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白永寧在研究所前的公交站下車,往大門裏走的時候,發現保安陳大爺一臉複雜地看他,欲言又止的。

白永寧就納悶兒了,他跟保安大爺之間應該沒發生過什麽‘恩怨情仇’吧?何至于看自己的表情至于如此糾結?

“陳大爺,您有事?”

陳大爺長嘆息一聲,似乎做出一個天大的決定。

白永寧以為他會說出一些很沉重的話,可他說的話跟他先前的表情一點也不搭邊:“白研究員,今天你媽跟你妹妹來找你,這會兒還在家屬樓前面大樹底下坐着呢。”

“哦,原來是她們來了,謝謝您告訴我。”白永寧還想着如果李翠紅還不來,他就回老家一趟呢。

白永寧道過謝想走,陳大爺又把他攔住了:“等會兒等會兒……”

“您還有事?”白永寧看陳大爺臉上,那股子複雜到難以言喻的神色又出現在臉上。

陳大爺猶豫一會兒還是迎着頭皮問:“白研究員,我聽你媽說,你媳婦兒……”

“哦,您想說這事兒啊,我媳婦兒懷孕了,我正準備辭職呢。”白永寧記起李翠紅前幾天來的時候說過,她跟陳大爺透露了秦娅玟懷孕的事。

這件事情也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您放心,您家長江能力出衆,他的努力,我們這些同事平時都是看在眼裏的,我辭職的時候會給領導寫一封推薦信,再跟領導說說,推薦你家長江當新項目的組長。”

白永寧最擅長的便是利用人心,這種東西,他用起來可以說跟吃飯喝水一樣,十分順手。

更何況寫一封信說幾句好話一點不費勁,他就算得不到什麽也不會損失什麽,在白永寧看來,沒損失就是一種獲得。

白永寧說完也不等陳大爺反應過來,笑着拍了拍陳大爺的肩膀就走了。

陳大爺看着他走遠,半晌後回過神來,心裏各種複雜情緒全變成了對白永寧的惋惜以及感動。

他心裏想着,白研究員這小夥子好啊,要不說好人有好報呢,幸好聽了兒子的話沒去舉報,現在他們家這好運就來了!

陳大爺回家跟陳長江說起這件事情。

陳長江也沉默許久才道:“他要是真辭職,家屬樓那房子就不能住了,咱家在新華書店旁邊那巷子裏不是有一個小院子?要不低價租給他住一段時間?”

那院子小是小了點,但屋子很新,剛裝修好的時候,他在家屬樓這邊就分房子了,還沒怎麽住過呢。

陳大爺想了想點頭:“如果你真能坐上那崗位,咱們白給他住不要錢。”

原本白永寧看存折裏的錢太少,想在工作方面維持原狀,那點工資再少也是肉,再說參與一些研究項目還有一些獎金和項目補助。

可惜他确實接收了原身的記憶,但這不代表原身學過的那些知識,自己可以如他本身一樣活學活用。

即使原身人品不怎麽樣,也不能不承認,在工作方面他很有才華,不然秦娅玟當年也不會成功被他騙到。

白永寧很有自知之明,他清楚自己不擅長科學研究。

他以前所處的朝代,農業也比現在落後很多,沒有多少能利用的地方,自己硬着頭皮留下濫竽充數只會露餡兒。

這就像一個人,記憶很好,能把一本內容極其晦澀的書全死記硬背下來,他也不一定能融會貫通學以致用,更別說在短短時間內,在這個行業成為精英一樣的存在。

走到家屬樓大榕樹下,白小夏一眼看到他:“二哥你終于回來了!”

白永寧一臉冷漠地點頭,白小夏察覺他态度不太對勁,跟李翠紅兩人面面相觑。

三人一起回到白永寧家,進門後,白永寧關上門然後沖李翠紅伸手,一點寒暄不想說,一點彎子不繞。

李翠紅對他的動作表示不解:“永寧,你這是什麽意思?”

