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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雙把學姐送回去的時候宿舍已經關了,他只好在樓下和宿管阿姨扯皮求情,好不容易才把學姐安安全全地托付給了她的舍友,才算松了一口氣。
此時正值D大的夜晚,晚風吹過,樹影搖晃,有些陰森森的。顧無雙才念大一,滿打滿算也才在城川的D大呆滿半年。他是東臨人,離城川遠得很。原來是打算讀東臨本市的S大,可惜馬失前蹄,高考失利,幾分之差來了D大。
不過顧無雙覺得也很不錯,遇到了許多新鮮事新鮮人,就是離家有點遠。
一回宿舍,有人擡頭喊了他一聲。
“老幺,回來啦!”屋子裏只有一個人,是周舟。宿舍裏住了四個人大家來自天南地北,不多久都打成一片。這個人在宿舍裏年級最大,性格老成,愛照顧別人,大家都稱他老大。而顧無雙年紀最小,人又天真,其他人也願意護着他,平常都喚他老幺。
周舟耳朵上還戴着耳機,在游戲裏厮殺得正激烈時還不忘抽空問他一句,“和學姐處的怎麽樣?可都指望你給咱們宿舍掙個臉面,勾搭上個學姐。”
顧無雙遮遮掩掩地蓋着帽子,不敢看他,含糊地應了聲,“怎麽可能?學姐找我幫個忙罷了。老大你別笑話我。”
周舟瞥了他一眼,就瞧出不對勁來,游戲暫且放在一邊,伸手扒了顧無雙的碼字,露出一張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臉來。
老大看着他,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罵了一聲,“你臉怎麽了,哪個不長眼地敢打你?”
顧無雙捂着臉,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自己是純挨打,沒本事反抗。但還是把今天遇到的事前前後後講了一遍,其中重點把救自己的人英勇無畏的形象描述了一遍。
周舟揉了揉他的腦袋,看着他這幅傻乎乎還挺高興的模樣神色複雜,“今天多險啊,你也就是運氣好,遇到人被救了。以後你也別答應這些事了,小弱雞似的。”
說完了把藥水翻出來,替顧無雙仔仔細細地塗了傷處,又把他教育了一遍。
“別人叫你去你就去嗎?那個學姐也知道自己去的地方不安全,找不到人作伴,你怎麽就這麽傻?”
顧無雙疼的龇牙咧嘴,還是低聲反駁,“學姐對我挺好的,開學的時候還是她帶我來宿舍的,幫了我很多,就是拜托我接她回來這麽一件小事,我哪能推脫啊……”
周舟手上的動作一頓,表情頗為恨鐵不成鋼。
塗完了藥,周舟關了宿舍的燈,自己又沉浸在游戲的世界,不忘囑托顧無雙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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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一半是疼痛,一半是因為眼前浮現着那個人的模樣。
他看着年紀也算不上多大,卻叫自己是小孩子。瞧着那麽冷淡,可自己咳了一次,連煙也沒再抽了。
顧無雙又翻了個身,他忘不掉。
到了第二天,學姐打了個電話過來,說自己身上無故青了一大片。顧無雙磕磕絆絆地撒了個謊,說是自己不小心沒扶住,不小心把她摔在了地上。
他怕女孩子聽說曾遇到昨天那種事害怕,倒是不值得說了。
學姐沒吭聲,只道了一句謝謝,說下次請他吃飯。
顧無雙挂了電話,敏感地察覺到,這頓飯估計遙遙無期了。
但他也不在意,比起學姐,他更想找到昨晚就自己的那個人。
最起碼該知道他的名字。
說起來昨天也只是一面之緣,想要找起來實在麻煩。顧無雙受傷不方便出門,只好先從昨天那塊地方查起來,才知道那一處原來魚龍混雜,現在被買下來正值拆遷。那裏要新建一處廣場,裏頭的人差不多都搬完了。
他還會留在那嗎?
顧無雙撐着下巴,呆呆地看着這個頁面。他心裏想,不管怎麽樣,自己總是要試試的。
過了兩天,顧無雙臉上的傷消得差不多,總算能出門見人的時候。他憑着記憶,終于找到了城東的那一塊地方。
顧無雙瞪大了眼睛。
這裏只是一處廢墟,周邊圍着鐵皮,從缺口看過去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磚石廢瓦,四處塵土飛揚。那一夜的危樓,小巷,昏暗的燈光,還有斜倚在牆上的人,最後閃爍着的火光仿佛是場夢一般,什麽都沒有了。
顧無雙在這裏站了好一會,腿都僵了,莫名地有些難過,最後只好垂頭喪腦地走開了。
路邊長了許多樹,它們落光了葉子,只有光禿禿的枝條,孤孤單單的。可上頭又落了幾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顧無雙擡起頭看了一眼,順着這條小路心不在焉地走下去。
不曉得走了多久,路也不再通暢,顧無雙繞過散落在地上的磚石,停在原處。一輛卡車裝滿了垃圾從圍牆的缺口處離開,顧無雙靠得近,嗆了一鼻子灰,咳得眼淚汪汪。
顧無雙捂着鼻子,好奇地向裏探頭看了看。建築工地上已經開工了,裏頭零零散散站着許多戴着黃色安全帽的工人。
沒什麽好看的。
顧無雙把頭收回來,從背包裏拿出紙巾,準備擦一擦鼻子。
裏面有人像是看到了什麽,向外偏了偏頭,頓了頓,還是朝這裏走過來。
“上次不是告訴你,不要來這裏嗎?”
顧無雙一怔,耳朵裏再聽不到別的聲音,難以置信地擡起頭,“恩!恩公!”
眼前是那天晚上的人,他還穿着那天的衣服,手上拎着個安全帽。
話一說出口,顧無雙的臉先漲紅了。他從地上跳起來,小心翼翼地想要解釋,可卻被那人打斷了。
“不過和我,也沒什麽關系。”他的聲音裏沒什麽情緒波動,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僅僅是一句話罷了。
顧無雙聽了這話,咬着的嘴唇發白,低低地“哦”了一聲。他還是不死心,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就是,想要謝謝你……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又有一輛車從兩人身邊經過,車輪掀起的塵土撲面而來,顧無雙全神貫注忍着不要打噴嚏。
他看着顧無雙吓得一蹦一跳,擡頭時連眼睛都是紅彤彤水汪汪的,忽然就想起了自己高中時在班級裏養的那只小兔子。
那樣的生動活潑,讨人喜歡。可惜他沒把它養大。
這孩子與那只兔子那樣相像,難得叫他産生一絲不忍心來。
裏頭傳來一陣口哨聲,已經開工了。他皺了皺眉,把顧無雙向外推了推,“那你等着。”
他說完了這句話便把帽子戴起來,轉身離開,也并不在乎顧無雙究竟能等多久。
顧無雙愣住了,終于理解了這句話,又生出了滿心歡喜。他一貫是這樣的性格,難過在心裏總存不長久。
興許他是不厭煩自己的。
等待是很漫長的。
顧無雙站的累了,墊了幾塊磚坐在上面,撐着下巴看着裏面的動靜,目光緊緊盯在那個人身上。建築工人的工作重複且煩悶,單純的體力勞動,仿佛沒有盡頭。
終于到了午休的時候。
他從裏面走出來,滿頭都是汗,顧無雙眼巴巴地把紙巾遞上去。
他沒有拒絕,接過去擦了擦額頭。
顧無雙鼓起勇氣,“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他沉默了了,紙巾在他的掌心裏揉成了一小團。顧無雙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開了口。
“唐枝。”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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