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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號下午, 東平八中畢業班提前結束假期，全部返回學校補課。

上課鈴聲響起之前, 高三九班教室裏熱熱鬧鬧, 班裏同學們成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論假期見聞。

“哈哈哈哈哈，你們絕對想不到我放假去哪兒了！”景宇軒強勢占領中心位置, 企圖給大家賣關子, 臉上表情大咧咧寫着‘問我、快問我’。”

班裏同學對這貨沒興趣, 都翻着白眼，懶得搭理。

“你們真的不問我嗎？”景宇軒锲而不舍, 連聲催促好幾遍。

“唉，好吧。”幸虧祝燃心地善良, 受不了這貨的精神污染, 無奈配合他的表演，“你去哪裏了？”

“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景某人就大發慈悲告訴你！”景宇軒咧開嘴，給自己配了個超級傻的音效，正兒八經宣布道，“我跟馬灏去醫院裏打工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醫院？”祝燃睜大眼睛，覺得驚喜又意外, “醫院那種地方, 居然可以随便進去打工嗎？你們兩個在裏面當護士嗎？”

“吹牛！”

“哈哈哈哈哈！如果景宇軒跟馬灏倆人當護士, 我以後沒辦法直視護士姐姐了。”

“祝燃你就不應該搭理他, 這貨又瞎扯淡！”

“哼哼，誰吹牛了？”景宇軒猜到同學們會有這種反應，得意洋洋叉了會腰，“我們倆去住院部那邊，當臨時護工。”

“護工又是個啥？”旁邊同學更覺得滿腦袋問號。

景宇軒也說不明白，索性胡亂解釋，“護工就是護士姐姐的老公…”

“滾滾滾！你越說越亂。”馬灏嫌棄的推開景宇軒，跟同學們彙報道，“其實吧，因為我爸爸上個月剛做完手術，我早就計劃去醫院裏探望他，景宇軒那個傻逼沒非要跟着。”

“啥叫我非要跟着？”景宇軒強行擠過來，不服氣的嚷嚷，“馬叔叔看見我可高興了，還想認我當幹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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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大家都知道你人盡可父。全世界都是你爸爸，不需要強調了。”馬灏兇巴巴瞪了他一眼。

“景宇軒你別打岔！”祝燃幫着數落兩句，代替所有人急切的追問，“馬叔叔住院那麽久了，身體怎麽樣啦？”

“需不需要咱們班組織一下，集體去醫院探望他？”

“別別別！千萬別！”馬灏連忙攔住大家，“我爸爸手術很順利，再過幾天就能出院回家休養了。游老師替我們家找了一間廉租房，等出院以後大家再過來吧。”

馬灏已經不介意大家知道自家情況，笑了兩聲繼續說，“我爸那個人閑不住，現在能翻身下床，什麽事情都想親力親為，根本不需要我們倆照顧。”

景宇軒湊過來，急不可耐的補充道，“然後我們倆呆在醫院，覺得閑着也是閑着，就給病房裏那些家屬沒時間照顧的病人當護工，幫他們拿藥和化驗單。每個人一天五十塊錢，四天賺了好多呢！”

景宇軒驕傲的挺起胸膛，假裝胸前的紅領巾更鮮豔。

突然，後面飄過來一道裹着戾氣的沙啞聲音。

“啧，被你照顧的人真可憐。”池羲慢悠悠從教室外走進來，一臉恹恹地模樣，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哇，羲皇！”景宇軒聽到熟悉的嘲諷，興奮的邊轉身邊嚷嚷，“羲皇我好想你…媽呀！”

重逢的感動剛起個頭，景宇軒轉過去，看清楚池羲的模樣，吓得驚叫一聲。

不止是他，其他同學也流露出不同程度的震驚，紛紛圍着池羲打量老弱病殘。

“天吶，就只是放了三天假而已，羲皇你經歷什麽？”

“池羲你咋搞的啊？怎麽臉上都帶着傷，難道放假去搶銀行了？”

“就算搶銀行也不至于鼻青臉腫啊，警察叔叔直接抓進局子裏。再說了，羲皇缺啥都不缺錢，需要搶銀行嗎？”

“太狠了！打人不打臉啊。”

池羲拖着沉重的步伐，徑直走向自己座位。他緊緊皺着眉，聽同學圍着自己叨逼叨。

“閉嘴。”池羲打斷他們，暴躁地說，“煩。”

