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1)

景書書一邊說, 一邊已經緩緩的走在了排隊的人群裏, 臺上文瑞豪和戚小白驚訝的看着她, 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做這個決定，文瑞豪最不理解, 他把手裏的喇叭拿到身後，走到景書書面前問，“景書書，你這是……”

景書書笑笑：“我現在也算是無業人員吧，從衛生所辭了職, 勞動手冊還在身上, 我給自己找份工作呀。”景書書的确說過她打算去生産隊謀一份職，地裏的活看起來很辛苦, 文瑞豪不樂意讓她去，文瑞豪還是想讓她留在隊委，腦力活比較适合她，可是沒想到景書書要在養豬場報名，這衆目睽睽下，難道他要拉着她走？

文瑞豪很不樂意，但也不好再說什麽。

旁邊戚小白倒是心花怒放的，“你想來養豬場工作嗎？”背後暗含的意思是你怎麽早沒跟我說呢？

景書書邊笑邊道：“難道豬場不缺我這樣能幹的人嗎？”

戚小白慌忙說：“缺的缺的，我們還缺一個會識字能算賬的會計先生。”

有了景書書, 戚小白心裏更有底了。景書書不管是暗地裏幫他還是明着幫他, 都能讓他變大變強, 戚小白瞬間覺得自己很幸運。

文瑞豪看着戚小白意氣風發的模樣, 心裏有一些失落，他想：烏壓壓這麽多人，也不一定就抽得到景書書吧。

戚小白卻想：景書書既然報了名就一定能抽上她，她可不是凡人，她想做的事兒就沒有做不到的。

令人心潮澎湃的抓阄就要開始了，文瑞豪已經說了接下來的事情只和臺上排隊的人們有關，臺下的人可以回去休息，該看地的看地，該照顧孩子老人的照顧孩子老人，可是誰也不走，在他們看來，看抓阄比開生産大會還要有意思，每一個人上臺都是帶着一股期盼的，每一個人上臺臺上臺下大家心裏都像下注一樣，有期待，有害怕，有欣喜，各種複雜的情緒讓抓阄的場面更加激動人心。

“你說他會不會抽中呢？”

“你看他那得意的樣子，最好是別抽中吧。”

“那可不，他今年運氣夠好的啦，老婆生了一對龍鳳胎是嗎？那說不定他一整年運勢都好，這次還真中了呢。”

“看看你家男的也在隊伍裏呢，你說能不能抽中啊？”

“我當然是希望他能中啊，但不中吧，也沒什麽。”

有些女人還在互相客氣，“我也希望我家那個中，但如果他種了地裏的活就全交給我了。我還要做飯燒水洗衣服帶孩子，到時候我可不得忙死啊。”

“但是你想想能多賺一些錢，為什麽不去賺呢？”

“不是說收益屬于全公社嗎？到時候還不是全公社分紅。”

“你傻呀，如果真有了很多的收益的話，肯定要擴建養豬場啊，到時候還不是需要更多的人，這次抽不中，下次還有機會呢。”

随着大家的聊天，一撥又一撥的人上去抽了，這次抽簽決定只要七個名額，上去的人有四五十個，已經有十個人抽完了，中了兩個。

“還剩五個了，後面的人機會越來越少了呢。”

“這次是五十個人裏面選七個人，比上次抓十三個豬崽要費勁多了。”

“你傻呀，上次抓豬崽是全村每家每戶都來抓，那基數可大着呢，這次只有報名的人裏抽，我覺得好像抽中的可能性更高了點兒。”

“你們兩個談什麽可能性啊，這就要我說這就是運氣，你上去抓得着就是好運，有運氣就能抓得着，沒運氣怎麽抓也抓不着。”

“你說的這個倒是有點道理。”

“哎哎哎，你們說如果前面的人抓中了七個，剩下的人是不是白排隊了？”

“好像是哎。那肯定要排到前面去抓的。”

臺上文瑞豪拿着喇叭喊：“大家不要擁擠啊，我們的臺子比較小，排成隊一個一個慢慢來。戚文強，你排好隊呀，你怎麽一直往後跑？你不是最積極？之前抓豬崽的時候你要排第一個，現在你怎麽竄到那麽後面去啦？”

戚文強站在隊伍裏喊：“前面的空白紙多，我怕抽不中。”