白永寧擺出一副讨債臉:“我那天說過,讓你回家拿錢給我,錢呢?全部都給我吧。”

李翠紅不敢置信,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全部?你這不是沒事嗎?”

“誰說我沒事,腦震蕩,什麽是腦震蕩你懂嗎?”白永寧轉頭問白小夏:“小夏,腦震蕩你懂嗎?”

白小夏搖頭,她又沒得過,她怎麽會懂?

白永寧看看無知的李翠紅,再看看同樣什麽都不懂的白小夏。

很好,這倆都不懂,可以往嚴重了說:“腦震蕩會造成腦水腫和腦溢血,我這腦袋現在還嗡嗡的,你不拿錢來怎麽治?想讓我以後變成傻子嗎?”

“這……怎麽會那麽嚴重?你這不是還好好站着嗎?那秦家呢?秦娅玟把你打成這樣,秦家不給個說法?”

“我又不是沒錢,而且秦娅玟是我媳婦兒,她都嫁到白家了,關人秦家什麽事?還是說以後你受傷我可以去你娘家要錢給你治病?”

“不行,我娘家哪兒有錢!”

“所以人秦家有錢就活該?您現在推三阻四是不想把錢給我對嗎?當初是誰說的,男人婚後找媳婦兒要點兒錢不容易,您幫我把錢存着,以後我想要只要跟您說一聲,您可以随時給我,您要不要數數,我別說一聲,這都跟您說多少聲了,您給了嗎?”

“二哥,你怎麽能這麽跟媽說話呢?媽生你養你,要你點兒錢怎麽了?”

白小夏從小跟家裏其他兄弟姐妹掙東西掙到大,她知道這時候就該站在她媽這邊,以後才好跟她媽要好處。

白永寧撇她一眼。這個小妹可不是省油的燈:“跟你沒關系,這裏沒你說話的分。”轉頭又看向李翠紅:“您就說能不能把錢給我吧。”他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呢。

李翠紅一看白永寧态度這麽強硬,立馬使出百試不厭方法,撒潑哭鬧,同時用哭喪式哭法數落白永寧,順便哭訴自己這些年的不易。

這一招她往常用只用在白永寧身上,那叫一個百試百靈。

然而今天不靈了。

她坐在沙發上拍着大腿哭半天,白永寧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等她嚎累了,白永寧還是繼續問她要錢。

李翠紅氣急之下幹脆說實話:“沒了,你大哥前段時間說要幹點兒副業,說錢不夠,我先借給他了。”

白永寧聽到這話也沒生氣,而是在腦中回想他大哥要幹副業這件事,幾秒鐘後他找到了記憶。

大哥白永建不知道白永寧的工資大半交給李翠紅,之前也蹭跟白永寧借五千塊錢說要搞點副業。

白永寧不想借,更何況他手上的錢也不夠,想來當時白永建是回家跟李翠紅要了。

不知道李翠紅有沒有告訴他白永寧把大半工資給她的事。

“你給了大哥多少?”

李翠紅撇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态度:“六千,真不剩下什麽了,我是你媽,養你這麽大,難道你不該給我點錢養老?”

白永寧冷笑,這錢看來要不回來了,可他也不願意就這樣吃虧。

就算那是原身賺的錢,按照這裏的法律,那錢有秦娅玟一半,屬于原身那一半還有一部分得用于養育孩子,所以白秋秋也能拿一部分。

怎麽算也不能全當作給李翠紅的養老錢,不過,既然她強行把那些錢當成養老錢,成全她就是了。

“行,那些錢就當給你的養老錢了。”

李翠紅一喜,那筆可有小一萬呢!

她以前可沒想過能獨吞這筆錢,只想着她花一點,兒子想要再慢慢給他,誰知道他這回想全部要,她一下子從哪兒把借給大兒子的補齊?

這下可好,沒想到一鬧,錢就全部歸她了!

白永寧繼續道:“今天小夏也在,我就問問你,平時你給媽多少養老錢?”