小皇帝明顯心情不好，周圍幾個準備說話的同學乖乖閉起嘴巴。

池羲坐在位置上，先伸手到桌膛裏到處摸索什麽。

摸了半天沒找到，池羲向旁邊祝燃攤開手，“我試卷呢？”

“哦，在我書包裏呢。”祝燃打開自己書包，很快翻出池羲借給自己那份試卷，遞過去同時說，“謝謝。”

“嗯。”池羲淡淡應了聲，把自己那份月考試卷接過來。

祝燃不愧是九班無數男生的暗戀對象，做事情細致又溫柔。

她把池羲揉成球的考試卷捋順壓平整，還将已經撕破的邊邊角角，用透明膠帶黏起來。終于讓池羲原本破破爛爛的考卷，看起來不那麽像廁紙。

池羲盯着考試卷瞧了會，沒有重新揉的皺巴巴。默不作聲從書桌裏翻出一本大書，把試卷夾進去，等下次讓游青鸾單獨講題。

祝燃猶豫了幾分鐘，覺得自己要擔負身為班長的責任。

她斟酌一下語言，問出全班人好奇的問題，“池羲，你放假跟誰打架了嗎？”

“沒，打個屁。”池羲提起這件事，語氣更加暴躁了，咬牙切齒的說，“我自己摔的。”

“哈？？？”

圍觀同學們發出同樣的疑惑。

羲皇你照鏡子瞅瞅自己，摔一次能有那種效果嗎？

您自己要多不小心，才能一步一跤，搞得自己姹紫嫣紅。

——其實池羲同學沒有胡說，他臉上和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全部都是自己摔出來的。

一號那天，池羲跟游青鸾喝完奶茶以後，那個變态遇到一個陌生中年男人。

也不知道男人說了些什麽，惹得游青鸾突然情緒失控，差使池羲去買煙。

池羲拒絕買煙的要求之後，又被游青鸾慫恿着去玩‘特別好玩的游戲’。

見鬼的游戲！！！

老子信了你的邪！！！

池羲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當初很傻很天真，輕而易舉掉入游青鸾的陷阱中。

池羲懷揣着‘玩游戲’的心情，陪游青鸾兜兜轉轉，來到一個位置特別隐蔽的格鬥練習場。

從隐秘的入口進入練習場裏面，游青鸾還算有點人性，給池羲租了全套防護裝備。

然後，像雄獅玩弄小兔子般，足足折騰了他整整三個小時！

以前，池羲小同學想要暴力反抗游青鸾時，他總會在心裏默默勸自己算了吧，我很可能打不過這個變态。

而現在，池羲能夠自信的把‘可能’去掉，大聲哔哔——

他真的打不過游青鸾！

進去練習場的第一個小時，池羲憑着天賦和爆發力，還有多年打架鬥毆經驗，勉強能從游青鸾手底下無傷逃跑。

但伴随時間越拖越久，戰線逐漸拉長，池羲的短板漸漸暴露出來

由于缺乏鍛煉耐力比較差，只會憑借本能攻擊，動作太容易看穿，沒有戰術不帶腦子等等。

其實暴露缺點不可怕，而最讓池羲感到屈辱的是游青鸾嚴格沒有認真跟他動手，全程只守不攻。

游魔王用行動告訴池羲你不值得我出手。

整整三個小時，游青鸾只會游刃有餘避開攻擊，然後瞄準機會抓住他，讓池羲以各種姿勢摔倒在地。

到最後，池羲甚至累得爬不起來，氣喘籲籲被游青鸾拖進出租車裏，回家躺了整整兩天。

屈辱！實在太他媽屈辱了！

池羲活了十七年，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丢臉過。

導致他自我安慰了整整三天，都沒有想通，今天收假返校，整個人仍舊像吃了火|藥般，渾身戾氣一點就炸。

羲皇威名在外，發起脾氣誰都害怕。

大家有意識離他遠了點，生怕不小心就讓這個炸|藥包點火發射。

羲皇所到之處，鴉雀無聲。直到晚自習鈴聲響起，都沒有人過來招惹他。

班裏同學聽到鈴聲，自覺回到自己座位，打起精神準備上晚自習。

兩串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教室外面，八班班主任董斌急匆匆跑過來，遠遠叫住游青鸾。

“游老師，你拿到月考成績總評了嗎？”董斌氣喘籲籲飛奔過來，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們班同學都想知道你們班成績。”

月考之前，九班同學又跟八班打賭，比這次考試兩個班的總分和平均分。

“拿到了，”游青鸾停住腳步，朝他晃了晃手裏的成績總評表，“你們班多少？”

