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戚鐵牛這一句話, 整個隊長辦公室裏霎時安靜下來, 五秒後婦女們的聲音又紛紛的熙熙攘攘響起來。

“鐵牛你說的啥呀？你把話說清楚啊。”

戚鐵牛說：“事關緊急, 他家女人肖雲已經去東山了。”

劉記分員：“啥？咱們抗洪完畢，不是一起回來了嗎？還去東山幹啥？那邊随時都有可能塌方！”

“就是說啊！誰曉得為啥戚老實沒有跟大部隊一起回來。這不是村東挑水的女人聽見喊聲, 不曉得多久才發現呢，聽說大半個身子都陷到山裏了。”

戚鐵牛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在這事情還算說的明白，景書書馬上了然，這戚老實還真夠不老實的, 都已經團體作戰, 打道回府了，他卻又偷偷跑回去, 不用說，自是發現了後山有更多的野蘑菇，想要占為己有，就單槍匹馬的上了戰場。

隊長說：“此事緊急，趕緊去救援。”

戚鐵牛：“農民都在地裏不好叫，所以我才先跑您這兒來了，看看能出多少人。別管男的女的了，人越多越好。”

婦女們又沸騰起來，“他一個人惹的禍憑什麽讓我們去救援？”

“對呀, 對呀, 今天早上賺工分跑的倒是快, 也沒通知我們街坊鄰居。”

早上只招十五個人, 不少人錯過了機會，這下聽說去的人遭了殃，倒吸一口冷氣，再聽戚鐵牛一解釋，原來他是自己擅自去後山糟的殃，那就是活該了。

陳杏：“哎呀，別這樣說了，都是鄰居。”

今天早上沒排到號沒領到兩工分的家庭就不服氣了，早上跑快點還能賺2工分，“現在這是他自找的，給大家添麻煩。”

隊長：“現在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嗎？景書書，你說咋辦？”

隊長一有突發情況就第一個先亂陣腳，景書書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鐵牛大哥，您再去看看，早上挖過沙子的兄弟裏有沒有還沒去地裏的？趕緊把他們找回來，後山很大，塌下來土量肯定比早上攔住河道的要多得多，需要的人數也更多，他們如果還沒去地裏就趕快叫回來吧，各位姐姐們，人命關天，咱不能見死不救。”

Advertisement

陳杏：“對，救人要緊，姐妹們，咱快去，誰說咱婦女不行的？這次咱去頂個半邊天，讓男人們心服口服。”

景書書聽過女性能頂半邊天，她一直覺得這句口號有問題，就這麽一句話，把所有男人都劃分到自己對立面去了，真正的平等，就是沒有這個話題，不過，男女的性別差異是始終存在的，這終究是個不可能不産生的話題。

景書書活了九百多年，在修仙界，沒人提起這個話題。男性有男性修習的法術，女性有女性擅長的法術，捉起魑魅魍魉，都一樣厲害。修仙之人，沒有後代，不用考慮繼承和沿襲的問題，自然也沒有重男輕女。

倒是穿梭了幾個世界，各個世界都有男女差異的話題，這讓景書書頗為感慨。尤其是憑借戰鬥力生存的ABO世界，女A戰鬥力再強，還是打不過男A。

得仙道還是要心靈純淨，少了解下外面的世界，還好得道的早，要是晚個幾十年，心思複雜了，還不曉得能不能得道成仙呢。

小明的爺爺活了一百多歲，猜猜為什麽？

戚老實的情況的确很緊急。婦女們不僅帶了鐵鍁，還有人機智的帶了木板。當人們趕到那塌方山頭的時候，戚老實被埋的只剩下一個頭了。

這讓景書書不禁想起那些在沙灘度假的人，把自己只埋得剩一個頭的惡趣味。

戚老實的老婆肖雲哭聲震天響，遠遠的就聽見他在喊：“你這個沒命的鬼，早上扣了工分下午連命都搭上去了，我怎麽嫁了你這麽個不中用的人啊，”一邊哭喊着一邊用手刨着紅土，等救援的人們趕到的時候，肖雲不僅兩個眼睛腫了，指甲縫裏手紋裏全都是深深的泥土。

看着可憐。

戚老實是家裏的頂梁柱，他要是沒了這個家可怎麽辦啊，僅僅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肖雲白頭發都冒出來了幾根，他們上有一個行動不能自如的老人，下有三個孩子，這戚老實要是真沒了，她也不想活了。

還好救援隊趕到了，她興許是哭的太用力，又興許是手底下太用力，看到十幾個人來救援的時候，心下一松瞬時就暈了過去。景書書想起早上她嚣張跋扈的神情，跟現在真是判若兩人。

婦女們扶着她，拍拍背灌點水，肖雲悠悠醒轉：“快救救我們家老實啊！”

