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安慰

第二天一大早，快遞員送了許多包裹到別墅裏。

游笑雨頭疼的看着地上散落的七八個箱子，轉身對屋裏喊道：“橙橙，你又在網上亂買東西了？”

遙在客廳的橙橙大喊一聲：“哦，可能是我買的玩偶和衣服都到了吧，小雨你幫我拆一下吧。”

橙橙是個網購少女，日常沉迷于在網上買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游笑雨無奈的搖搖頭，她拿過鞋架上的小刀，坐到地板上開始拆快遞。

她随手拿過一個長方形的箱子，眼睛一瞟，卻發現快遞信息上收貨人那欄寫的是游笑雨。

“咦，怎麽還有我的快遞……”

游笑雨一邊疑惑的小聲呢喃，一邊劃開了箱子上封的膠帶。

“啊——！”

玄關處傳來游笑雨的大喊聲，橙橙連忙跑過去。

“怎麽了？怎麽了？”

橙橙一跑過去就看見游笑雨一臉驚恐的看着地上，身體也死死地靠在鞋架旁的白牆上，胳膊上和睡褲上都沾滿了……血。

“小雨？！”

橙橙吓了一跳，連忙上前抓住游笑雨的手，從上到下的檢查她身體：“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多血啊！”

“橙橙……”游笑雨聲音微顫，她反抓住橙橙的手，引導橙橙往身後的地上看去。

散落的箱子裏灑出了一地鮮血，兩個糾纏在一起的泥塑娃娃也滾落在一旁，橙橙定睛一看，才發現兩個近半米長的娃娃捏的居然是游笑雨和蔣笙涵的樣子！

橙橙倒吸一口涼氣，緊跟着後退兩步，貼到了游笑雨身旁。

兩個泥塑娃娃捏的十分栩栩如生，其中蔣笙涵臉上的表情十分詭異而猙獰，嘴角還帶着意味不明的微笑，她拿着一把刀捅進游笑雨的心口裏，大片大片的鮮血浸濕了兩個娃娃。

“小雨，別、別害怕。”

橙橙穩了穩心神，她扭頭握了握游笑雨的手，接着向前走了幾步，想要用那個散落的箱子蓋住兩個娃娃，結果剛拎起箱子的一角，一件紅色的棉質長衫就從裏面掉了出來。

那是壽衣。

“太過分了！”楊曼看着玄關處的一片狼藉，氣憤地來回踱步，“我們一定要報警！”

“小雨，橙橙，”楊曼停下來腳步，轉身看着沙發上有些失神的兩人，“這房子就暫時別住了，你們先到我家去住幾天，等公司再安排新房子……”

“還有，我們今天一起去一趟華耀，把這件事跟他們那邊協商一下。”

等警察過來記錄完基本情況後，楊曼就帶着游笑雨和橙橙去了華耀。

會議室裏，楊曼和華耀幾個負責人談了許久，但對方打太極的态度令楊曼十分不滿。

“陳總，”楊曼直接打斷其中一個女人的談話，直直地看向為首的中年男人，“說了這麽多，不妨先看看着這個吧。”

說着，楊曼将包裏的照片掏出來扔在桌子上，別墅玄關處那片鮮血淋淋的場景就這麽擺在了衆人眼前。

看到照片後，有人驚訝的低呼起來，也有人皺眉別過了眼。

楊曼冷笑一聲：“陳總，我在這個圈子裏快二十年了，網上那些帶節奏的黑子我還查不出來是誰指使的嗎？就算楚婧姍是你們華耀的招牌也不能這麽護着她吧？我手上有什麽東西陳總不知道嗎？”

楊曼語氣一頓，向前傾了傾身子：“那些東西要是爆出來的話，華耀也不好過吧？”

陳總臉色一變，立刻笑呵呵道：“楊曼啊，你看你就是性子急，你跟我還有什麽不能好好談的？這樣，咱倆單獨談，好嗎？”

陳總手一揮，衆人都離開了會議室，游笑雨和橙橙也從裏面出來了。

兩人正在走廊裏說着話，橙橙兜裏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她将手機掏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大魔王’三個字。

橙橙苦着臉接起了電話，那端中氣十足的男聲一下子就傳了過來：“尤橙橙，今天是交論文的日子，你給我跑到哪裏去了？是不是不想畢業了……”

橙橙猛吸一口氣，對哦，今天要交論文啊！

“不好意思老師，”橙橙哀嚎道，“我真的忘了……”

“我限你兩個小時內給我趕到學校，要不然後果自負。”

橙橙還想說什麽，那端就已經挂了電話。

看見橙橙一副為難的樣子，游笑雨連忙開口道：“橙橙，你快去吧，別耽誤了交論文。”

“但是……”橙橙躊躇道，“小雨，你一個人可以嗎？”

“诶呀，真的沒事！不用管我了……”

游笑雨一邊說着，一邊把橙橙往走廊盡頭的電梯裏推，橙橙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她幾句，然後就火速的往學校裏趕。

