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試探與攤牌

寝殿裏，剛啃完了一天的折子的紀瑤佩瑜大大很罕見地沒找她的妃子玩耍，而是獨自一個人坐在桌前思考人參。

她想起今天午後被押解進來的少年，溫潤的長相，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還有那不卑不亢的眼神。

“喲，安風公子，想要見你還真不容易。”皇座上的女皇大大巧笑嫣然，只不過眼神冷如冰霜。

“陛下說笑了。想見安風，也不過是陛下的一句話。”發着高燒的安風，臉色有點不正常的紅，被侍衛丢進殿中後，還沒穩住了身子，便被壓着跪了下去。

即使那麽狼狽了，還能鎮定自若，真讓人更想揭了他面具，看他失措的樣子。

“聽說姬月那死妖婆很喜歡你。”女皇大人婀娜多姿地步下來，慢慢地走到安風面前，用食指挑起了他的下巴，鄙夷地打量了一下，嗤笑道：“也不過如此，她就這麽缺男人嗎？”

話畢後，她嫌棄地抽回了手指，拿出手帕狠狠地擦拭了一下，才把帕子丢掉。

看着帕子像只被打濕翅膀的蝴蝶一樣，掙紮着還是滑落了下來，安風眸子無波無瀾，甚至嘴角的笑容也無一點變化，“這點，安風也不懂。”

“我還聽說安風公子的武功很高強，我妹妹那裏一整個暗衛團都不是你的對手。”紀瑤佩瑜坐回了座上，無趣地抿了口茶，有點燙，“我是不是該慶幸自己先命令人把你的四肢先擰斷了，否則還真請不到你吧？”

“還是說，”她眯起了眼睛，“我可能會有危險，例如被刺殺？”

“安風絕無此心。”四肢關節處都被錯位了，若不是有人壓着，他根本跪都跪不住。

“一個将軍的庶子武功能這麽高，還真不正常。而且還偏偏賴上了我妹妹？”紀瑤佩瑜冷冷地盯着他，把手中的茶杯砸到他面前，茶水潑了他滿身，甚至有幾片茶葉粘在了他的發上，“如果你是我，你會讓這樣的人繼續留着嗎！”

……

不行，越是回想，寝殿中的紀瑤佩瑜眉頭擰得越緊，拳頭握得也越緊。在朝堂上打滾了十幾年，被人當猴兒耍的感覺真不好受。但在這裏做主的是她，她可不介意采取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把麻煩給解決掉。

……

“安風，你一直在這裏拖時間，該不會想等阿鈴來救你的吧？”

聽到這句話，安風一直保持着的微笑的面具出現了裂痕，他微微低下了頭，眼睑半垂，“不，她不會來的。”

“你想留在她的身邊也非是不可。”紀瑤佩瑜一直在打量着他，自然是發現了他的變化。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是有變化。這就好。

“陛下請說。”

“公主府的男寵不需要那麽高的武功。”這人，她留着還有用，現在可殺不得。一只被斷了四肢的老虎，除了一身還算光鮮的皮毛，還剩什麽？她倒要看看他這麽一個廢人還想留在阿鈴身邊做什麽，或是能做些什麽。

“好。”安風擡起頭，明媚地笑開了。即便是濕發粘臉，四肢扭曲，狼狽不堪，卻仍讓人被他的笑吸引住，挪不開目光。

……

“陛下，公主殿下騎馬闖進了前殿，請求面見。”

被侍女的禀報打斷了回憶，紀瑤佩瑜猛的回過神來，有些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一直在回想安風的笑容。難道這就是那死妖婆念念不忘的原因嗎？不，賭上她最愛的美男，這不可能！

“陛下？”久久得不到回應，小侍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音量太小了，她很糾結。

“讓她進來。你們都出去守着，沒我的命令，不許進來！”紀瑤佩瑜嘆了口氣，她還是來了啊。

“是。”

侍女弱弱地應着，在紀瑤墨鈴踏入房門後，立馬叫上其他小夥伴一起退了出去，順帶關好門。

“長本事了？敢夜闖皇宮！”女皇陛下拍案而起，先發制人，牢牢地掌握主動權，讓慢了一秒的公主殿下張着口就愣在了原地。

“我錯了。”明顯不夠火候的公主殿下聳拉下了耳朵。

對于此結果，女皇大大十分滿意，這貨是她養大的，她怎麽可能不了解。“這麽的來勢洶洶，是想幹嘛？找人打架嗎？還是找我算賬？說！”

“……”如果公主殿下前一刻是炸毛的老虎，那麽這一刻她就是恨不得把爪子都藏起來的小貓咪，連說話都是弱弱的，“你為什麽要安風的四肢都給挑斷了？”