李翠紅又急了:“小夏一個姑娘家,哪兒用得着給錢?”

“都是兒女,當初你還不想讓我去上學,改成給她去呢,從小得她得到的不比我少,憑什麽她就不用?如果她不用給,我也不給了,現在就把剩下的還我在打電話給大哥,讓他還錢。”

“不行不行!”李翠紅可舍不得去催自己最疼愛的大兒子還錢。

她眼珠子一轉,趕緊扯了扯白小夏,又暗暗給白小夏比了個手勢,讓她按照自己比劃出來的數目說。

白小夏還沉浸在她媽手裏有不少錢的震驚中呢,被李翠紅一扯才反應過來,急忙道:“我一個月給媽二十塊!”

她一個月工資才一百四,她覺得給二十塊錢不算少了,如果他們兄弟姐妹五個每人給二十塊,他媽一個月啥都不幹就能有一百塊呢!村裏有哪家老人能有這麽多養老錢?

不過這也就是她想想,她畢業工作至今,一毛沒給過,不在家裏往自己兜裏撈就不錯了。

白永寧看到她們的小動作就當沒看到。

白小夏說完他也點頭:“小夏每個月給二十,我這個當哥的不能比她少,我每個月給三十,這些年一共給您一萬多塊讓您幫忙收着,勉強一萬塊好了。”

白永寧掐指一算:“一個月三十塊,一年三百六塊,一萬除三百六,大概是二十七年又七個月,我湊個整,算您二十七年,剩下那七個月的錢,算過年過節給您的過節費,您可別嫌少,畢竟過年過節當月也給三十養老費呢,您以後要是再想管我要養老費,請二十七年後再來。”

他說完打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慢走不送。”

“老二,你這是要跟我這當媽的斷絕母子關系?”

白永寧笑得格外和煦:“沒有啊,我這是在給您養老,您怎麽能那樣說我呢,可太傷我的心了。”耍賴嘛,當誰不會似的。

“你你你……”李翠紅這回是真想心梗了,她一直不太喜歡白永寧沒錯,可他畢竟是自己生的,可從來沒想過斷絕關系。

一想到二十七年後才能來找老二,李翠紅就慌了,二十七年後她恐怕早入土了,哪兒能這樣呢。

李翠紅以為她把錢給老大這件事把老二氣狠了,急忙往會找補:“我把剩下的錢給你就是了!”

白永寧态度很強硬:“我不要,剛才已經說好了,該怎樣就怎樣,你們快走吧,反正因為你到處宣傳我媳婦兒懷孕的事,這單位我不能再待了,明後天也要走人。”

“什麽!!!!!!”這回不止李翠紅,連白小夏也急了。

她可還沒嫁人呢,有個在研究所工作的二哥,可比有個被單位開除的二哥更有價值,別人看她和她娘家都會高看一眼。

被人知道他二哥被單位開除,那不是在她臉上抹黑嗎!

李翠紅真正眼前一黑,倒在沙發上流下悔恨的眼淚,一旦被單位開除,老二還上哪兒找一個月給三百,還有各種補貼獎金的工作去?

白永寧看到她臉上的眼淚,心裏冷笑,這才是真眼淚嘛,之前那些哭號全是光打雷不下雨。

李翠紅哭半天終于做下決定:“就按你剛才說的方法辦吧。”

“我說的什麽方法?把錢全還給我的方法嗎?”

“什麽還給你,那些現在是我的養老錢!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老二,你一個大男人,說話就得一言九鼎,可別讓我這當媽的都看不起你。”

“成吧……”白永寧給她氣笑了,還好意思看不起我?

李翠紅說完趕緊帶着白小夏走了,白永寧站在走廊目送她們離開。

他的目光在白小夏的背影上停頓幾秒,白小夏這個人不簡單,讓她知道李翠紅手上有這麽多錢,以後白家肯定消停不了,不過那些破事,以後暫時跟他沒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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