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顧無雙開始迫切地期待起了周末的來臨,每一天,每一節課似乎都漫長的要命。
早晨一出門便想天怎麽還不黑,晚上剛放學就埋怨天為什麽還不亮。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充斥下,他連圖書館都懶得去了,索性縮在宿舍裏學習,就是效率不太高。
宿舍裏沒其他人,該談戀愛的去談戀愛了,該學習的學習去了,就剩老大一個人在激烈的游戲了厮殺,
老大一句結束,起身去飲水機打了一杯水,正好擡頭瞥到顧無雙在同唐枝打電話,臉紅不說,連說話的語氣都和平時不同,若他這個舍友換個性別,那這個模樣就活脫脫一個少女懷春。
想到這裏,他停下了腳步,也沒什麽別的心思,就是舉着杯子打趣了一句,“嘿,幺兒,哥哥這是知道你和你哥打電話,要是不知道的,以為你是被哪個女妖精被迷住了心眼,這話都說不清楚了。”
顧無雙一愣,他打了個滾,捂住手機的話筒,難得瞪了老大一眼,“我和我唐哥講電話呢,老大你瞎說什麽?”
“得得得,”老大擺了擺手,“我知道着,這不就是你這個語調太讓人誤解了嗎?”
顧無雙硬氣了一句話,又躺了回去,嘆了口氣,移開手,只聽那邊說:“怎麽了?”
顧無雙覺得剛剛的那一番話不能說給唐枝聽,只好磕磕絆絆地敷衍過去,“沒,沒事啊,就是舍友剛剛問我有什麽作業,我想起來自己還沒寫……”
“那就去寫作業,”唐枝的聲音傳過來,“已經八點鐘了,早點寫完,別熬夜。明天再說。”
顧無雙沒有法子,垂頭喪腦地挂了電話,還忍不住提醒,“要記得,明天晚上七點鐘,在濱水路的那家火鍋店,我在那等你。”
“記得的。”
唐枝說。
顧無雙不想寫作業,他望着宿舍房頂懸挂着燈,很亮,直視時或許對眼睛有細微的刺傷,讓顧無雙的眼前有片刻的模糊,周圍的環境仿佛都暈染上了一層薄霧,一瞬之間,甚至都似乎是墜入了睡夢之中。
只餘漫無邊際,無所關聯的幻想。
顧無雙想起了高中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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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的後桌坐了一個模樣可愛的女同學,齊耳短發,害羞而沉默,即使前面坐着的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沈約,也從不會上來搭話,連偶爾麻煩他撿個筆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絕。
顧無雙也不太注意這個後桌,直到有一天,他經過學校後面的那片小樹林,從郁郁蔥蔥的灌木叢後頭,偷偷聽到了那個女同學的聲音。
她在和男朋友講電話,聲音和平時完全不同,軟且甜,像是黏牙的糖水。
顧無雙從小就不擅長掩飾,正不小心被牆角吸引過去,猶豫該怎麽離開這裏才不引人注目時,就踩中了一個坑,整個人跌了下去,摔了個狗啃泥。
那個女同學挂斷了電話,趕緊過來扶他,扶着的時候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顧無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後來他們倆就成了可以聊真心話的好朋友了。她那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在一年前搬到了別的省份,只能通過電話聯系,
她是個害羞、沉默、內斂的人,卻将所有的快樂和牽絆都放在了對方身上,即使是聽到一句不起眼的問候,也能叫她快活一整天,即使是被最嚴厲害怕的老師提問到了回答不出來的問題,也完全不會影響到好心情。
好像談了戀愛,整個人都不同了,無論與對方有什麽相關的事都能讓自己覺得開心。
她說的話太令人向往了。
顧無雙是個禁不起誘惑的人,他沒認識幾個人,原來只知道大家都喜歡談戀愛,卻從沒深刻了解過談戀愛原來這樣的快樂和幸福。聽了這話也想找個人談戀愛,嘗嘗滋味了,可他卻沒有喜歡的人。
至于初中那個曾經愛慕過的女孩子,也只是青少年時期随着散發的荷爾蒙而升騰起懵懂的欲望,做不得真。顧無雙又是個老實孩子,不可能為了享受談戀愛的滋味,就随意答應那些喜歡自己的人,和他們談戀愛。
這種愛情觀在富二代裏可謂與衆不同,是個奇葩。
而就在方才,他忽然明白過來一件事。
她曾經所描述的快樂和煩惱,與自己和唐哥打電話時候的情緒漸漸重合。
顧無雙捏緊了手機,煩惱地當了只縮頭烏龜,又埋進了被窩裏。
這不對頭。
可這少許的情緒,很快就被即将再見到唐枝的欣喜所淹沒,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心裏滿是歡喜,再顧不上別的了。
星期天的晚上,顧無雙先把幾個舍友安置在包間,點了些飲料,自己一個人到路口等着接唐枝。
周日出來的人多,唐枝從不遠處的出租車下來,顧無雙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來他高大的身影,連蹦帶跳地往那裏趕,也顧不上面子,直接朝前方大喊。
唐枝站在原處的路燈下,似乎是穿了一件高領夾克,領子遮住了大半邊臉頰,微微回頭,只露出一小半的輪廓深刻的顴骨和淩厲的眼神,格外英俊。
顧無雙的呼吸一窒,右半邊腳都緩了兩秒鐘才落了下來。
他知道,唐枝并不是一眼看過去就非常出衆的長相,需得用心仔細,才能從沉默到幾近冷寂的氣質下瞧出來對方被掩蓋掉的英俊。
但從無人注意。
所以唐哥的英俊,只有自己才能看到,誰也不知道。
唐枝的個頭高,步子又邁得比尋常人大,三兩步就走到了顧無雙的眼前,他微皺着長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顧無雙好多眼,問:“又穿的這麽少?”
