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身死

秦毓和大皇子的關系也不好, 畢竟曾打過架,還害她落水差點淹死。不過若非大皇子害她落水,她或許永遠也猜不到自己要找的人近在眼前。

大皇子屏退其他人, 獨留下秦毓。秦毓并不擔心大皇子對她出手, 大皇子已經沒了殺她的理由, 更沒有殺她的本事。

和喜歡客套的二皇子不同,大皇子單刀直入,直接問:“林喻那小子都快貼到本王皇妹臉上了,驸馬你還能忍嗎?你是男人嗎?”

秦毓很想說, 她不是男人, 但和大皇子根本說不通。大皇子把林喻一通罵,還編了些有的沒的,說什麽也許以後孩子出生了,都不是她秦毓的。秦毓聽了只想笑,若真有孩子出生,只怕都不是她和林喻的。

大皇子本意是想讓秦毓因嫉妒而和他合作殺掉林喻,誰知秦毓是個鐵疙瘩, 油鹽不進。任憑他磨破嘴皮子, 秦毓也不答應和他合作。

大皇子氣得破口大罵:“秦毓你個孬種, 本王皇妹都快跟人跑了,還無動于衷!”

秦毓搖頭, 平靜地說:“武将之間若是起了沖突, 受難的将是其身後的萬千百姓。”

大皇子冷笑:“虛僞, 和皇妹一模一樣的虛僞, 真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說罷, 大皇子拂袖而去。他以為秦毓是虛僞, 但唯獨這一句, 秦毓沒有騙他。縱使和兵權争奪者王奇峰多麽不和,她也未曾想過用下作手段除掉他,因為兩人代表的是新老兩派将士,若是動真格,只會給匈奴人以可乘之機。

秦毓不在乎大皇子發火,也不在乎王奇峰多恨她,她只想知道,林喻真的能這麽幹脆地留下嗎?當真一點不舍都沒有嗎?

只是時間不允許秦毓去問這件事,她只能帶着自己的将士,快馬加鞭趕往烏城。

第二日一早,糧草隊伍整裝待發,林喻這個深情“男配”盡職盡責騎馬護送宋璟钰,緊跟着馬車晃晃悠悠行進。

遼城以外,一望無際的大戈壁,一眼望不到底,并無多少威脅。只有到了有山林的地方,才是最危險的時候。

林喻跟在宋璟钰馬車旁,看似悠閑,實則耳朵早就豎起來了。在五百多人的隊伍中,嘈雜的馬蹄聲和腳步混雜在一起,反倒顯得遠處山林平靜且輕微的呼吸聲有些異常。

林喻靠近馬車,小聲說:“禀公主,前面山林或許有敵人埋伏,是否需要繞道而行?”

宋璟钰聽着仿佛就在自己身邊的林喻嗓音,輕笑道:“不必,也無須通知任何人,照常前行便是。”

“這……”林喻皺眉,宋璟钰想幹嘛?把自己陷于危險之地,對她有什麽好處?

似乎對林喻的疑惑很滿意,宋璟钰掀起簾子,素白玉手遞出來一封信。

林喻看着眼前這雙手,愣了一下。和秦毓骨節分明的手不同,宋璟钰的手更纖細,也更細嫩,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秦毓的手隐隐有青筋,修長有力,而宋璟钰的手更似弱柳扶風的美人。

接過信一看,林喻頓時無語。這信是二皇子寫給大皇子的,裏面的內容無非就是讨好大皇子的一些話,二皇子還說,林喻不懂事傷了大皇子的命根子,若大皇子願意歸順他,他就把林喻交給大皇子,任大皇子處置。

好啊,給自己的信裏還關心有加,轉眼就要把她賣給大皇子,好你個宋璟承,給她來這套。林喻雖對二皇子沒有期待,但也不妨她對這種背叛的行為破口大罵,盡管她早就背叛了二皇子。

林喻打了個手勢,圍在馬車附近的将士又往外退了一些。雖然林喻估計他們也聽不到什麽,但為了保險起見,接下來的內容一點都不能洩露。

“依公主之見,二皇子已經開始懷疑臣了嗎?”林喻問。

“非也,他若是懷疑你,便不會給你送那封信。他只不過是,在你和大皇兄之間做了抉擇。”