橙橙走後，游笑雨不想去會客室裏面對一大堆人，她百無聊賴的靠在窗戶旁發呆，突然想起了她第一次來華耀時去過的空中花房。

游笑雨憑着記憶來到了露臺上，眼前大片大片的花草令她的心情明朗了許多，好聞的青草氣息随着陣陣微風在鼻翼間蔓延開來，仿佛把她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游笑雨向前走了兩步趴到欄杆上，怔愣的看着遠處的車馬人流。

“原來你在這裏啊……”

身後有聲音傳來，游笑雨一扭頭，就看見于熠楠正站在她身後，一臉笑意的看着她。

“于老師，你——”

于熠楠走到她身邊，用手肘撐着欄杆，望着天空開口道：“還是很難過嗎？”

游笑雨沒反應過來：“嗯？”

“就算知道她的死跟你沒關系，但還是很難過，對嗎？”

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游笑雨的心一顫，悶聲回答道：“嗯……”

于熠楠扭頭看向游笑雨：“要喝酒嗎？”

“诶？”

“不都說一醉解千愁嗎？要不要試試？”

游笑雨望着于熠楠的眼睛，深吸一口道：“……好。”

游笑雨和于熠楠肩并肩坐在秋千椅上，于熠楠将罐裝啤酒的拉環拉開遞給她，游笑雨接過來仰頭喝一大口，濃重的苦味順着味蕾一路滑到了嗓子裏。

“咳咳……”

不适感一瞬間沖到了鼻頭，游笑雨劇烈的咳嗽起來。

看着她狼狽的樣子，于熠楠勾唇一笑，伸手拍拍她的後背：“着什麽急，又沒人跟你搶。”

游笑雨還在彎着腰咳嗽着，她整張臉憋得通紅，一手拍着胸口順氣，一手揮着示意自己沒事。

過了好一會兒，游笑雨還彎着腰沒起來，于熠楠正想開口詢問，一低頭就看見游笑雨大滴大滴的眼淚掉到了地上。

“昨天晚上我幾乎一夜沒睡，”游笑雨聲音清冷，卻帶着些化不開的哭腔，“只要一閉上眼我就會想起蔣笙涵的樣子，想起我接觸她的這些日子，想起我最後一次見她，她對我說的所有話……”

由于長發的遮擋，于熠楠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而他也只是默不作聲的聽着。

“其實我根本不在乎大家怎麽說，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一想起她我就難受的不行……”

游笑雨直起身子又喝了一大口啤酒，她抹了把嘴唇，低頭看着地上道：“我根本沒想過那麽多，我真的就是想簡簡單單當個演員而已，我本來以為我是沒錯的，但今天卻覺得她也沒錯，就像她說的，我的想法可能真的是有些幼稚可笑……”

說到這裏，游笑雨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一直堅信的東西有一瞬間的瓦解，沉甸甸的信念也如失重一般飄蕩空中，游笑雨感覺自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突然……有些茫然。

默不作聲的于熠楠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游笑雨一下回過神來，她一邊抹着眼淚一邊道歉：“真是的……我在胡言亂語什麽啊，于老師，你千萬別理我，我就是瞎矯情——”

于熠楠開口打斷她：“你知道的吧，我入這行十二年了。”

抹眼淚的手一頓，游笑雨愣愣的看向于熠楠。

于熠楠擺出一副講故事的姿态，他喝了口啤酒，不緊不慢的開口道：“我是當初是被星探挖掘到華耀當練習生的，當時跟我同期的還有很多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大概有三四十人吧，我們每天同吃同住，沒日沒夜的從早訓練到晚……”

“其中有一個……就叫他小淩吧，他比我大兩歲，我們兩個住對鋪，當時我們的關系非常鐵，我們每天一起訓練，一起挨罰，也一起上臺表演，可是後來所有訓練生實行分級制，我被分到了A班，小淩卻被分到了C班……”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見過他，我被公司安排着和其他練習生以團隊之名出道，每天檔期滿到不行，又過了一段時間，我聽人說小淩因為腰傷沒法再跳舞了，華耀也跟他解了合約，我找遍了S市也沒找到小淩，之後我就再沒了他的消息……”

“過了大概兩年吧，我再見到小淩是在光娛的周年慶上，那時小淩就站在光娛老總的身旁，整個人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說到這裏，于熠楠語氣一頓，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一直默默喝啤酒的游笑雨開口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通過各種渠道知道了小淩成了光娛老總的情人，我就去找他，質問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卻反過來大罵我虛僞，他最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話是‘小楠啊，像你這樣有天賦的人，做得到任何事情，得的到想要的一切，根本不會懂機會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有多重要’……”

“這番話真的是……從那之後我就完完全全進入了低谷期，根本提不起興致做任何事情，每天都在想我現在這樣有意義嗎？或者說，我做的真的是對的嗎？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不過後來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天賦不是原罪，家庭背景也亦非人生終點，心存怨怼的人習慣給別人的成功找借口，借抹黑他人來撫慰自己，到頭來卻很難承認優秀的人是真的咬着牙走了很遠的路，所以說——”

于熠楠一偏頭，就看見游笑雨似是靠着椅背睡過去了。

他将她擋住臉頰的長發撥開，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所以說，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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