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章

時添趴在床上，背露在外面，韓潇側躺着，看着他背上的那些疤痕，伸手拂過，很心疼，“添哥，疼不疼？”

“有點！”時添的聲音悶悶的，然後就感覺背上傳來一陣清涼。

時添扭頭看着韓潇，這個傻子正在他背上呼呼，時不時擡起頭來，目露心疼，時添這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他背上的疤痕。

他微微拉了拉被子遮住，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韓潇說，“冷嗎？”

時添搖頭，輕聲說，“難看，別看！”

韓潇想問這些疤痕是怎麽來的，可是沒能問出口。

這樣多的疤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也不像是刀傷。

“我去沖一下！”時添說，完了韓潇就見他有些別扭的下床，韓潇連忙去扶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覺得自己剛剛像狼似的，最初的記憶是他添哥在上面，後來不知道怎麽反了位置。

“我……”

“我沒事！”時添在門裏露出半個頭，“你收拾一下！”

然後時添就關上了門。

原本打算一起洗的韓潇……

他看了眼一團亂的房間，是該收拾一下，不然明天退房的時候啥東西都在地上多尴尬！

時添站在噴頭下，溫熱的水從頭淋到腳，身上的疤就像一場場揮之不去的噩夢，厭惡惡心的感覺卷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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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十三年都是這麽來的。

整整十三年。

就算不再伸手問他們拿錢了，那些話也從來沒有遠離過他。

韓潇正在收拾，時添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時材。

時材？

韓潇看着這個名字，直到自動挂斷，顯示未接來電已經六十多個，六十多個就來自兩個號碼。

時材，時國棟。

可是自動挂斷不過十幾二十秒，電話又響了起來——時材。

是添哥的什麽人？

韓潇看了眼浴室，皺緊了眉，去拍了拍浴室的門，說，“添哥，有個叫時材的一直在給你打電話。”

不一會兒，時添身上的水都沒擦幹，圍着浴巾就出來了，他拿起手機，看着上面的未接來電，韓潇很清楚的看到時添的手攥緊了。

“添哥，你有什麽事瞞着我！”韓潇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後。

“沒事！”時添回答的雲淡風輕，可韓潇覺得這絕對不是沒事的反應。

“時材是誰？”韓潇問，“時國棟是你弟的話，時材是誰？你哥？你弟？你爸？你爺爺？還是你哪個親戚？添哥，你告訴我好不好？我說過，有什麽事我們一起扛！”

時添看着他，良久不語，見韓潇好像不得到個答案就不放棄似的，說，“我爸！”

他的聲音很沉，也很低啞，韓潇甚至聽出了隐忍，為什麽隐忍？

“你爸給你打這麽多電話，還有你弟的，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了？”韓潇皺着眉，小心翼翼的問，可是如果出事，他添哥的反應會不會太怪異了一點。

韓潇猛然想起前幾天時國棟找時添要錢的模樣，皺着眉頭說，“他們是不是問你要錢？”

時添猛地擡眼看他。

看見時添這個反應，韓潇瞬間懂了，“你弟前幾天不是才問你拿了錢嗎？怎麽還要？還有之前那二十萬，是不是也是你弟跟你爸借的，所以最後才要你來還？”

“潇哥，你怎麽突然這麽聰明？”時添輕笑着說，“沒所謂的，你就別操心了！”

“我能不操心嗎？你是我男朋友，是我決定喜歡一輩子，愛一輩子的人，更何況，從現在開始，直到我生命結束的那一天，你都是我的人，我一個人的！”韓潇有點生氣，人都是他的了還讓他別操心？

時添看着韓潇，笑眯了眼，韓潇這話直白的讓他窩心，一輩人？一輩子有多長？一輩子又有多短？

他已經茍活了十九年了，差一點，這世上就不會有時添這麽個人，他多幸運，能遇見一個韓潇。

“添哥，你說話呀，看着我笑什麽？”韓潇不明白時添那笑的意思，說高興吧，沒看出來，生氣的話就更沒看出來了。

“我……”

時添只說了一個字，手機又在他手裏震動着，韓潇看着時添閉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韓潇卻猛地從他手裏搶過手機，滑過接聽鍵，還沒開口，那邊就傳來了一陣怒吼，“時添，你個畜生，有娘生沒娘養，老子白養你這麽大了，我告訴你，你這次要不給我弄十萬回來，我就當沒你這麽個兒子，竟然還敢不接我電話，能耐了啊，翅膀硬了啊，要飛了啊，就算你翅膀硬了你信不信我也得給你弄折了……”

那邊罵的很難聽，還帶着土方言，連韓潇都沒有完全聽懂。

再想到這個叫時材的是時添的爸，他很難想象一個做父親的竟然會這麽罵自己的兒子，親生的嗎？

還開口就是十萬，當時添是印鈔機嗎？

韓潇忍着怒氣，壓低了聲音說，“你好，我是時添的朋友，他出了意外，現在正在手術室搶救，手術費需要十萬，請你準備好，不然……”

