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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工地裏上是請不了這麽長時間的假的。這是賣苦力的活,只有有一具年輕力壯的肉體,別的什麽技巧也不同,誰都能幹的了這個活。加上待遇着實不錯,裏面的工人時時刻刻盯着工頭,要是缺了人,都願意介紹家裏的親戚過來。
可唐枝卻請足了一個星期的假,工頭也拿他沒辦法。
唐枝和那人約定在工地不遠處的小公園的湖邊。
那人穿着西裝革履,戴了一副金絲眼鏡,吊梢眉,狹長的眼睛,個子很高,身量修長,舉止風度,無一不是彬彬有禮的成功人士模樣。
他裝模作樣地朝唐枝打了個招呼,笑眯眯地說:“好久不見。”
确實是好久不見。
唐枝偏頭看了他一眼,難得笑了笑,“好久不見。”
那人叫陳昭,唐枝是在監獄裏認識他的。唐枝進監獄的時候年紀小,又是犯了重罪,和重刑犯關在一起,陳昭也是如此。
唐枝那時候沒什麽念頭,可陳昭不同,他心思活泛着,總想着要逃出去。那時候監獄的系統不如現在先進,還有漏洞可鑽,陳昭的腦子很好,研究了小兩個月就發現了出去的途徑。可運氣卻不佳,正好趕上嚴查,差點暴露,是被唐枝就下來的。
陳昭沒辦法,就和他講了自己的事。他家裏窮,父母早死了,下面還有個弟弟,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當了打手,這次卻被推出來頂鍋。進監獄前,為了威脅他,那些人打斷了他弟弟的一條胳膊和腿,陳昭咬牙切齒地要出去報複。
唐枝聽了,也不勸他,只說了一句話,“總有機會的。”
他們等來了機會,監獄裏發生了一場重大火災,是陳昭撲在最前線救了一整個監獄的人,立了特等功,減了很長的刑期。
陳昭抹着臉上的黑灰問身旁的人,“你怎麽不和我一起報上去?”
唐枝平淡地說:“兩個人的功勞就被平攤了,算不了什麽。況且,也沒有一個弟弟在等着我。”
他出不出來都是無所謂的事。
陳昭很快出獄。他們上一回見面是在唐枝出獄的時候,陳昭的腦子活泛,經過了生死後更抓得住機會,心狠手辣,很快就混得不錯,一路向上爬,倒也成了城川的青年企業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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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唐枝要找一份什麽樣的工作,即使是要做自己的事業,他也能拿得出資金。
唐枝沒想好,被他纏了好久才定下了現在的工作。因為肉體的磨難确實是可以消磨精神上的空虛的,就如同在監獄裏一樣過着苦行僧的生活,他沒空再去想那些事了。
唐枝知道他想報答自己,他以前用不着這份報答和情意,可現在不同了。
他說:“我想學點東西。”
陳昭看着他,翹着二郎腿,頗有興致地問:“怎麽忽然就想通了?”
唐枝的聲音依舊低沉,并無波瀾起伏,可忽然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多了些許的柔軟,“總不能一直那麽活着。”
陳昭瞅着他,忽然大笑,“啧啧啧,是不是談戀愛了?”
唐枝一怔,沒有否認。
陳昭嘲笑了唐枝好久,終于才稍稍收斂,摘下眼鏡,慢慢嘆了口氣,“我們這樣的人,總得有個念想。我進來出去這麽多年,其實也沒多想,就希望我家幺兒事事都能得償所願,不必像我這樣。”
自己吃過的苦,怎麽能再讓心上人再吃一遍?
陳昭舍不得。
誰能舍得呢?
顧無雙出院後,立刻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無限的學習中去了。他們學校管得嚴,不說期末放水,平時的公共課都有測驗,那些成績都得折算到最後的成績裏面。在住院的這段時間,顧無雙就錯過了一場測驗,平白少了十五分,再不抓緊念書,期末估計就危險了。
他早出晚歸地念書,只有平時上下課的時間才有空和唐枝閑聊上幾句,城川的天氣依舊不暖和,打字的手在外面多待一會就凍成了冰塊,伸展不開。
肉體的痛苦使顧無雙不得不放棄打字,卻又舍不得不聊天,最後還是唐枝打電話過來。
顧無雙歡歡喜喜地接了電話,還沒講出第一句話,就被灌了一嘴的冷風,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眼睛紅通通地問唐枝,“唐哥下班了嗎?現在可以講電話啦?”
透過耳機,顧無雙能聽到那頭有大風刮過的聲音,唐哥似乎也在外面。
唐枝輕輕應了一聲,聲音模模糊糊,“最近有點事,每晚都要出來。”
這條路上只有唐枝一個人,他騎着單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眉眼,旁邊的路燈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上課的地方裏工地不太近,加上每天下班後公車早就停運,唐枝都是騎一個小時車過去的。
顧無雙吸了口涼氣,“沒有打擾到你的事就好了。”
他忍不住開心,仿佛要把前幾天因為嗓子原因而沒有說出口的話補回來,在和唐枝的電話裏叽叽喳喳講個不停。
唐枝不怎麽說話,只是偶爾答應一聲,他在認真聽着。
校區很大,圖書館和宿舍離得遠,夜黑路長,四周寂靜無人,可有了唐哥作陪,顧無雙只覺得這條路太短,還沒能講完自己想說的,只得挂斷電話。
到了宿舍,本應該輕松自在的,顧無雙反倒有些失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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