文瑞豪正色道，“你可別誤會，我們這裏面有字的紙條和沒字的紙條都是搖勻了的，絕對公平公正。”

戚文強還是不聽文瑞豪的話，拼命的往後走，“不，不，還是讓前面的先抓，我到後面去。”

戚文強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景書書面前，嗖的一下，插在那景書書前面，景書書本來上來的就很晚，已經排在隊伍末尾了，戚文強這麽一插，差點把景書書擠下去。

“我說戚文強，你咋的不敢抽了？”

戚文強似乎被點破，心虛的不得了，“誰說老子不敢抽，老子等會兒就抽給你看，老子，老子抽出第七個，讓你們後面的都沒機會。”

景書書暗笑：“你可真牛氣，萬一等會抽不上咋辦。”

戚文強炸毛：“你這個小丫頭，你你你。”戚文強手指着景書書，想了老半天才說出一句：“反正抽誰也不可能抽到你。”

“我偏偏要抽到，你能把我咋地？”

景書書也來了勁，戚文強的舉動着實好笑，周圍的人也嘻嘻笑了起來。

“戚文強，你咋這麽沒風度呢？抽上抽不上都是命啊！”

“我就命好，你們多嘴！”

“抽不上可咋辦？”衆人紛紛笑。

景書書也笑：“抽不上你這說過的大話咋辦喲。”

戚文強：“你個丫頭片子，憑什麽笑我，你等我抽上！哼！”

景書書：“你抽啊，你抽啊！”

一陣又一陣的起哄過後，已經有六個人中了，也就是說，還有最後一個機會，排隊的人還有一些，戚文強在隊伍的最前面了，景書書在他後面。

景書書看看隊伍：“我們還剩五個人，裏面還有五張紙，只有一個寫了字，抽中的只有一個。戚文強，這五分之一的幾率，就問你敢不敢抽！”

後面三個人其實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他們現在更好奇的是景書書和戚文強到底誰會抽到。

戚文強：“肯定是我，必須是我！我運氣比你好，我命比你好！”強烈的意願讓戚文強越來越害怕。

景書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景書書一說出口，戚文強更激動，董助理拿着抽獎箱已經走到了他們的面前：“戚文強，你抽不抽？”

戚文強伸出了手，萬衆矚目，可是他的手伸出去以後又收了回來。

景書書：“不敢抽就直說，要不我先抽？我抽完了，你們也就不用抽了。”

戚文強：“你抽你抽！”

景書書伸手就抽，手剛到抽獎箱口就被戚文強攔了下來：“不不不，我排在前面，還是我先抽。”

衆人能感覺到戚文強抽的時候，手是發抖的，董助理接過紙條，打開折了好幾折的紙條：“白紙。”

人群裏面有遺憾，有看好戲，有起哄，有嬉笑。

戚文強身子一軟，差點就表演一個當衆暈倒，“我抽不着，你也不一定抽到，你高興什麽！”

景書書：“要是我抽着了呢？”

戚文強：“我！我！我還就不信了！要是你抽着，我我給你跪下！我認命！”

景書書很滿意，把手伸進去抽，抽完利索的交給董助理，董助理宣布：“有字。”抽獎結束。

小噪靠近景書書的耳朵：“戚文強本身也抽不着，不過你能抽着，全靠我哦！要記住我的好。”景書書回：“不好意思，本仙女自己也摸得出哪張紙有字。”

景書書看戚文強，所有人的目光也鎖定戚文強。

“跪下跪下跪下！”

“戚文強，叫你瞧不起小姑娘，輸了吧。”

“願賭服輸。”

“戚文強，跪下！戚文強，跪下。”

戚文強滿臉愁容，四分之一的幾率，咋就叫這個小姑娘抽到了，本來還不信自己運氣不如她，這下可尴尬了。

尤其是放了大話以後，臺下的聲浪還越來越強，戚文強很沒面子，但他還是向前走了一步，準備跪下。

景書書伸出腳，頂住戚文強膝蓋：“男兒膝下有黃金，文強哥，我開玩笑的。你抽不中也沒什麽，風水輪流轉，咱們交個朋友。”

