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夜裏他們相擁而眠,顧楚躺了一天仍是困頓,天氣漸冷,他整個人被顧長安攏在懷裏,背靠着他的胸膛,暖洋洋像睡在一個巨大的保護罩裏。迷蒙間顧長安溫熱的大掌一直在他小腹上流連,輕柔謹慎的像是在觸碰脆弱的肥皂泡,他的身體習以為常的等待着交媾,但直到他睡着顧長安都沒有更多動作。第二天醒得早,一動便覺得臀間抵着柱狀硬物,晨起心神恍惚,循着本能提臀蹭了蹭,攬在腰腹間的手臂一下子繃緊了肌肉,只聽得顧長安在耳邊暗啞警告:“別動。”

顧楚有點兒搞不清楚狀況,數不清多少個清晨他是在顧長安的擺弄下醒過來,尤其是這兩個月以來,頻繁的交歡使他的身體都習慣了随時被插入,顧長安從來就不是個懂得節制的人。

然而不管他怎樣詫異,一連幾天顧長安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再碰他了。顧楚想着大約是機場那次暈倒使他有了忌憚,他甚至不允許他在屋裏跑跳,最好就是不下床,也愈發空閑的留在家裏為他褒湯炖補品,哪裏像叔叔,簡直是爹。顧楚早知他不按常理做事,也懶得說他,只是備孕的計劃擱置下來使他不滿,因此某個夜裏他便正正經經的跟他談,如果趕着要小孩就不要耽誤時間,這話談得顧長安滿頭大汗,再一看他穿着他的白襯衫坐在床上乖乖等着被睡的樣子,差點要腿軟跪下來叫他祖宗。

再放肆他都不敢這個時候碰他,只好含含糊糊的搪塞,說醫生警告了他身體虛,這兩周不能做。

顧楚看他一邊解釋一邊擦腦門上的汗,心想到底誰虛,這天兒了還出這麽多汗。

好賴熬過了些時間,顧長安哄着人去醫院複查,亞瑟等明确的超聲結果出來了才敢露面見顧楚,顧楚一見他,先是一愣,接着便馬上反應過來了。所以為什麽顧長安這麽反常,他當然不敢在孕早期弄他。

“可累死了我。”顧長安用力親他,佯裝抱怨,“難怪老話說沒有耕壞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顧楚恍恍惚惚,原本應該是解脫的心情無端的蒙上了一層灰霧,他有第二個孩子了,這個孩子,是不是也要叫他哥哥。

顧承到英國的第三周收到了顧楚的消息,他的哥哥在夜裏跟他打視頻電話,他看起來氣色不錯,人在自己的房子裏。

顧承松了一口氣,沒等他問他身體狀況,顧楚先發問了,照例又是問功課怎樣,夥食怎樣,朋友們怎樣。諸如此類的問題換一個人來問他根本不屑回答,但問的人是顧楚,他便耐心十足的一一回答了,報喜不報憂,只想顧楚安心。

等顧楚問完了,他才問了一句:“爸爸為什麽要把你關起來?”

沒等顧楚回答,鏡頭裏他的身後就走過去一個正擦頭發的半裸身影,正是他英明神武的父親。

顧楚回頭趕人:“我跟承兒講話呢,你到卧室去。”

顧長安不滿的湊到鏡頭前面瞪眼,他剛套上睡衣,跟顧楚身上那件一樣胸口印了一只嬌憨的貓。

顧承沉默的看着他們,如果不是顧楚的性別不對,他幾乎要以為那兩個人就是他的父母。

顧長安看了一眼就走開了,顧楚安撫顧承:“只是一些小問題沒有溝通好,你爸爸也并沒有把我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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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說:“他會答應你來看我嗎?”

