前的這個三呆子。
現在還沒到。
向陽拍了拍保強的肩膀，不說什麽，就走了。
這次，輪到保強立在那裏，撓腦袋。
康弘雷跟張毅把這些全部看進了眼裏，他們倆也什麽都沒說。
其實，康導在想着昨天晚上的情況。
那是喝了不少酒的向陽來他這裏，想聊聊。
“導演，能不能提個小小的要求？”
“陽子，你想說就說呀，咱們誰跟誰。”
“導演，我合計着吧，能不能叫成才別在這個時候說這個事情。”
“啥？”
康弘雷當時也驚訝于向陽的開門見山。
接着就見到向陽用雙手搓自己的臉，還一邊的說道：“我就覺得這個事情我做的太狠了，老七呀，他這人挺好的，就是有那麽一股子驕傲，一個驕傲的人，他沒做啥壞事，就喜歡為了自己這個連隊上的事情，就在這方面驕傲，他真不壞呀。
可我至于非要在他傷口上撒鹽嗎？
人家已經是三胖子了，我還當頭給他一棒子？
我還是人嗎我？”
聽到這裏康弘雷才明白向陽是什麽意思。
這段戲絕對是成才這個角色的難點，康弘雷心裏非常的清楚，而且，這一段戲話劇版本裏根本就沒有，這是龍小蘭同志給後來加的。
雖然，康弘雷聽到了一句非常經典的小品臺詞，但他一點想笑的意思都沒有。
向陽也沒有想開玩笑的意思，因為這話在東北挺普通的。
康弘雷明白，向陽這已經是完全的進入了角色。
向陽自己想的不是那麽多，他之前聽了班長跟自己講的那個話，到了他的難點了，他就合計呗。
一直在合計着這個成才怎麽來講自己要跳槽的話。
合計着，合計着，就實在的過不去了。
我他媽為啥非要這個時候講呢？
“過兩天不行嗎？”
這裏，康弘雷差點兒沒繃住笑。
“你還談條件？”
向陽臉上通紅，他本來皮膚就黑，這現在模樣有些委屈。
康弘雷很幹脆，“你那個時候不講，你什麽時候能講？而且，那天确實對老七不好，對鋼七連不好，但你想過沒有，長痛不如短痛，都擠在一天，這反而對老七好，能讓他舒服一點，對不?”
向陽聽完，列個嘴笑出聲來。
康弘雷也跟着笑，但他馬上就察覺到，自己好像頭一次這麽給演員說戲吧。
還帶這樣的？
看來，他是真進去了。
……
向陽這些天，他總合計一件事，自己太狠了。
每每如此，他又能給自己一個足夠的理由。
老子要牛逼！
我要出人頭地！
村裏那幫人，那麽擠兌我，那麽的瞧不上我，我不給他們活，可我也一定要好好的活出個樣兒來！
于是，他在高成最難受的時候，讓他這個驕傲的七連長更加的難受。
而接着，那就是真的要換連隊了。
寝室裏。
穿着一身軍裝，帶着自己所有東西的成才，他緩緩的蹲了下來。
拿出了一條煙，是紅塔山。
這算是貴的了，他以前只給連長排長。
“哥幾個抽。”
沒人搭理，只好把這條煙放在了桌子上。
成才沒有猶豫，他直接就走。
未來他就是士官了。
整個鋼七連，就一個人送他。
許三多。
走出連部的大樓，正好下了雨。
成才一個人在前面，三多在後面跟着。
三多不知道說什麽，成才也沒有話。
直到這雨越來越大。
“回吧。”成才對三多依舊有笑容。
三多不走，“我送你。”
成才臉上變了，“你這是同情我嗎？”
“……”三多不知道說啥才好。
“我不需要你同情，知道嗎？回去！”
三多還是什麽也不說。
一直到。。。
成才把帽子摘了，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臉上。
“你回去吧。”
“我送你。”
“你回去吧。”
“我送你。”
成才臉上完全就是哭的樣子，但誰也看不出來他哭沒哭。
因為雨水。
“我這次，是不是真的有點兒過分了。”
一個大老爺們就在這大雨裏，哭的嘩嘩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