給足了戚文強面子，戚文強老婆剛才在臺下得了景書書指點，馬上跑上來拉戚文強，“景書書會治病，以後說不準要見面，結仇了可不好，而且，大家都說養豬場要是辦好了，肯定擴建，當不了元老，以後也有機會再來啊，以後再來，肯定是養豬場辦得風風火火的時候，時機比現在還好。”

當天的大會最後一項議程就是知青點的建設。火熱的氣氛還沒有完全過去，關于知青點建設的報名，大家也是前呼後擁，那些抓阄沒抓到的，義憤填膺表示如果這次如果還不讓他們參與的話，他們就不走了，當然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話，文瑞豪答應：“好，沒抓到阄的人都可以去參與知青點的建設，其實就是當建築工人，所有人按工時計分一天一個工分。”

這會兒正好是農閑季節，大家去完地裏賺完當天的一個全勤工分以後，還有足夠的體力再去建築隊幫幫忙，再領一個工分，大家都覺得這筆生意劃算的不得了，這才放棄了吵鬧。

戚文強剛被老婆拉下臺，現在還沒平靜，這幾天他的心情就像過山車一般。

當他第一次抓阄抓中豬崽的時候，他覺得他是全村最幸福的人了，那時候他已經立下了宏偉的計劃，他要挑一只長勢最好的小豬崽，母豬，好好養一年，別說給吃剩飯了，就是家裏有糧食都要分豬一口，等到了年底，他就可以收獲一頭大母豬，在這之前他就不信這母豬不産崽，也許未來他自家都能辦個養豬場。

然而他的好夢沒幾分鐘就被撕碎了，公社要辦公家的養豬場，他抽中的紙條就突然失去了任何意義，他覺得自己一生的好運氣都已經耗盡了，所以後面他就只想垂死掙紮，他不服啊，他心裏不服啊，于是他夥同幾個抓到阄的人一起去找大房理論。

戚家三房一直是戚家村民意的存在，只要三房肯開口維護他們，說不定他這好運氣還能找回來，然而他的希望還是落空了，終究敵不過民意。

既然這養豬場還是要辦，戚文強覺得只要自己審時度勢，還是有機會的。那行啊，你要辦養豬場我就去參與啊，你說的天花亂墜好啊，我都相信啊，那麽你讓我進來呀，結果他還是沒抽到。

好運氣全都用完了，接下來他該怎麽辦呢？真的不知道了。難道人的運氣終究還是敵不過天？“你錯了，是人定勝天，你的運氣還是敵不過合理的科學的發展和行動力。”

戚文強在掩面深思的時候，突然聽見耳邊傳來景書書的這一句聲音，而景書書說完就消失不見了，留戚文強一個人在原地發蒙，剛才他聽到的是誰的聲音？是景書書的聲音嗎？不，像是一個仙女的聲音，仙女是聽到了自己內心的才這樣說的嗎？

“你錯了，人定勝天，好運氣抵不過合理科學和行動力。”仙女是這樣說的嗎？戚文強反複的玩味着。

董助理跑過來，“戚文強你怎麽還沒來登記啊？建築隊你參加不參加？”

被仙女點醒的戚文強：“參加參加，我當然要參加啦。每天都來，好好幹活，把所有的工分都給賺滿了。”

一場熱熱鬧鬧的村民大會就這樣熱熱鬧鬧的結束了，決定去豬圈的人都跟着戚小白，聽他的指揮。

文瑞豪把這幾個去豬圈的人的勞動手冊交給了戚小白：“戚廠長，這些人以後就由你管理了，勞動手冊很重要，你可不能弄丢了。”

戚小白說：“辦養豬廠，第一條安全我就要守得住，我不允許養豬場再發生火災。”

景書書在心裏默念，這還不容易，以後養豬場就是我的地盤了，四周我都會布置好符咒，別說是火災了，風雨雷電通通都擊不垮他，誰敢來搗亂，誰就要遭殃。

戚小白清點了一下勞動手冊，發現景書書的沒有，他看向景書書：“書書，你的勞動手冊呢？”

景書書從包裏掏出自己的勞動手冊：“在這兒呢。”

文瑞豪再次确認：“你真不考慮來隊委工作啊。知青點的建築圖是你畫的啊，你這麽有才，還花了心血去畫圖，難道不打算看着自己的心血一步一步建起來？”