顧楚不知道怎麽回答,孕早期顧長安一定不會允許他跑出去,可等大了,他也就不便見顧承了。

他的沉默讓顧承難受起來,等看到顧楚從顧長安手裏接過什麽藥吃,他幾乎要哭:“你生病了是不是?我要回來。”

顧楚一愣,他只是吃今天份的鈣:“我……是感冒藥,你別擔心,只是小感冒,過段時間有空了我就過來看你,你記得要去上拳擊課,還有馬術課,還有……”

“你要背我的課程表嗎?”顧承垮了個臉。

顧楚心裏不是滋味,愧疚道:“很抱歉,不能一直陪着你。”

顧承笑了起來,說:“那你要偷偷來看我哦……”

沒等說完,屏幕就黑了,他只來得及看到顧長安橫過來扣筆電的一支手臂。

“你至少讓他把話講完。”顧楚無奈回頭看顧長安,很自然的伸手去摟他的脖子任他把自己抱起來。

顧長安嗯了一聲,說:“他還能講出一朵花來。”

顧楚說:“我樂意聽他講。”

顧長安小心把他放床上,不以為然道:“他是男孩,你總慣着他,不好。你見過他怎麽對蘭生了。”

顧楚氣道:“是我養壞了你們顧家的大少爺?”

顧長安一聽就孬了:“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什麽意思?!”

顧長安瑟縮不敢再應,尴尬的摸摸鼻子站在床邊不敢動。

顧楚越看他越是上火:“滾外面去!”

“生什麽氣啊……”顧長安嘟囔着,拖了條毯子悻悻的去客廳了。

顧楚獨自坐在床上生氣,關燈一個小時之後,他下床去了客廳。

窄小的沙發很難容得下兩個大男人,顧楚蹲在沙發邊上很不服氣的看着睡着了的顧長安,直到他打開了毯子把他裹了進去。

顧長安懶得睜開眼睛,只緊緊把人摟着,手掌覆在他平坦上的小腹上,含糊感嘆:“你呀,真長大了,我記得剛有承兒那時候,你兇的喽,我這臉上脖子上全是你撓的印子。”

顧楚不記得了,那時候的很多事他都不記得了,就記得自己很慌,也記得顧長安的堅定與瘋狂。

他不記得懷孕帶給他的苦難了,或許确實也沒有那麽多苦難,很多時候都有顧長安的陪伴,即使人不在跟前,電話裏也是心肝寶貝的哄着,生怕他不高興。

他想着從前的事,怎麽都睡不着,想翻身,顧長安一下收緊了手臂:“別動,掉下去了。”

顧楚難受極了:“我想睡睡不着。”

顧長安開了臺燈,顧楚仰頭看他,皺着的眉頭松不開。

顧長安抱着人坐了起來:“到床上去。”

顧楚煩的撕咬毯子說:“哪兒我都睡不着!”

顧長安一邊給他熱牛奶一邊給亞瑟打電話,那洋大夫是随時候命的,半夜三更仍然盡責的在電話裏詳細分析了早孕失眠的原因,顧楚的身體異于常人,多半是激素變化導致失眠,過了孕早期可能會有好轉。

顧長安不悅道:“怎麽以前沒有?”

亞瑟無辜的說:“生物的複雜性。”

顧長安氣得要罵人,怕客廳裏顧楚聽見,憤憤挂了。

顧楚受盡折磨。他的睡眠狀況一塌糊塗,他在确定懷孕之後逼迫顧長安同意他回到公司去處理自己的工作,但沒多久他便開始覺得吃力,顧長安不得不把他帶在身邊,他不能讓他一個人待着,更不能把他像之前那樣軟禁,這個時期他的情緒本來就不穩定,顧長安不敢做得太決絕,怕把人悶壞。

顧楚嘗試各種能讓自己入睡的方法,最後還是顧長安的懷裏更讓他覺得舒服,尤其是大白天,初冬的陽光照着,他能睡得很好。

徐臻因此被命令無論什麽狀況都不許敲老總辦公室的門,座機電話線也拔了,有急事也只能發手機短信,老總還不見得一定就能看到。

好多時候顧長安抱着顧楚在休息室哄睡,不知不覺自己也跟着睡過去了。

顧楚從未這樣嬌氣過,顧長安想這回肯定是個女孩兒。

沒有人再見過顧長安的妻子,那個叫陳最的姑娘,顧老太太起初十分擔心她的傷勢,問了幾次,倒把顧長安問煩了,有一天一大桌人正準備開飯,他笑着來了一句:“老太太,我跟她一沒領證二沒拜堂,管得着人家好不好呀。”