“公主給臣看這封信,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宋璟钰坐在馬車裏,素竹給她揉肩。眼前的木桌上擺着糕點果脯,她的手裏還捧着一本書,放下書,宋璟钰纖細玉手輕敲木桌:“接下來,本宮的命就交到世子手上了,還望世子莫讓本宮失望。至于大皇兄,世子應當明白該如何處理。”

這封信在二皇子給林喻寫的信之前送出去,被宋璟钰的人攔截下來。宋璟钰得知自己弟弟想殺林喻,便知曉了弟弟的心思,無非就是借林喻離間大皇子和二皇子。她雖恨鐵不成鋼,但也不得不說,太子的這個計策是好的,如果林喻不是她的人就更好了。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宋璟钰偏要兼得。她不想林喻死在大皇子手上,也不願意大皇子投靠二皇子。

既然大皇子無法拉攏,那麽不能為她所用的人,也無須留着了。

緊接着林喻便聽到宋璟钰溫柔的聲音說出過于冰冷的話:“大皇子對世子心懷怨恨,與大漠悍匪勾結,暴露糧草隊伍行進路線,只為借悍匪之手除掉世子。卻不知悍匪意圖黑吃黑,将整個隊伍屠殺殆盡,世子英勇善戰,于絕境之中帶本宮逃出生天,只是可惜大皇子不幸身隕。”

林喻驚訝道:“前方山林的悍匪是公主安排的?”

宋璟钰輕笑搖頭:“本宮哪有如此大的本事,悍匪與本宮毫無關系,只不過本宮賭這些悍匪先前不敢貿然行動,是忌憚秦将軍,如今秦将軍一走,他們便按捺不住,正好可以利用罷了。”

所以宋璟钰讓秦毓帶走了大部分有才能的将士,為的就是賣給土匪突襲的機會?該說不說,宋璟钰連自己的命都能拿來賭,确實是個狠人。

林喻不由得咂舌,這樣的宋璟钰,到底是輸在了哪裏,以她這腦子,怎麽會失敗?

不過眼下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宋璟钰和林喻聊完,隊伍也差不多走進了悍匪的包圍圈。隊伍的馬兒開始嘶鳴,蹄子不安分地揚起又放下,原地踏步,無論士兵如何驅使,都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有經驗的将士都反應過來有埋伏,不過他們的警戒心沒有林喻強。畢竟林喻借着系統道具,能夠聽到很遠地方的動靜,而将士們只能近了才能察覺。

數以千計的悍匪,揚着大刀,騎着棕馬發出他們彼此才懂的嚎叫暗號,一窩蜂将糧草隊伍包圍。隊伍裏的将士一邊安撫受驚的坐騎,一邊等待林喻發號施令。

秦毓是年輕将士的主心骨,也令老将領嘆服,如今她一走,留下的五百将士都有些無所适從,甚至看林喻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感覺跟着林喻必死無疑。不止這五百将士心裏這麽想,包圍圈外的悍匪也是這麽想的。

這些人有事時帶上面巾遮擋面容燒殺搶掠,沒事時摘下面巾,混在人群中,和普通老百姓無異。他們對西北的形勢分析也很到位,都知道秦毓不好惹,林喻是個草包世子。

對這種靠老爹的權勢來軍營鍍金的公子哥,這些人一面嫉妒她的出身,一面鄙夷她的軟弱。卻不知,這軟弱的一面,是故意裝給他們看的。

林喻沒有立刻行動,而是老實守在宋璟钰的馬車附近,不讓任何人接近。這在外人看來,倒像是她害怕地躲在公主馬車旁,可以一起被衆人保護。

大皇子痛罵林喻烏龜王八蛋,罵完翻身上馬,提上自己的劍,一振長臂,開始指揮五百将士抵抗悍匪。

将士們有了領導人,頓時有了主心骨,聽從大皇子指揮,變換隊形,一致對外。

确實,大皇子有幾分本事,要不皇帝怎麽會派他去西南搶林岩的兵權。只是,悍匪人數衆多,她們這邊雖有五百精兵,但以少敵多始終是劣勢。

林喻緊盯大皇子,尋找着出手的機會,但也不忘叫來幾十個人保護宋璟钰的馬車。說到底,宋璟钰才是核心,大皇子殺不殺都沒有宋璟钰的安危重要。

終于,林喻找到了一個機會,大皇子與悍匪頭子打在一起,對方是兩個人,二打一,大皇子也不落下風。此人但凡心能沉下來,憑他這身本事,不難在皇帝面前争有一席之位,可惜了,滿腦子下流之事,空有一身蠻力。