景書書給文瑞豪寬心：“安啦，大隊長，你都已經跟我保證過會按照我的建設圖來建造，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以後隊委要是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叫我就好了，不用客氣，我的勞動手冊，”景書書說着把自己的勞動手冊拿在手裏搖了搖，“就交給戚小白廠長了，從今天起我就是養豬廠的一員。”

戚小白大度的說，“書書，要是覺得養豬廠不好也可以辭職，只要是你主動提的，我一定第一時間批複。”

文瑞豪覺得他們兩個一唱一和下，一切都已經不能挽回了，景書書可真是個犟女人，無論提多麽好的條件，無論多麽放低身段去求，人家決定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只好嘆了口氣：“哎，可惜了。景書書哪天要是辭職，戚小白，你要第一時間報告給我。我等着随時賢人助我一臂之力呢。”

戚小白：“如果有這機會的話。”

可惜了文瑞豪，拼死拼活的努力還是抵不過你情我願。

戚小白收了幾個勞動手冊，清點完畢，人員名單一一對照，确認無誤以後跟所有人說：“咱們今天就不要投入工作了，都回家睡覺去，明早9:00正式開會。今天大家都給我早早睡覺休息，确保明天精神飽滿的來參加會議，好嗎？”

衆人沒料到，得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回家睡覺，又是驚喜，又是好笑，又覺得合情合理，“我們一定要完成任務，”景書書帶頭說，其他人也跟着說，“我們一定完成任務。”

本以為舍棄了自己地裏的工作，全身心投入養豬廠，有點英勇就義的感覺，但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戚小白幾句話，景書書幾句對應，氣氛就變得輕輕松松了，大家也覺得這件事兒好像沒那麽悲壯了。

戚小白說：“放心吧，大家餓不死，就算第一年沒有收入，我起碼能保證大家的一日三餐呢，只要來上班努力幹活，你不休息咱們的飯也不休息。”

戚小白雖然沒有掏出家裏的積蓄，但他已經打定主意家裏的自留地全部用來補貼養豬廠的工人一日三餐，這也是景書書出的主意，讓他跟生産隊隊委和衛生所達成合作，搞一個後勤專人，隊委出資，衛生所出人（郝美麗），養豬場出食材。

從此以後，每天郝美麗家做飯的時候，會同時做隊委、衛生所、和養豬場所有人的。做飯的地方先這麽定，以後要是能發展起來，可能會建食堂。

郝美麗相當于做了個兼職，不過她家人多，七手八腳做飯，她實際上也沒增添多少工作量。她家的兩口大鍋，天天派上用場了。

有這麽一個後勤部保證所有人員的三餐，吃飯的事兒不用操心了，大家幹起活來就更心無旁骛了。一堆人意氣風發信心滿滿就等着開工放鞭炮了。

不過要幹大事就是費勁，這麻煩事兒很快就來了。

戚小白的計劃裏忘了一個關鍵的環節，那就是建築材料，本來是确定用磚的，他的預算夠的。幾個養豬場的元老開會，把各自的任務都确定下來以後，大家決定第一步統一工作，按照戚小白的計劃和養豬場豬圈舍的構造圖，先把第一批的圈舍給造出來。

計劃是打算搞個長期有效的，比如說用磚，但他們忘記了知青點的建設也是要用磚的，公社對磚的購買是有要求的，每個大隊能批複下來的購買量也是有限的。

戚家村第一生産大隊既要建知青點又要建養豬場，知青點的建設是早就确立的，在确立的同時也已經把用磚量跟公社報備過，公社能提供的磚也就這麽多了。

當戚小白通過生産大隊隊長文瑞豪把報告交到公社裏的時候，公社回答沒有那麽多磚。沒有磚，難道這養豬場的建造要停下來？

除了景書書以外其他元老們都是男人，三下五除二先把這地基給挖出來了，進水出水的水渠也挖完了，幾天下來，地上該挖的坑都挖完了。

景書書原本還想着，用生産大隊的拖拉機去拉磚，她還考慮要不要搞個什麽板車，拖在後面。在保證不超載的情況下增加運輸的效率，結果收到沒有轉頭的這個通知心情很複雜，感覺之前的計劃都白寫了。

“戚小白，咱們有應急預案嗎？”

