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放假—9》

下了山之後，KO明顯感到美人對自己的态度變了，不僅不湊上來和他說話，而且眼神躲閃還不敢看他。KO心裏咯噔了一下，在邱永侯将人拉走的時候，他就有預感會發生些什麽。果然，郝眉這是知道了我對他……。看他的态度，應該是拒絕吧。。。肯定是的，他不能接受同性戀。

KO想平靜的接受這一切，就如他之前未雨綢缪多次預演過一樣。然而他感到心中越來越沉，到了山下旅館後，KO只覺得心裏像被壓了萬噸巨石，幾乎喘不上氣來。進了房間，他面若金紙的坐在床上休息，只見美人在房門前晃了一下就不見了，過了一會，兩位他不熟悉的男生進來占了另外兩張空床。

他拒絕我了，讨厭我了，都不願意和我呆在一個房間了，KO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下了山之後，美人一直琢磨着該如何跟KO解釋，自己只是把他當好哥們，絕對沒有非分之想。思來想去還是開不了這個口。美人心存僥幸道，剛才都是自己在瞎猜，說不定只是猴子格外敏感些，而KO根本沒怎麽覺得呢。美人心虛的朝KO那邊走去，想着先小心翼翼的探探風也好。

還沒走到跟前，蕭若快步過來，擦身而過的一瞬，美人聽她說道：“挺行的嘛，都會跟我搶男人了！” 美人所剩不多的底氣瞬間蒸發沒了。自己那點莫須有的小心思難道已經被诏告天下，搞的人盡皆知了？再一想蕭若剛剛是跟誰在一起，美人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完蛋了，她剛剛也在跟KO讨論這個嗎？怎麽全世界都在說我是同性戀，而我自己卻不知道？KO,我真的是冤枉的，你千萬不要誤會啊。

美人心虛的朝前頭一瞄，正好撞上KO的目光，趕緊做賊似的避開了，往前的腳步再也邁不動，左顧右盼地擠到幾個同學堆裏，裝作一路閑聊回了旅館。

見KO獨自進了房間，美人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他一路想了很多，想來想去還是覺得KO對自己那麽好，怎麽可能會因為這種可笑的誤會跟自己生疏呢 沒關系，臉皮厚一點，解釋一下就沒事了。美人到了門前，剛想邁進去，就看見KO死沉着臉坐在床上，滿滿的低氣壓彌散開來，閑人勿近的氣場爆棚。

美人被吓到了，腳步生生的打了個轉。靠在一邊拐角的牆壁上，他大口的喘氣。

KO生氣了。這一路來，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麽事情能讓KO生氣？他怎麽能氣成這樣？

“我本來就沒有什麽朋友，唯一一個視為知己的好兄弟，竟然還對我懷有這樣的龌龊心思。”美人捂住了臉，仿佛聽到了KO對自己的斥責。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啊KO。” 美人在心裏吶喊。

“蕭若追求肖奈的時候，只要不被煩到，你不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嗎 為什麽換成我，你就變得那麽抗拒”

“我，我真的覺得你倆不合适，你應該去找一個更好的。”

“更好的？誰？比如你嗎？”

“KO。。。”

美人頭上的冷汗滴了下來，他被自己內心的情景對話驚到了。灰溜溜的進了猴子的房間，美人不住的嘆氣，可憐兮兮的對猴子道：“我覺得KO現在心情很差，我該怎麽跟他說才好？”

猴子想到KO在飯桌上的停箸，嘆氣道：“讓他先冷靜一會吧，你自己想好了再去。”

此話聽了正合心意，美人點點頭，跟另兩位同學商量換了房間，便一頭栽在床上，把頭蒙在枕頭下面。

之後的旅行對兩個人來說都是折磨。好在大鐘腿腳不便，就想提前改票回去。和原來同行的三人一說，美人和KO都巴不得趕緊結束這尴尬的旅行，猴子也覺得索然無味，便都央了大鐘一起改票。

大鐘感動流涕：“你們不用為了照顧我和我一起回去的，真的，還是留下來玩吧。” 沒有人理他，只有猴子上來勾住他的肩膀把他先扶上了車。

“走吧。”美人拘謹的對KO說了纜車事件後的第一句話。

“嗯。”KO呆呆的看着他，身子卻沒有動。

美人等了一會，只好轉身緩緩向動車走去。

這次四人的座位都挨在一塊。美人皺了皺眉，他昨晚沒睡好，腦中演習了無數個情景對話。本來想找機會在回途中和KO談談，這下熟人在旁， KO這種性格，不知道還肯不肯開口跟他說話。