“平均總分401，全年級理科班排第六，比上次進步很多。”董斌嘿嘿笑了兩聲，“暑假輸給你們班，大家都懷恨在心。”

沒等游青鸾說話，教室裏面已經亂了。

“我的媽呀！八班平均分居然過四百了，這麽牛批？”

“四百分，人均三本線以上，咱們班能比過嗎？”

“不能吧。隔壁班一直是年級第八，月考沖到年級第六了，咱們班拿頭比！”

“唉……乖乖幫人家做值日掃廁所吧。”

“啊？我們能不做嗎？八班進步那麽大，全靠對咱們班懷恨在心，我可以繼續讓他恨啊。”

哈哈哈哈！好一個懷恨在心。

同學們反複念叨‘懷恨在心’，突然覺得就算打賭輸了，似乎也沒有那麽難過。

“董老師，我理解你是教數學的，但是請不要亂用成語。”游青鸾聽他被同學們取笑，于心不忍的提醒。

“嘿嘿，沒關系，意思到位就行。”董斌又樂呵呵笑了好幾聲，顯然學生成績提高，讓他非常高興。

“游老師，你還沒告訴我呢。”董斌連聲催促道，“你們班成績多少啊？”

“暫時保密。”游青鸾揚起下巴，神神秘秘高深莫測，“我正準備公布成績，你要不要進來聽？”

“好啊好啊！”董斌快樂的同意了。

游青鸾走進教室。

第一排正中間的池羲坐直，臉色更加差勁，滿臉陰郁的瞪着他，用視線表達自己的憤怒。

“池羲。”游青鸾對上他快要噴火的視線，眼睛笑眯眯彎起來，語氣中帶着疑惑，“你的臉怎麽了？”

“……”你也好意思問？！

池羲感覺自己憋了滿肚子氣，好不容易找到發洩對象，對方卻裝傻充楞糊弄自己。

生氣！太生氣了！

“真的，池羲你臉上的傷好嚴重。”游青鸾身後，跟了個真愣的董斌，湊過來盯着池羲的臉說，“怎麽搞的？打架啦？要不要老師送你去校醫室？”

“……不用。”池羲無處發洩，硬生生把怒火憋回去，屈辱的說，“別管我。”

“董老師別費心了，我們班池羲同學唯一的優點就是耐打。”游青鸾清楚池羲傷勢情況，輕描淡寫說了句。

“這樣啊。”董斌恍惚記起暑假補課時，游青鸾給池羲寫的評價表。

優點身體健康。

沒了。

——原來是這麽個健康法，池羲同學也真夠不容易的。

游青鸾随意安撫兩句池羲，邁開長腿走上講臺，跟底下同學說，“各位同學，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放假期間，年級組辦公室已經把所有試卷改出來了。”

高三年級組辦公室很大，全年級所有老師都在裏面辦公，除了九班班主任游青鸾。

他也是全年組唯一一個不用加班改試卷的老師。

董斌眼巴巴看着他，覺得非常羨慕。

不用監考、熬夜批改試卷，可以盡情享受假期的老師，簡直太讓他嫉妒了！

遭受嫉妒的游青鸾老師，悠悠哉哉繼續說，“下面我來公布咱們班成績，大家想從哪個同學開始聽？”

景宇軒縮着脖子，小聲嘀嘀咕咕，“都行，只要別念我的。”

“哦？”游青鸾低頭瞥了眼成績單，“既然景宇軒同學迫切要求了，就從他開始吧。景宇軒總分394，班級排名第29名。”

“爸爸！！”景宇軒凄厲的叫了聲，原本想阻止游青鸾繼續往下念。

聽清楚自己成績之後，景宇軒和全班同學都震驚了。

“多少？三百九？爸爸你沒騙我吧！”景宇軒從座位上跳起來，感動的快要哭了。

游青鸾勾勾手指，讓他過來看成績單，淡淡分析道，“你理科成績進步幅度較小，但語文考了127。”

“127？就憑景宇軒？語文組閱卷老師瞎了吧！”

“卧槽，咱們班居然有十個人排在景宇軒後面。你們反思一下好嗎！”

“景宇軒都能考四百，我突然對自己的有信心了！游老師，我呢我呢~”

趕來圍觀的數學老師董斌，飛快轉動腦筋，腦子裏算了一筆賬。

九班倒數第十一名，總成績将近400，那九班這次平均分……

董斌忍不住為自己學生落下同情的淚水。

唉，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