想也知道沒有，不過景書書還是問了問，戚小白說：“其實建房子也不是非得用磚。”

養豬場七個元老坐在豬圈的化糞池坑裏，這地方還沒投入建設，還算幹淨，地勢低，還比較不容易曬着太陽，大家一邊遮陽一邊開小會。

景書書拿着賬本，戚小白拿着建築圖，其他幾個粗犷的大老爺們兒，也就端個瓷缸子，拿粗糧饅頭在啃。

景書書：“不用磚？那用什麽？”

戚丙：“景書書，要我說你就是生活經驗不足吧，你在外面長大肯定是城裏的娃，不了解咱們村裏啊，你去瞅瞅，戚家村的房子有幾個是拿磚建的。”

“你的意思是，還可以用泥？土胚子？”景書書率先否認，“不行，這種房子不結實，防潮性能也不好。你現在用可以，現在不出事，能用一段時間，可是長遠看來，這種材料倒塌的可能性太高了。”

“豬圈塌了那損失就太大了，咱們擔不起這風險。”

“那咋整？”

又有人提出：“不是還有木板房嗎？實在不行咱砍樹啊。”

“就是！後面山上的樹要多少棵有多少棵？別說就現在的規模了，這養豬場再增加個三五十倍都夠用。”

景書書：“不行不行，這更使不得，不能以犧牲環境為代價。何況咱們這只是養豬場又不是化工廠，要可持續發展，不能只顧眼前利益。”

“啥，你說啥，可啥？”

“可持續發展。”

“呀，你砍了以後再種上種上不就完了嗎？”

景書書聽了直搖頭：“不行，砍一棵樹可能只需要幾分鐘時間，但想要一棵樹長大卻需要幾十甚至數十年上百年。這一砍一栽的真的不劃算。”

景書書曾經穿越過的世界裏有一個末日，那還跟末世不一樣，末世裏面人類文明已經發展到相當高的階段，但末日就不一樣了，末日的人們大多因為祖先對環境造成了萬劫不複的傷害，他們活着像等死一樣，那種絕望，景書書可不想再看到。

現在是1970年這個世界的人們也會慢慢面臨那一天，必須早早保護環境，要求別人景書書暫時做不到，但她至少能夠要求眼前的這些人。

來參與項目的過程中，絕對不能對環境造成一丁點的破壞，作為一個仙女，這既是出發點也是她的底線。

“景書書，你說砍樹會對環境造成破壞，對我們的子孫有影響，那得是多少倍的後代以後啦。那時候咱們都死絕了，還管那麽多嗎？”

“你這個傻子啊。我聽景書書的。要是真有影響我孫子，我孫子的孫子，那不都流着我的血嗎？”

“我要真把樹砍光了，他們以後拿什麽燒火做飯呀？難不成要吃生肉啊？那不是跟野人沒區別啦。”

養豬場七元老，除了戚小白和景書書，其餘的人分別喚作甲乙丙丁戊，這時候當讨論陷入一片僵局，并開始以互相打趣為調節氣氛的手段的時候，年紀最小的戚戊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說：“我有個辦法，不用砍樹。”

戚小白：“你說說看。”

“我先問問，如果咱們用木頭，用的是已經倒了的木頭，而不是重新砍的，那是不是就不算破壞環境了？”

戚小白點點頭，景書書說：“那當然不算，已經無可挽回了，咱們還能廢物利用。”

戚戊說：“那你可知亂石山？”

“哦，”甲乙丙丁四人也突然像觸了電似的想起了什麽。

“亂石山咋了？”景書書問。

“亂石山，已經沒人了吧。”戚小白解答：“亂石山離戚家村大概二十裏路，要說遠也不遠，山上全是石頭。”

“石頭山？”

戚甲：“對，以前叫石頭山，但後來就亂石山了，因為咱們這邊雨水多，災難也多，亂石山出了不少事。”

戚乙：“景書書同志，你來了以後是不是還抗洪過？”

景書書回憶起來了，因為抗洪認識了戚老實家人，還把本來打算來戚家村讨飯吃的趙雲潮趕跑了，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的确是因為大雨下來，附近山上的泥沙沖下來，河道都給堵了。