這話驚得一桌子人沒了聲音,顧老太太神色一滞,突然醍醐灌頂。

顧長安把顧乘松叫了過來,在他邊兒上添了一個座位,又叫顧楚坐過去。顧楚腰酸,坐下就不想起來,即便一桌子親戚都看着,他也不肯動一動。

顧長安佯裝不悅,瞪了他一眼便叫人開飯。

這一頓飯下來顧家人不得不重新評估顧楚的位置。原本在顧家,他的存在感極低,一個談不上有多少血緣的遠親孤兒,成年之後幾乎沒有在宅子裏留宿過,即使出席家庭聚會,也不與人說話,似乎經營着一家作坊一樣的小公司,很會讨好顧承,為了吃口飯也能随時爬顧長安的床。顧長安身邊不斷人,顧家人誰也沒那個閑工夫去細數他的風流債,他待顧楚确實較旁人不同,但都當他是叔叔疼小侄,金主疼小情兒,誰都沒防備顧長安真要把人當回事兒,一個男孩子,他總不至于要當老婆捧着。

顧老太太拿這繼子當親生子,但凡顧長安的事她都格外用心,前後把事情一琢磨,對上顧乘松回避的眼神,她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險些連飯都咽不下去了。

夜裏顧長安去她房裏奉茶,她質問他是不是早有預謀。

顧長安很坦白:“是為了應付容家那個瘋婆子。”

顧老太太氣得丢了茶盞:“搞出這樣大的動靜,結果你根本沒有結婚!真是膽大包天!往後還有哪家姑娘肯嫁給你?!”

顧長安說:“怎麽我就沒有結婚了?”

顧老太太明白他說的是顧楚,顧長安對他的寵愛早已遠遠超過一個玩物。但顧楚是男孩,還是外戚,這樣的腌臜事情顧家自己藏着就是了,怎麽可以明目張膽的做出姿态來給人看。

顧老爺子現在這樣子,整個顧家已經沒有人拿的住顧長安,老太太有些恐懼,她害怕顧家的門面要毀在自己手裏。

顧長安看她惶惶不安的模樣,嘆了一口氣,雖不是生母但她對他也算得上貼心貼肺,一把年紀了還要這樣為他操心,盡管是瞎操心,顧長安也生了恻隐心,因此他換了個說法:“我說的是承兒他媽媽。”

老太太一愣,一下子眼冒精光,也不哭了,捉着他的手臂說:“你帶她回來讓我看看。”

顧長安說:“不能白看。”

顧老太太一咬牙,說:“好。我答應你,只要她品性端正賢良淑德,不管什麽出身,她都盡管來做顧家的少奶奶!”

顧長安哎喲一聲笑嘆,說:“您是不嫌棄了,人家還不願意當呢。他現在有身孕,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往後再說吧。”

顧老太太這心跟坐過山車似的:“又有了?!”

顧長安笑得春風得意,心想着老太太您是不知道我的能耐,您這孫女兒一般人都種不進去。

女兒,女兒,顧長安心心念念,沒事兒就抱着顧太太做白日夢,出去談個生意都盯着街上別人家的女兒看。人家小姑娘穿的什麽花裙子呢,這裙子我的小姑娘穿肯定更好看,人家小姑娘紮的這是什麽小辮兒呢,我的小姑娘紮了肯定更好看,喲這誰家小姑娘這麽糙的路怎麽還讓跟着跑呢,要我的小姑娘我天天頂頭上。

我顧長安的女兒,他想,往後誰家來娶都他媽是高攀!

對比起他的興奮躁動,顧楚則顯得有些焦慮,直到八周之後亞瑟宣告胎兒的性別是女孩無疑,他才終于松懈下來,回家第一樁事情就是拟了個字據讓顧長安簽字畫押,一兒一女,換他下半輩子自由身。

顧長安痛快簽了,怕不夠說服力,腆着臉跪在床頭信誓旦旦給簽上的,末了把人摁在懷裏又親又舔,舔得顧楚合不攏腿踹他。

徐臻捉摸不透老板的心思,為什麽從前藏的那麽深的人,這會兒他卻天天帶到辦公室來。下午茶的花樣多了幾十種,餐廳也開了小竈,人都帶在身邊了,保镖還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口,想來大老板還從沒有對誰這樣細致過,老板娘到底是不一樣的。他恐要變天,因此囑咐秘書室務必要萬分小心,門自然是不能去敲的,萬一那侄少爺不開心了,怕是他跺一跺腳,“榮晟”的大樓頃刻就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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