顧無雙“啊”了一聲,又跺了跺腳,轉了一圈,“我今天,穿的不少啊,今天又不冷。”
他的話音未落,眼前就忽然一片漆黑,是一件衣服從頭罩了下來,将自己整個人攏在了裏頭。
顧無雙不知所措,眯着眼掙紮了一下,差點沒從路沿邊掉了下去。
唐枝單手把他撈了上來,順便幫他理了理衣服,更服帖地落在了顧無雙的身上。
這件衣服對顧無雙來說大了許多,領子幾乎遮住了他一整張臉,費力地用手将領子壓了壓,才朝着唐枝那邊看過去,“唐哥,怎麽,怎麽把衣服脫給了我?”
唐枝裏面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能隐約看得出鍛煉地結實健壯的肌肉,他随口答了一句,“上一回你去工地,穿的還比現在多。”
唐枝的話少,總是先行動,有時候解釋,有時候不,可顧無雙都明白。
因為上一回穿的衣服少才生了病,所以現在穿的更少,得多添一些。
可他還是忍不住要辯駁,“可那都是好幾個星期前的事了,現在的溫度很高了。”
唐枝跟在他後頭兩步,“天晚,風冷。”
顧無雙扭過頭去看唐枝,他的臉色依舊是平淡的,知道沒辦法把衣服還回去,便加快了腳步,幾乎跑了起來,朝火鍋店沖了過去。
唐枝不緊不慢地跟着他,望着顧無雙眼前的路,提醒他,“前面的井蓋碎了一小塊,仔細路。”
顧無雙清脆地應了一聲,像只兔子一樣蹦過了那塊井蓋。
唐枝瞧着他,總覺得他比才見面的時候皮了些。才開始見的那幾面,顧無雙謹慎內斂又傻裏傻氣,生怕惹唐枝不高興,現在想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而現在,大約是因為真的熟悉了的緣故。
一進火鍋店,似乎有一陣熱浪襲來,顧無雙才發覺身上的外套存在,他不太舍得脫,可又沒有法子,只好掀了下來,卻沒還給唐枝,自己挂在了左手胳膊上。
包間裏的幾個早就喝開了。老大好喝酒,也最會勸酒,即使是平時滴酒不沾的學霸也被忽悠着喝了一罐啤酒,平時不見陽光的臉紅通通的,摘了眼鏡,見到顧無雙和唐枝進來,先打了聲招呼,說:“幺兒,唐哥您好。”
唐枝幫顧無雙拉開座椅,顧無雙本來要幫他應付幾句場面話,唐枝卻自己開了口,他平時不與人交流,并不是有多不擅長,只是因為不願意罷了。
顧無雙歪着腦袋望着唐枝,略帶得意地笑了笑。
菜是宿舍的三個人點的,他們知道顧無雙是大款,不缺這麽點小錢,也沒必要計較這個,所以放開了點許多菜。
趁着熱氣騰騰的黃銅鍋還有冰涼的啤酒,幾個人聊開了。
期間唐枝并不怎麽多說話,他是最為年長的那個,在桌子上總要負責夾菜添酒,顧無雙在熟悉的人面前很聊得來,加上過年回來宿舍的人都沒聚過,有好些新鮮事要說。他也願意和唐枝說話,唐枝卻不插嘴他們之間的談話。
顧無雙拽住了唐枝的袖子,有點委屈,“唐哥是不高興嗎?”
唐枝正拿着他的碗要去加小料,摸了一下他的腦袋,“沒有的事。你先和舍友聊,待會,我們單獨說話。”
顧無雙才消停了下來。
而對面喝着酒的老三卻盯着他們兩個好一會,了然地笑了笑,依舊和舍友碰杯,沒有戳破。
火鍋吃了很長時間,顧無雙要買單的時候,發現單子已經被唐枝結了。這麽多人面前,他也不好多問,勉強笑了笑,和舍友告了個別,說要和唐枝出去住,今晚就不回去了。
老大和老二都喝得醉醺醺的了,幸好還有站起來的餘力,由老三引着方向,一路搖搖晃晃地朝學校的方向走回去。
老二不愧是專注談戀愛一百年,即使是這個時候也不忘關心顧無雙的人生大事,滿嘴的酒氣,說:“哎,剛剛忘了偷偷告訴顧無雙哥哥那事了,就是他喜歡上了一個年紀大點的女人,還為愛生病住院。得讓他家裏人勸勸他才行。”
老大也随聲應和。
老三夾在他們兩個中間,覺得自己舍友大概是一對的智障,忍不住說:“你們倆就別操心了,得,也不用湊錢請幺兒女朋友吃飯了,人家已經先請過我們了。”
兩個醉鬼沒把這句話放在心上,走了三步路就忘了老三的胡說八道。
老三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了。
顧無雙還是披着唐枝的外套,正追上去想要和他說方才的事,沒料到唐枝忽然停了下來,他一下子撞到了對方的後背。
唐枝轉過身,拉住顧無雙的胳膊,輕輕問:“雙兒,你知道我從前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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