“亂石山，顧名思義，山上的石頭可多了，每當有大風或者強降雨天氣那山上的石頭就紛紛掉啊，要說那塊地也還挺大的，很多年前也住了很多人，可是住在那邊随時有生命危險，我記着誰家大娘在院子裏剝玉米呢，結果一陣風山上的石頭就把人家給砸了，一條命就沒了。”

景書書驚訝：“亂石山很大嗎？”

戚戊說：“很大呀，而且亂石山背面那光線可好了。戚家村的老人以前都喜歡上那邊建房子，後來那邊發生了那麽多危險的事件，不管是生産隊還是三房，都已經動員大家遷回村裏了。”

“那你剛才說讓我們去撿木頭？”

“對呀，對呀，這不有些人一直舍不得搬嗎？就比如我老婆他們家，以前政府怎麽鼓動她家都不搬，因為村裏沒地方建房子了呀，直到跟我結婚前，家門口的石頭堆得連門都打不開，這才從裏面搬遷了出來。現在雖然沒人去亂石山了，但我跟她結婚前我去過呀。她家老房子那塊，木頭多得很呢，本打算重建老屋的，實在沒辦法才放棄的，木頭堆在那裏好幾年了。”

戚丁：“你這是告訴大家你偷偷去跟你老婆約會吧，那時候你們還沒結婚呢！”

“哎呀，四哥有些話不要講的太清楚，明白嗎？我戚戊現在是為了養豬場的事在開會呢，真是，真是，別提那些虛頭巴腦的。”

幾個人心照不宣繼續談。

“他們家搬走的時候又沒連房子一起搬，那房子，那不還是還在那嗎？她家房子由于在亂石山的原因一直在頻繁的修，修房子用的就是咱戚家村的木頭，那可是生産隊同意讓砍的。那房梁啥的不都還在，咱去跟上面請示一下，把那堆東西移過來，廢物再利用不就得啦。”

“這可真是個好主意。”景書書說。

七個人都贊成，戚小白一刻沒停的寫好了申請書，交給大隊長了。在等待批複的時間裏大家也沒閑着，喂豬，洗豬，拌豬食。開養豬場可真不容易。景書書就當體驗生活了。

公社的批複也下達得很快：同意。一切意外的順利。

“要我說，當然得同意啦。”戚甲說。

“公社當然得同意了，本來亂石山那邊危險就不讓住人，這最近氣候又好，沒災沒難的，我們趁這個時間把裏面的木材轉移出來。”

各種時機都很好，之前提意見叫的最歡的戚戊今天卻一臉喪氣，景書書問他：“戚戊，你之前叽叽喳喳的最厲害，怎麽今天不說話了？”

戚乙：“難道是因為你老婆，你又不樂意了嗎？”

戚戊說：“我倒沒有不願意，我這個老婆，我已經娶回家了，但是我把這事兒跟我老婆說了吧，她那邊好像又不太樂意了。”

戚丁：“你管你老婆樂不樂意呢，她總不可能再回那個娘家吧，她娘家人不是全搬到村裏來了嗎？怕啥。”

“我也不知道她怕啥，總而言之跟我大吵了一頓，還說什麽？那是她老家，我把她老家給搬空了。”

景書書雖然沒去實地考察過，但聽戚戊的描述，亂石山确實是一座石頭很多的山，住在那邊上風險很大，要不是實屬不得已，戚戊老婆家也不至于拖了幾十年，還是從那裏面搬出來了。

人類的建築總是會選擇在一些平坦，地勢高又安全的地方。誰會選擇在一座石頭山的下面搭建自己的住宅呢，難道真不怕自己子孫出現莫名其妙的生命危險，相信當時亂石山附近的所有人也都是基于不願意看到危險才搬回戚家村的吧，他們回戚家村以後可能居住面積達不到心裏标準，心裏郁郁不平，但是聽到後來一次又一次的災害，一家又一家的搬出，慢慢的也都接受了吧。

唯獨這戚戊他老婆一家算是最後一家才搬出來的，聽說是因為在那麽多年裏沒産生啥人員傷亡，已經算是很幸福的了，到後來不得不搬，恐怕也是因為親眼見證了亂石上的石頭的威力吧。