大鐘覺得對大家有所虧欠，愈發努力的找話題活躍氣氛。

“KO，你還真是厲害。”大鐘覺得一起回去的KO也是個好人，決定誇一誇他，“蕭若其實眼光挺高的，大學裏我看她也只追過肖奈一個人，反而追她的人不老少。你真的對她沒興趣啊？其實留下來再處幾天看看多好。”

還是沒有人理他，發呆的發呆，看窗外的看窗外，閉目養神的閉目養神。大鐘納了悶，覺得這種反響實在不應該，至少美人和猴子也要搭個讪吧，又道：“不過也是，太主動的實在是讓人受不了。但我看蕭若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且得纏你一陣。說不定眉妹已經收到下一步指示了，是不是，眉妹？”

美人神游回來，忍住給大鐘嘴巴貼封條的沖動，深吸一口氣. 這麽敏感的話題，如果保持沉默就是暧昧，好像必須得表示些什麽。 “沒有。。。”美人強顏歡笑道，“不過如果KO改變主意了，我這裏有她的聯系方式。”

“不用了。”KO的心像被鈍刀子割過一樣，他仍看着窗外，竭力維持着表情不變。

這麽生硬的語氣。。。美人感到鼻子一酸，趕緊垂了眼簾咬緊下唇，抑制某些情緒的泛濫。

大鐘絲毫沒有覺得哪裏不對，繼續調笑美人：“眉妹，沒看出來你是天生紅娘命，跟誰好誰就命犯桃花，我終于明白為什麽你人緣那麽好了。”說完就等着美人炸毛，沒想到美人一聲不吭的站起來去了廁所。

“他怎麽了？”大鐘這才有些錯愕，轉頭問猴子。

“憋急了。”猴子輕嘆一聲，轉移話題道，“對了，你的傷跟曉玲說了沒有？”

一路上美人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大鐘在旁邊一直絮絮叨叨的，根本沒給他跟KO說話的機會，美人只能任由自己的思緒放飛。這麽可笑的誤會，如果放在愚公他們身上，自己估計會一把揪住他們的領子，并在他們耳邊大喊：“少他媽自作多情了，老子眼光那麽高怎麽會看得上你那個德行！”但面對KO，他就不敢。他居然還要練習一個晚上，準備有理有據的解釋這個可笑的誤會，這件事本身似乎更加可笑。為什麽 是KO這個人有什麽不同，還是他對KO的态度跟別人有什麽不同？

美人拿出省狀元的解題态度認認真真的思考了這個問題，結論是兩者都有。KO本來就開不起玩笑，這個事要換成別人, 沒人會覺得是個事兒，只有KO還TM當真了，就跟當初自己開玩笑說他下了藥一樣。所以KO應該是生氣了，而自己好像特別在意這個。以前跟愚公他們也鬧過矛盾，但一般他們生氣的時候，自己也在生氣，心裏不高興是肯定的，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去小心翼翼的讨好某人。一般的态度是愛咋咋地，氣頭過了事情說明白了，自然而然也就好了，根本不會擔心——哎呀，他以後不理我了怎麽辦？——這麽sisi的問題。為什麽對KO就不一樣呢？還不是因為KO實在是太好了！特別可靠，特別能幹，跟他在一起特別舒心，特別有安全感，所以我特別喜歡他，當然不是那種喜歡，而是。。。算了，我自己明白就行。

想着想着美人偷偷看了KO一眼，對方還在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加油。”美人捏緊了拳頭，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

車上剩餘的時間裏，美人愣是找不到一個跟KO說話的機會。不是大鐘找他閑聊，就是KO疑似睡着了不便打擾。一直捱到天黑下車，外面居然下起了瓢潑大雨。猴子扶着大鐘，美人便幫他們在前面攔的士。送走二人後，美人回頭一看，竟看見KO渾然不覺似的緩緩走在雨幕中，任憑風吹雨刷。

美人趕緊跑過去，使勁把人拽到遮蔽處。“你這是幹什麽呀？” 美人氣急敗壞道，心想不用對我失望成這樣吧。

KO愣愣的看着美人。本以為美人要跟另兩個人一起打車走了，不會和他再多說一句話，就像回來路上一樣。從今往後，也再不會搭理他了，恐怕還要避之唯恐不及。KO覺得整個世界都在下雨，未來似乎永無晴好那天。他漫無目的的朝外面走去，雨水澆透了全身，也絲毫未有涼意，因為心中已是冰天雪地。卻不想美人去而複返，還拉他避雨。可能他沒有厭惡我到極點吧，KO看着美人愠怒而急切的眼睛，心裏想着，又或者他想罵我一頓解解氣？