“怎麽，不行嗎？還是你心疼了？”女皇大大依舊霸氣側漏，步步緊逼，快把公主殿下逼到了牆角。

“不是這個問題。”明顯感覺到自己氣勢上就輸人不只一籌，紀瑤墨鈴鼓起勇氣擡頭，但是被她老姐盯了幾秒就立刻洩氣了。猶豫了好久，她幹脆不掙紮了，撇開了頭，有點委屈地說：“你當初答應把安風交給我，不是就讓我自己來解決的嗎？你為什麽還要插手？”

原來是這個原因，她就說嘛，如果這貨真的愛上了那什麽安風，她一定第一個戳瞎自己！妹妹還是自己養大的那只，沒變。女皇陛下心裏是滿意了，那專門用來吓人的氣勢也稍微收斂了那麽一點。

“阿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紀瑤佩瑜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頭，語重心長地說，“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快快樂樂的。那些龌蹉的東西，不值得你為它停留。”

“姐姐，我長大了。當初你登基的時候也不過十三歲，而我如今已經十五歲了。”紀瑤墨鈴終于能有勇氣看着她的姐姐。紀瑤佩瑜只比她大十歲，但是卸去脂粉後的姐姐已然十分憔悴，白頭發也是不少了。“我可以去幫你分擔的，我也可以解決好的。”

“正是因為我過早地沾染上這些，我才不想讓你也陷進來。”紀瑤佩瑜嘆了一口氣，“阿玲，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從小到大都很乖巧伶俐，從來沒讓我費過一點心思。但是你這點聰明放在朝堂上，只會被吞得渣都不剩。”

看着紀瑤墨鈴不服、倔強的眼神，紀瑤佩瑜知道有些話應該說開來，“阿鈴，你太善良了。但凡有一點仁慈，你都不可能站到高位上。”

“別急着反駁！”看着紀瑤墨鈴鼓起的腮幫子，紀瑤佩瑜的眼神冷了下來，“你總說想幫我分擔，那你倒是說說你能幫我分擔什麽！”

“就說處理一個安風，你都能夠那麽猶豫不決，下不了手！我當了惡人，幫你廢了他。你倒好，騎馬闖進前殿！你就是這麽幫我分擔的嗎！”

“我……”紀瑤墨鈴張張口，卻說不出話來。是的，她下不了手，她根本就狠不下心去殺人。但不只是安風，其他人也是這樣。并不是因為安風是不同的，并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紀瑤墨鈴無助地抱住自己的肩膀。

“我知道你并沒有愛上他。”看着自己的妹妹被自己逼成這樣，紀瑤佩瑜又怎麽能開心的起來，只是她必須說，有些東西她是必須讓妹妹明白的。“你是沒有愛上他，但是你已經在意他了。”

“我沒……”

“你想跟我說你在演戲嗎？你倒跟我說說哪幾分是戲，哪幾分是真心？”紀瑤佩瑜生生用聲音壓過了紀瑤墨鈴的掙紮，“安風是什麽人？他值得你那麽大費周章嗎！”

紀瑤墨鈴噎住了，但即便這樣，她仍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瞪大了眼睛，就是不肯屈服。

“你是覺得就算是一個陌生人，你也會下不了手，不是安風的問題，對吧？”看着這麽倔強的妹妹，紀瑤佩瑜的心更痛了，聲音也不禁柔了下來，“所以我才說，你不适合朝堂，你不适合陰謀詭計。我知道你心疼姐姐，但是無論發生什麽，或者姐姐遇到了什麽，你要明白這不是你的責任。你是我們全家人的寶貝。我相信，如果父皇和母後還在的話，他們也一定是希望你能開開心心就夠了。阿玲，你配得上所有美好，你也值得過上那樣的生活。”

所以，我親愛的妹妹，那種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生活不适合你，安風那種人也不适合你。我最恨的，就是他試圖把你拉進泥潭，就憑着這點，我就不可能放過他！

“在這裏的，我一個就夠了。”回過頭看着金碧輝煌的宮殿、奢侈的裝飾，女皇大大無聲地嘆了口氣。

再看着自家妹妹抱着肩膀縮成一團、無聲地落淚，紀瑤佩瑜狠下心來，轉過了身子，“夜深了，你回去吧。以後再敢騎馬闖進前殿，我絕對饒不了你！”

落下了狠話，紀瑤佩瑜不自在地揮揮衣袖，示意紀瑤墨鈴該走了。

然而，過去了好一會兒，她都沒聽見開門聲。猜到了怎麽回事的女皇大大又鼓起了一肚子氣回過頭來，正要開罵，卻發現自家妹妹擦幹了淚，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多少年了，身為她唯一的妹妹，別說跪禮了，就連一般的行禮都免了。

“姐姐，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