婦女們雖然力氣不如男生，但想出來的辦法比較多。他們先把木頭紮成圍欄，再找男人把圍欄牢牢的固定在戚老實上方，以避免紅土再次掉下來徹底把戚老實給埋的沒影兒了。

木頭栅欄固定住以後，婦女們喊男人們開挖。塌方的面積很大，這麽挖是挖不完的。只能先做成人形圍欄，繞着戚老實一圈。鐵鍁是用不上了，只能用手，大家一起圍着他刨土。

遠遠望去，說是在救援，還不如說像是在進行某種活動或儀式，場面十分好笑，然而在場的人都笑不出來，戚老實是因個人私利悄悄爬上山的，但被壓的也是真心慘，大家再晚來一步，他小命就沒了。縱使是幾個男人再加上十幾個婦女一起挖，因被埋的深度非常深，所以一時半會挖不出來，他本人被壓在下面動彈不得，估計呼救了很久才遇到路過的人，元氣也消耗了一大半，這荒山野嶺的，估計心裏也絕望了。

戚老實臉像灌了水一樣，腫的厲害。因為埋得太深，時間又有點久，戚老實出來的時候，下半身已經一動不能動了。半個小時，終于把戚老實從泥沙裏掏了出來，他絕望地閉上眼睛，嘴裏還能發聲：“我這不會是要癱瘓了吧？”

不少婦女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算是他貪了小便宜吃了大虧，也忍不住在一邊抹淚。看着一個熟人就這麽多癱瘓的話，多少還是不忍心的呀。

肖雲撲到戚老實身邊，對着他的身體又打又掐：“當家的，你咋了，你咋不動了，你給我動起來啊！”

“隊長，這可咋整啊？這人不會半身不遂了吧？”

景書書想，又到我開工的時間了，這回不是捉鬼，而是救人。

“隊長我來吧。”景書書站了出來。

剛才的婦女大會上，大家明明統一了意見。景書書要上崗當衛生員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和考核。可是這眼下情況緊急，難不成不讓她上？婦女們互相看看。

何春桃的好姐妹說：“隊長，景書書不是衛生員，還沒考核呢，還是叫衛生員來吧。”

“是啊是啊！隊長！”

剛才的一頓抗議不能沒有效果啊！不少人還是恨景書書不下地就當衛生員呢，哪能這麽輕易就放過。

肖雲本來哭得都快暈過去了，聽到反對聲音馬上站了起來：“剛才誰說的！都什麽時候了還叫衛生員，我家男人死了我跟你沒完！”

肖雲一激動，何春桃小姐妹不敢再造次，吓得躲到了陳杏後面。

“景書書，快救救我家老實啊！你不是醫生嗎？他怎麽就不動了呢？不會真要死吧！嗚嗚嗚我的天啊！我的老天爺啊！”

在場的男人們都經歷過早上肖雲和景書書的擡杠事件，知道肖雲把景書書當仇敵，想不到僅是一天之間，變化如此之巨大，作為看客也是感慨萬千。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陳杏：“救人要緊，景書書同志，你上！”

隊長：“人命關天，頭等大事，還考慮什麽資質考核！景書書同志……”

景書書明白，這忙她該幫，出于人義（雖然她是仙，也有仙道嘛！），出自本心，但，想要在這七零年代混下去，景書書瞅了眼戚老實，應該是長期沒動彈導致的臨時性麻痹，不會死也不會攤，安全。

該動用演技了。

景書書淚眼婆娑，看着肖雲：“姐姐，我這要是治壞了，可咋整啊！”

肖雲拉住景書書的手：“景書書，你放心，抓緊治，只要你把他命撿回來，你就是我一輩子的恩人啊！”

陳杏：“景書書，你還擔心什麽，我和大隊長都同意了。”

景書書：“這情況實在棘手，市裏的衛生員估計也難辦。”

看到景書書踟躇，肖雲又開始哭天搶地：“恩人吶，你還思考什麽，快救人啊！”

大隊長特別能理解，眼下這情況，雖然救人第一位，但景書書實際得不到一點好處，肖雲現在喊恩人，要真救好了，就她那脾氣，估計馬上改口都有可能，其他婦女就更別提了，就算救好了，他們依然要為難景書書，看不得人家不下地就進衛生所。

陳杏也是聰明人，看景書書一直沒動手，再看戚老實确實命懸一線，終于開口：“要不，今天就當是景書書的考核，只要她救活了戚老實，咱婦女委員會和生産大隊一起給她搬上崗證書。大家舉手表決下？”

陳杏把手舉了起來，幾個婦女也跟着舉手，還有四五個人猶豫了下，肖雲馬上哭喊：“你們這是見死不救啊！”稀稀拉拉的，剩下的幾個也舉手了，最後一個是何春桃的小姐妹，看大家都舉起了手，就剩她一個，所有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時候，她終于頂不住壓力，閉上眼睛，把手舉高。

正中下懷，景書書想：成，婦女委員會全票通過，開始考（走過場）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