時添在旁邊聽的目瞪口呆，還是第一次見咒自己現男友出事故的，下面的話很可能說他死。

時添站在旁邊微微扶額，這個韓潇……

“呵，好哇，都學會騙你老子來了，時添，你他媽就是狗/娘養的東西，老子在你生下來就該把你淹死在茅坑裏。”說完那邊的人直接挂了電話，都沒給韓潇反應的機會。

韓潇氣的太陽穴的青筋都鼓了起來，他握着手機，一臉的不可置信，“這是你爸？親爸？”

韓潇一直覺得他爹媽那種不負責任已經夠讓他寒心的了，可是時添的爸，簡直讓他大開眼界。

還沒等時添回答，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還是時材。

韓潇接通，還沒開口那邊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你是誰？叫什麽名字？”罵完，他的語氣倒是平和了不少，韓潇以為他還有良心，報了自己的名字，那邊緊接着又是一頓罵，“我記住你了，一對變态。”說完直接挂了電話。

韓潇握着電話一陣目瞪口呆。

時添坐在床上，笑彎了腰，韓潇的反應，時添都能猜到時材給他說了什麽，韓潇對于時材來說，還是太嫩了。

“添哥……”韓潇忍着對時材的怒氣，看着床上笑得東倒西歪的時添，心疼的喊了一聲。

“我沒事！”時添捂着笑疼了的肚子，在韓潇看來有點爬不起來。

韓潇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可他明顯能感覺到時添的笑裏藏着別的什麽。

時添擦掉眼淚，看着天花板，從小他就不是時家人，比外人還不如。

“添哥。”韓潇過去抱着時添，完全不知道怎麽安慰，那些聽不懂的土話，就像刀子似的紮在他心上，每個字砸在他心上都是一個窟窿，而時添剛剛還笑的那麽誇張，怎麽想怎麽難受。

“我真沒事！”時添拍着他的背，“但你可真有膽子，當我面咒我呢！”

“我……我那是急的。”而且他沒想到時添他爸竟然這麽無情。

“別想多了。”時添安慰似的拍了拍韓潇的背。

韓潇有點不想放手，他添哥這時候就像一個陶瓷娃娃，他怕他一松手，就掉地上碎了。

“我沒事！”時添再次強調，“反正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不在乎多一句少一句！”

“真沒事？”韓潇不确定的看着他。

“沒事！”時添表情跟平常沒什麽兩樣，還伸手揉了揉他的頭。

韓潇再三确定，這才去了浴室洗。

韓潇一走，時添就有些疲憊的縮在床上，十萬嗎？真當他是印鈔機？

夠了吧！夠了吧！夠了吧！

時添把自己捂在被子裏，眼角有些濕，很快就被被子吸走。

韓潇出來的時候，床上的時添一動不動，大概是睡了，他輕手輕腳的上床，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移過去抱着時添的腰。

他真的很瘦很瘦很瘦，給韓潇感覺就像是皮包骨，肚子上只剩一層皮，摸不到肉，很心疼，特別心疼。

“添哥，不要一個人扛着好不好？你有我，你不是一個人，你現在有我！”韓潇輕聲在他耳邊說，手上的力度微微加重了些，他知道自己不夠成熟，不夠體貼，不夠細心，可他想把自己所有最好的都給時添。

韓潇感覺懷裏的時添動了動，然後就感覺他在抖。

韓潇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來，抱着時添的手加重了力度，“添哥！”他呢喃般喊了一聲，唇在他背上一下下的貼着，好像這樣就能讓時添好過一點。

“添哥，你有我，我會永遠在你身邊。”韓潇一直在時添背後說話，可時添都沒有回應，直到感覺感覺他全身都放松了下來，韓潇才在時添耳邊說，“添哥，我愛你，不論怎麽樣，我都會愛你。”

時添沒有反應，估計是睡了。

直到背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時添才睜開眼，眼睛很紅，鼻子有些塞，很累，很疲憊，可韓潇那些直白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情話卻讓他感覺自己的心漸漸回暖。

就像被世界丢在珠穆朗瑪峰，孤獨無依的站在峰頂，氧氣稀薄，只能吊着命，不能跑，不能跳，只能像雕塑似的站在那裏，任由風吹雨打雪刮，前後左右都沒有路，只要輕輕一動，就可能摔下去，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他感覺自己最絕望的時候，韓潇突然開着一架直升飛機，帶着他需要的所有救生裝備，把他救了下來。

下來之後，卻覺得更加絕望，習慣了以前不習慣的，妄想了以前不敢的想，可就算這樣，他還是想緊緊的抓住這個人，這縷光。

時添轉身看着韓潇睡着的臉，輕聲低語，“韓潇，連名帶姓加人，我會喜歡你一生。”

不論是你的一生還是我的一生，就算我真的不在了，我也會在別的地方繼續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