林喻瞄準時機,使出十分力扔出一塊石頭,打中大皇子的膝蓋彎,大皇子被打得一個踉跄跪倒在地。緊接着另一塊石子打在大皇子慣用劍的右手上,重重打在右手麻筋處,大皇子嚎叫一聲,手又麻又沒力,劍都直接落到了地上。

悍匪頭子抓住機會,大刀迎着正午日頭強光,泠泠刀光反射,宛若厲鬼索命,朝大皇子的頭一揮而下。只聽噗嗤一聲,鮮血入注,噴灑在黃沙地上,片刻就融入地下,只留下紅色痕跡。

餘光瞥見大皇子被砍的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大皇子被砍頭了!

“世子,莫要讓本宮失望。”宋璟钰溫柔的嗓音堅定有力,但只有林喻知道,宋璟钰這厮就是個賭徒。

宋璟钰只見過她武功超群殺掉了刺客,卻不清楚她是否有将領之才,若是一對一,她自然能勝,但以少勝多,這就不止靠個人作戰能力了。宋璟钰在賭,賭林喻在領兵作戰這方面藏拙了。

不得不說,作為賭徒,宋璟钰很出色。她賭悍匪會在秦毓走後動手,她賭林喻能在大皇子死後撐起整支隊伍。事實證明,她賭對了。

林喻頂上大皇子的位置,開始指揮作戰。比起大皇子略顯不足的排兵布陣,林喻的作戰方法更巧妙,也更精細。以五百人之力,生生扛住了悍匪兩千人左右的圍攻。

外加上大皇子被殺,将士怒火燃起,林喻借着幾句刺激的話語,激起衆人的戰意,愈戰愈強。最後,林喻騎在馬上,張弓搭箭,箭頭對準悍匪頭子。

只見黢黑大馬之上,林喻黑衣修身,手持長弓,箭随目光鎖定人頭,一箭離弦,必有一人倒地。将士戰意随着林喻高超的射術逐漸高漲,兩千人的悍匪逐漸消耗,只剩下一半左右。

悍匪急了,他們傾巢而出,為的是這一支隊伍的糧草過冬,但不想把全員折在這裏。而逆轉局勢的人,便是那黑衣少年,明明傳回的線報說此人是個無能草包,難道線報有誤?

無論如何,當務之急,要想給他們贏得撤退的時間,必須把矛頭對準林喻。

林喻專心騎在馬上解決那些個武功稍高的悍匪,卻不知身旁已經有人瞄上了她。準确來說,她有所察覺,但沒把對方放在心上,自信就算對方現身,她也有反應時間近身殺掉對方。

只是,林喻沒算到一件事,那就是她有自信,但別人沒有這個自信。

銀光閃爍的刀鋒刺過來,沒有刺中林喻,而是刺進了宋璟钰的胸膛。林喻看着身前為她擋了一刀的宋璟钰,傻眼了。

“公主!”素竹着急趕來,大聲嘶喊。

林喻滿臉震驚,砍掉悍匪的腦袋,接住重傷的宋璟钰。這一刀,她完全可以反殺,宋璟钰為什麽要跑出來為她擋刀?

林喻受驚的表情,宋璟钰看在眼裏,蜷縮在林喻懷裏,忍住痛,秀眉擰緊,卻還要裝作沒事,低聲笑着說:“我若說這是我的計策,你信嗎?”

既然是計策,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林喻。這分明就是宋璟钰頭腦發熱湊上來的,宋璟钰這麽會算,怎麽沒把自己的心算進去。

作者有話說:

大皇子:拜拜了您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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