“戚戊啊，這夫妻倆是床頭吵架床尾和，你也別太看的太誇張，這回去多哄哄，老婆嘛就是要哄的，多哄哄，就不鬧了。”說話的是戚丁，感覺風涼涼的沒個正經：“再說了，咱們過去就把她家用過的沒用過的木頭搬回來，咱還耗費了體力呢，她現在戚家村不是也有娘家嗎？這娘家搬過來，在村裏給的面積也不小。她要是覺得亂石山那房子才是她娘家，那也行，那咱們把豬圈建好以後讓她經常來豬圈看看吧，她看到豬圈的那些木頭就會覺得那是她自己的老家，她回娘家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挑着扁擔，推着板車出發了，本來計劃借公社的拖拉機的，一是公社拖拉機用來給知青點的建設搬磚，二嘛是因為去亂石山的路實在不好走，就算有着拖拉機也走不了幾步路。養豬場的人幹脆就深一腳淺一腳，憑腳力過去了，反正平時幹活也是憑腳力，大家到沒說什麽。這麽遠的路，景書書可不愛走，身輕如燕咒念了個百八十回，別說這咒語還真有用，去哪兒都能用。

養豬場七元老們沒想到的是，距離戚家村二十裏地外的亂石山下，戚戊他老婆梁山平以前的娘家的時候，卻早早的有很多人在那裏候着了。

戚甲：“戚戊，這怎麽回事兒？你不是說他娘家老早沒人了嗎？”

戚乙認出來了，那一幫十來個人裏面，站在最前面的是戚戊老婆梁山平的哥哥，叫做梁山博，“梁山博怎麽也在裏面？”

“梁山博？”是認真的嗎？景書書聽到這個名字差點笑出來。

戚戊慌了神，“我也不知道大哥怎麽在這兒啊。”

“大哥？”

“對啊，那我老婆她哥不也就是我大哥嗎？”

“你看看那架勢像是當大哥的嗎？”戚甲說：“大的不該是維護小的嗎？怎麽還像是要揍你呢。”

景書書心裏暗暗吐槽，恐怕戚甲是不知道後面後世确實也是有大哥的，是黑she會的大哥。就算沒有親情關系，人家也得讓你喊一聲大哥，你要不喊那就是砍刀伺候。

戚甲說：“我的意思是說你看他氣勢洶洶的，像是要認你這個弟弟？我說你平時沒少欺負他妹妹吧。”

“沒有，沒有，老甲你也知道呀，我最疼我媳婦了，天天哄天天寵，啥重活累活不讓幹，懷孕的時候都沒下過地，我怎麽會欺負他妹妹，他不是恨我啊。”

對面十一二人這邊只有七人，還有景書書這個怎麽看怎麽沒法打架的女子，兩面面戰鬥力對比的不要太明顯，然後戚小白說：“輸陣不能輸人，全給我挺起來向前走，咱是拿着公社的同意書的，這地方早不屬于他們家。”

果然，對面梁山博就是不讓拆。七人走到前面，梁山博的衆兄弟們已經排成一排，這裏面有戚家村的也有不是戚家村的，隔壁生産大隊的都是梁山博的好朋友，顯然梁山博是有備而來，聽到他們要來搬木頭，不樂意才叫他兄弟們前來阻止的。

景書書倒不擔心打架，她随便念幾個咒，就能叫那十幾個人個個腰酸腿軟，于是她靜下來好好的欣賞着周圍的建築，梁山博家背靠的就是所謂的亂石山，這山大的一眼望不到邊兒，而且山上的石頭多的景書書幾乎要認為這就是石頭堆成的山，住在這樣的山邊的确安全隐患也太高了吧。

而梁山博家之所以能在所有人都遷出以後最後一個搬家，他家的房子也是有點講究的，這種木質結構通風透氣，橫梁打得很好，所以輕微的石頭掉下來不會産生危險，他們院子裏也搞了類似葡萄藤架子的長廊。難怪他們能住這麽久，整個設計還是蠻合理的。

“戚戊，”梁山博發話了，“你這個廢物，漢奸，怎麽夥同外人來拆自己房子呢？”

“大哥，咱梁家不是已經全部搬出來了嗎？這裏住着危險不适合人住，咱們為了安全才搬回戚家村的，往上數五代，也是戚家村出來的，回去很正常啊！當年也是簽了保證書的，這亂石山下，沒有一畝地是咱梁家的啊！”

“混帳，”梁山博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