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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邊叛軍之事到這裏忠于得到徹底解決, 身為最高軍事長官的蔔兇,原本應該跟着大軍一路回京面聖,但是這次他卻出乎意料地選擇了留下來。
“我有些事情要親自去辦。”蔔兇對江天成如此說。
江天成皺眉, 想了幾秒後他忽然臉上露出了醒悟的表情:“你要去兌現你的諾言?”
蔔兇點點頭:“軍中的事務就暫且麻煩你了, 我會在回京之前追上你的。”
“那好吧,”江天成知道蔔兇不會輕易改變自己決定的秉性, 也只好有些無奈地答應了,他轉頭對那些等待解釋的屬下們說道, “你們将軍大人去見他兒子去了, 咱們先出發, 他之後會追上來的。”
蔔兇将要有個‘兒子’的事情軍中騎兵營的人都知道,而那個士兵以身擋箭的事跡也一度成為他們誇耀自己騎兵營的談資,提到那個士兵的時候沒有人不羨慕的, 能夠成為将軍的救命恩人,這簡直是他們這輩子都向往的榮譽。
所以‘蔔将軍要有兒子了’這個話題漸漸從這裏傳開來了,原本潔身自好從未娶親的将軍突然有了兒子,這個八卦經過各種加工, 最後變成了蔔兇早就有家室,兒子都有多大了。
華懷允在軍營裏的探子忠實地記錄着這些經過不知道第幾個人加工之後的流言,随後送到了另一個人手中, 很快送信人騎着一匹馬從這裏出發,最快半個月後就會将這封信送到京城的陛下手中。
話說衆人啓程以後,蔔兇單獨帶着一小隊人馬去往另一個地方,那個方向正是那個死去士兵李老五的家鄉, 他既然答應了他臨死前的要求,那麽就一定會做到,況且還是他救命恩人的願望。
蔔兇快馬加鞭,兩日之後就達到了那個村子,跟着帶路人的指引,他們找到了一戶人家,從外面看過去,感覺門庭有些破敗,整體看起來有些凄然。這讓來這裏的蔔兇一行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随從前去敲門,但是敲了半響卻不見有人來開門,蔔兇皺眉,正想差人去村裏找人詢問,路邊正好遇到一個莊稼漢,蔔兇親自下馬詢問,結果卻得到了一個噩耗。
“這戶人家啊,早死絕了。”一個扛着鋤頭的莊稼漢頗為唏噓地對蔔兇說道,“他男的出去打仗,一去就是幾年,常常幾個月沒什麽音訊,上次回來也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大家都傳早死了,他媳婦一個人懷着孕,靠着他男人的軍饷過日子,倒也還過得去,只是前不久他媳婦被一群混混給盯上了,你說着一個獨居女人,還懷着孕,手裏掌握着不少軍饷,怎麽能不被盯上?等我們村裏發現的時候,孩子娘已經只有半口氣了,家中被洗劫一空,她呀,一個人撐着半口氣把孩子給生下來之後就死了。”
“死了?”蔔兇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眼中的殺氣吓得他腿一軟,差點跪下。
農夫雙腿打顫,小心翼翼道:“軍爺,不關我事啊,而且她還是我們村裏出錢下葬了的。”
蔔兇放開了他的手:“那孩子呢?”
“孩子暫時被養在村長家,正愁怎麽辦呢,軍爺您該不會是孩子爹軍營裏的吧,孩子他爹……”他後面的話沒說完,但是眼神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他想問孩子的爹是不是還活着。
蔔兇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問他村長家的位置,那個農夫看着蔔兇的排場,不敢得罪,于是立馬巴結地将蔔兇等人帶到了村長家。
村長同樣也是十分惶恐地接待了蔔兇等人,蔔兇不想多費事,直接問道:“我帳下士兵的遺腹子可是養在你這裏?”
“請問您是……”村長看着蔔兇身帶煞氣,而他後面的仆從也幾乎都帶着刀,一時不敢肯定他到底是土匪還是什麽将軍。
蔔兇身後的人想替他開口說話,被蔔兇止住了:“我們乃是當今太尉賬下騎兵營下的,你們村的李老五使我們騎兵營的兄弟,幾天前他在戰場上為了救太尉大人犧牲了,太尉大人答應照拂他的家人,收他子女為義子義女,但是,”蔔兇說道這裏,語氣忽然嚴厲起來,站起身刷地拔出腰間長刀:
“你們膽敢放任流氓混混欺辱我軍中之人的家屬,真當我們手上的刀是用來砍白菜的?”那模樣,在村長眼裏活脫脫的閻王在世。
村長當時就給蔔兇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軍老爺啊,我們真的是無辜的啊,那些混混居無定所,還與這附近的山賊勾結,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們時不時來搶點東西,但是好歹也沒有傷人,我們是種地的平頭老百姓,哪裏敢得罪他們啊,所以也就忍了,這次的事情我們也報官了,但是沒人能管啊!”