KO靜靜的等着，沒有回答，美人也沒再說話。兩人在沉默中對視了一會，美人頭發上的水滴滴下來。KO看到了，他沒來由的心疼，不由說了句：“去我那兒吧。” 去我那兒，把濕衣服換了，不要着涼了，然後，讓我為你再做一次飯。

美人愣了愣，便應了一聲：“好。” 美人心道，原來KO想和我回家好好聊聊，那正好。。。怎麽給我一種要好聚好散的感覺？呸呸呸，我倆是不會散的！

兩人打了計程車，濕漉漉的回了KO的租房。美人在洗手間裏換上KO給的幹淨衣服，使勁揉了揉臉，只要願意談就好，沒有什麽誤會是解決不了的。根據不同情況有5種開場白，10種應對方式，20個有利證據，美人簡單回顧了一下就推門出去。

KO已經換了衣服，此時正在廚房裏忙碌。美人坐了下來，趴在椅背上安靜的看着。KO在水池和竈臺間來回，忙而不亂，腰挺的很直，小臂上的肌肉線條很有力。美人看得入了神，心裏卻是一片安詳，他有很多朋友，但沒有一個像KO一樣讓他覺得是上天的恩賜，這段友誼讓他心存感激，倍感珍惜。KO對他也真的沒話說，美人甚至覺得就算是自己老娘都不見得有KO這麽包容他。一直以來KO都是為他着想的，即使現在還生着他的氣，也願意先把他肚子填飽再說。

美人的思緒終被走過來的KO打斷。KO端來兩個碗，放下後在對面坐定才道：“冰箱裏只剩這些了，先湊合吃一點。”

美人一看，是兩碗熱騰騰的雪菜肉絲面，上面還放了好看的荷包蛋。“好香。”美人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捧過一碗面來。真的好香，美人咽了咽口水道：“有辣椒醬嗎？”

KO起身去拿了一瓶辣椒醬來，坐下後仍一動不動的看他。美人接過來，眼神開始閃爍不定，該用哪個開場白呢？猶豫了半天，美人終于開口了：“那個，KO。。。哎呀！”

KO看了一眼那碗潑了半瓶辣椒醬的面，默默的把自己面前的碗推過去，換了過來。

美人的眼角有點發紅，也不顧剛才選的哪個開場白了，脫口而出道：“KO，我不是同性戀!”這是最直白的解釋，就像先辯白這事不是我幹的，然後有一大堆理由在後面。

“我知道。”KO感到心口被打了一記悶棍，他頓了頓才說話，努力讓聲音聽起來不是那麽顫抖。終于，那個人親口拒絕了，這段一廂情願的單戀終究被畫上了句號。請放心，如果你不喜歡，我不會再打擾。KO毫無知覺似的夾了一筷子辣醬放進嘴裏。

“你知道？你知道還生我什麽氣呀？”美人睜大了眼睛，聲音提高一個八度。他噌的站起來，走過去蹲在KO面前，由下往上的看他：“永侯說我老是纏着你，是對你心存不軌。根本沒有的事兒，我是喜歡和你呆在一起，但絕對沒有動歪心思，你要相信我！”

此時已到家的猴子無緣無故的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 KO茫然的點點頭。

美人繼續道：“我都以為你誤會我讨厭我了，一直在生我的氣。回來一路上你的臉那麽黑，我都不敢跟你說話了。”

“沒有，我沒有生你的氣。”KO收拾了一下淩亂的心情，深深的看着美人的眼睛道：“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生你的氣。”

“唔，是嗎？”美人開心的笑道：“那你為什麽不高興呀？”

KO思考了好一會，毅然道：“那個女人太煩了。”

美人點頭：“就是！我就說你不喜歡被她纏着吧，永侯非不讓我管，說我是在争風吃醋。他們根本就不懂我們，老是往歪裏想，以後不能把他們的話當真。”

“嗯。”KO答應了一聲。

美人看着KO,忽然身子前傾抱住了他：“KO, 我倆肯定會是一輩子的朋友，對不對？”

KO錯愕了那麽一瞬，随即輕輕的回抱住他，“嗯。”

死刑變成了死緩，似乎是值得慶幸的。謝謝你讓我能繼續陪在你身邊，已經足夠了，更多的奢望，還是埋在心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