蔔兇冷笑三聲:“沒人能管?我倒要看看,今天這事我能不能管管,留下兩個人照看好孩子,其餘人都跟我去官府,我倒要看看是什麽狗屁縣官連幾個山賊都管不了。”
其餘人皆是騎兵營的,他們見到自己昔日夥伴保家衛國出征在外,家裏卻變成如此模樣,不由地便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是不是也曾受過別人的欺辱,甚至靠別人接濟過日子?
聽到有人說他家都死絕了,一行人悲由心生,涼意襲來,只覺人生悲慘,但是當他們看到蔔兇“兇惡”的模樣,頓時像找到了人生的指向标。
對他,大人會為他們做主!
怕什麽!幹他娘的狗屁縣官,他們的大人一定會帶着他們親自殺掉這些山上的狗賊混混,為夥伴報仇雪恨!
蔔兇騎着快馬一路飛奔到官府門前,看門的衙役看到蔔兇一行拿刀騎馬,氣勢洶洶,吓得立馬扔了手中的劍,連滾帶爬地往縣衙內跑去,一邊跑一邊高聲喊道:“大大大大事不好啦!反賊殺到這裏了,大家快跑啊!”
此時蔔兇等人下了馬,邁步就往裏面走去,而那個衙役的話也正傳入他們的耳中,蔔兇身後的小弟一聽到他的話,當即就火了,手一伸就從腰間掏出一塊金閃閃的令牌,呵斥道:“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你敢叫我們大人反賊?”
那人看到令牌,眼睛霎時瞪得老大,膝蓋上仿佛長了根,死勁往地上紮下去,後面幾個不明真相的人驚恐不安地看着來人,當他們一個個看清楚那令牌時,全都跪下了,人人的心中皆是震驚,那位傳說中的大人,怎麽可能來他們這種小地方。
“去讓你們縣令來見我。”蔔兇随手指了一個年輕的男子。
“是。”那個男子驚喜地站了起來,偷偷地瞄了一眼蔔兇的模樣就歡天喜地去通報了。
他剛才知道蔔兇身份後的表情被蔔兇看到了,面對這個崇拜自己的小迷弟,他當然第一時間選擇并利用了,這樣的人辦事方便。
就在蔔兇殺到縣令衙門的時候,這裏的縣令卻正在花樓裏摟着一個女子睡大覺。那個年輕男子想都沒有想就往花樓裏去找人,縣官老爺的“雅性”他們可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但是在這種小地方,山高皇帝遠,他身為一方官員,想怎麽做自然就沒人敢管他了。
這裏的不少人都知道縣令和山賊有勾結,但是沒有人敢站出來,沒有一個人願意為他們讨公道,也沒有誰能為他們讨公道,他們就一直這麽渾渾噩噩地活着。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那個年輕男子眼中閃爍着光亮,那是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光:“這位大人絕不會無視這一切的。”
壓制住自己的興奮,他找到了縣令,果不其然,因為打擾了縣令大人的好覺,他被嚴厲地訓斥了一頓,然而這次他卻沒有跪下,甚至眼神中還露出了些許憐憫。這個人還不知道自己就要大難臨頭了。
“有尊貴的客人今天到衙門了,指名要見你,縣令大人。”他最後的那聲“縣令大人”裏帶着濃濃的諷刺,不過對方顯然沒有聽出來。
縣令絲毫沒有注意到今天這個手下與以往有什麽不同,他十分不耐煩地由人伺候着穿衣洗漱,然而當他聽到蔔兇的名號時,全身忽地停滞了一瞬,他僵硬地轉身:“你剛才說誰?”
“當今聖上親封的太尉,率領五十萬大軍南征凱旋的蔔兇大人。”
縣令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知道自己的手下不敢在這個地方騙他,而且蔔兇打仗的地方雖然不在這裏,但是離這裏也不算遠,萬一人家一個興致起了,來這裏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他衣裳都還沒來得及穿好,發冠也只梳了一半,但是也不敢再耽擱了,他推開一衆伺候他的下人,驚慌地吼道:“快!快為我準備馬車,決不能讓那位大人等我,來不及了,來人!來人!唉!一群廢物,礙手礙腳的養你們何用!”
說着他幹脆不等下人準備,衣冠都沒來得及弄好,就匆匆下樓,這時馬車也拉出來了,他慌張地邁出腳往馬車上,然而馬車擡高,墊腳凳又沒準備好,旁邊也沒人扶着,他這匆忙一踏,不僅沒有上去馬車,反而還讓衣裳的下擺給絆到,身子一個傾斜,腦門就磕到了馬車上,痛得他哎喲哎喲直叫喚。
青年看着這滑稽的一幕,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反而透露着悲哀。
這種人,這種人居然當了他們幾十年的父母官,實在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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